自從那之後，尊者還是經常邀請葉聊，毫不忌諱他有可能向楊應龍通風報信。在聊的時候，尊者倒是不時通過葉暗暗敲打楊應龍，希他知難而退，安份一些。

楊應龍也是一樣，明知尊者可以通過葉知道他的態度，偏偏當著葉的麵，很直白地表達了自己的心願，借葉之口向尊者表達了自己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決心。

尊者和楊應龍之間的矛盾雖然險惡，其實不過是一種部矛盾，其形類似於老皇帝即將死去，需要傳承他的皇位，而諸子都在用各自不同的手段，希得到老皇帝的認可。

楊應龍這一派係就類似於一個有資格繼承大寶的皇子，他手中掌握著極大的力量，於是就通過展示自己的力量，想迫使老皇帝麵對現實，為了江山永固代代傳承而選擇他。

這種關係從某種角度來固然是敵對的，但兩者之間又有著共同的利益：都希該教勢力更形茁壯，這一來就比敵我關係要複雜許多，不是簡單的鬥個你死我活，如果楊應龍一派能完全控製局麵，尊者必然要改變主意，除非他希給下一代的是一個四分五裂的江山。

葉就仿佛一頭夾在風箱裏的老鼠，不過他自己倒是甘之若飴，在風箱裏跑來跑去的很快活，每次往來他隻要向雙方通報一下對方過什麽就，這個“間”了一個公開的“信使”。

來往的次數多了，葉同這位老尊者也悉起來，幾乎快忘年了。這又在樓頂花園陪尊者聊的時候，葉壯起膽子問起了蠱神教的淵源。這個教派立教已有千餘年，卻和洋鬼子有莫大關係，這件事一直令葉深為好奇。

尊者“嗬嗬”地笑起來，道：“我還以為。你對此事並不關心呢。”

尊者沉默片刻，緩緩道：“這是本教一樁辛，一向隻有曆任尊者才知道。”

葉可是深知不該知道的知道的越多越危險，蠱神教的事跟他本無毫關係，為了好奇心送了命可就不值得了，葉趕阻攔道：“既然是貴教的，那我就不聽了吧。”

尊者莞爾道：“無妨，畢竟是一千五百年前的舊事了。再，以你的份，即便你出去。有誰會信呢？一個不好，還會給你召來殺之禍，你是個聰明人，我相信你會聽在心中，爛在肚裏。”

葉聽了隻能苦笑。尊者又沉默片刻，緩緩道：“苗人自古養蠱，但以前並沒有蠱神教，也沒有蠱神的法。”

葉心道：“所有的神，當然都是被後人一點點塑造神的。就比如那老聃、關二爺、鍾馗……。不都是活生生的人，被人捧了神？”

尊者道：“一千五百年前，按照你們漢人的時間，那是漢武帝的時候吧。那時西方有一個強大的帝國。大秦，他們的最高統治者執政，那一任執政克拉蘇，他率領大軍侵另一個龐大的帝國安息國。卻被安息軍隊圍殲，全軍覆沒，他本人也在這一戰中丟了命。

但是他的第一軍團。卻在他的長子普布利烏斯率領下殺出了重圍，逃到了東方的郅支城，他們本想在那裏落腳。卻不想東方也有一個強大的帝國，就是當時的大漢國。

大漢國當時有個名將正在西域任副校尉，這個人陳湯，他率領大軍討伐這支大秦殘兵，擊潰了普布利烏斯的甲連環盾陣，將這支軍隊全部俘虜。可是普布利烏斯卻在他的侍衛們的掩護下再次逃了。

普布利烏斯扮作商賈，一路輾轉逃到了此地,來到了苗人的地方。他在這裏見識到了神奇的蠱，並且拜在一位通蠱的大巫師門下為弟子。三十六年後，他創立了蠱神教，為第一任蠱神侍者……”

葉恍然大悟，難怪他在這裏發現了許多與洋鬼子教派相似的地方，原來是有一個西方人早在千餘年前就來到中土，學習當地山苗通的蠱，並以蠱為本創立了蠱神教，由他一手設計並建造的神殿當然有諸多西方風格。

尊者輕輕籲了口氣，道：“第一任尊者是西人，就像佛家的佛祖。但他一生的大部分歲月卻在這裏度過，到他晚年的時候，已經完全把自己當了一個苗人，他一手創造的蠱神教也傳回了苗人手中，到我已經是第四十七代尊者了……”

尊者道：“我是苗人，也是從生長在神殿裏的人，我希蠱神教能夠永遠傳承下去，庇護我們苗人生生世世，可是這個尊者，我是真的不想做，楊應龍、格格沃、還有許多人，為何就那麽熱衷這個職位呢？”

尊者微微瞇起眼睛，蒼老的麵孔上皺紋因之顯得更加濃了，他看著前方，那個名阿寶的園丁正在前方花圃中忙碌著，侍弄著一大片可以散發出濃鬱香氣的奇花。

尊者向阿寶揚了揚下，對葉道：“你看他，不是很好嗎？與世無爭，自得其樂。我最留的就是我當年在神殿做仆人的時候，尊者對我一個笑臉、麗的姑娘跟我一句話、午餐的時候有一口吃，我就會很開心。現在的我，卻很不快樂……”

葉隨著他的目向阿寶去，阿寶穿著布裳，正在辛勤地侍弄花草，他的額頭正有汗水沁出來，臉上泛起了健康的紅，可是那樣的田園生活真的幸福嗎？

曆經世事的尊者或許已經反樸歸真，然而作為一個年輕人，葉卻不敢茍同尊者的誌向。他也曾甘心做一隻四九城裏的家雀，那是因為他沒有機會往高走，機會與風險太不比例。

如果功的把握隻要再稍稍大上那麽一點點，他會不心？他會甘於與事無爭、與事無憂的田園生活？或許這是年輕人與老年人之間的區別吧。

葉暗暗歎了口氣，安尊者道：“居高位也許有很多煩惱，可是畢竟也到了許多常人用不到的好。時候爹娘帶我去京郊親戚家走，我很喜歡他們的生活，可也僅限於做客時才喜歡。真讓我麵朝黃土背朝，我是絕不願的。”

尊者依舊微笑著，沒有話，葉又道：“或許是因為晚輩太年輕，沒有您老遊曆下，遍經世事的悟，所以想法有些稚吧……”

尊者微笑著，依舊沒有話，葉有些奇怪，他看著尊者。試探地出手，輕輕了他一下，尊者就微笑著歪向一邊，倒在長椅上。葉驚詫地張大了，過了半晌才醒過神來，神殿花園裏立即傳出一聲驚恐的高呼：“快來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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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寶衝過來，見尊者這副模樣，他也不敢，手足無措一陣。便對葉道：“你先看護尊者，我去尋人幫忙。”

葉點頭應是，阿寶便急急奔去，葉試了試尊者的呼吸。覺他氣息雖然微弱，但是還有氣兒，稍稍心安了一些。他剛想收回手，尊者卻突然張開眼睛。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把葉嚇了一跳。

尊者息著道：“大限到了，大限到了。嗬嗬，想不到我的大限之期就應在今日，我本以為至還能再撐一個月，人算終究不如算啊。”

葉驚道：“尊者，你是……你是……”

尊者淡淡地道：“這有什麽不好啟齒的？不錯，我就要死了。”

葉一時不知該如何安他才好，尊者臉一變，道：“我隻預到大限將至，卻不知會應在今日，格峁佬如今還在旯窠寨不曾趕回來，你……你幫我一個忙。”

葉急忙道：“尊者請。”

尊者巍巍地從懷裏取出一塊玉牌，那玉並非什麽名貴的玉石，但是年頭很久遠了，經常挲之下，黃的玉石泛起了油潤的澤。

尊者把玉牌遞給葉，語氣虛弱地道：“你把……這塊玉牌給展凝兒，讓持玉牌去旯窠寨，召格峁佬回來。峁，隻要一見這塊玉牌，就會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葉心道：“這老家夥虛虛實實地搞了半鬼，現在終於了實話，他選定的繼承人應該就是格峁佬，在生死倏關之際卻打發格峁佬離開神殿，應該是為了保護他，以免他被楊應龍等人盯上。”

葉接過玉牌，問道：“尊者為何不派神殿的人去？”

尊者道：“我出事是瞞不住人的。我在，還得住他們，隻要我一出事，他們就會蠢蠢了，那時候神殿的任何人想要離開，都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隻有……讓凝兒幫忙了。背後的安家和展家與格峁佬一向好，這件事，會願意幫忙的。”

葉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尊者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跟楊應龍隻是虛與委蛇，要論關係，你更傾向安家一些。”

葉咳嗽一聲道：“我和安家一點關係都沒有，我隻是對凝兒姑娘有些好，你們苗人的事我本就不想摻和。”

尊者道：“可是這趟混水，你已經趟了。”

葉咬牙道：“好！我替你把玉牌給。可是你……”

尊者疲憊地閉上了眼睛，氣息微弱地道：“你走之後，我會立即啟蠱神大陣封閉神殿，等格峁佬回來，你快去，我會……用法吊著命等他回來的，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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