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古怪的氛圍開始逐漸發釀。

有人疑，有人不解，有人嘲笑，也有人若有所思，但更多的人，還在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的狀態中。

一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大唐晚報準時的送到手中。

魏徵一篇親筆署名的文章，瞬間引了長安城的輿論。

「陛下竟然刨了自己的花園？」

四方客棧。

材圓潤的金姓中年男子看著手中的報紙，不由驚呼出聲。正躲在長廊的角落裏，一邊曬太，一邊溫習功課的落魄老者，不由驚訝地放下手中的書卷，扭頭看來。

「金兄，你剛才說什麼，陛下刨了自己的花園？這怎麼可能？」

材圓潤的金姓男子，臉上震驚之未曾褪去，沖著這位溫習功課的落魄老者揚了揚手中的報紙。

「何兄，你不妨來看，當朝書監魏公的親筆文章，豈能有假？」

別看魏徵在朝堂上又臭又，幾乎是個萬人嫌，但在民間，那就是信譽的保證。別的大臣，可能會阿諛奉承，溜須拍馬，弄虛作假的可能，他不會。

尤其是這種，直接公開刊登在報紙上的文章，更無說謊的可能。

被稱作何兄，鬢角花白的落魄老者神容，快步起走了過來。

跟這位金姓男子不同，他家境窘迫，為了這次趕考，家裏連僅有的幾畝薄田都押上了。一日三餐，也只以清水饅頭勉強維持，對別人不過一文錢的報紙，他也從不捨得購買。

所以，平日裏多是等別人看完，自己再厚著臉皮，與相的人借閱一二。

「陛下為君王，竟然為了天下百姓，自苦自律到這種地步！」

看著手中的報紙，鬢髮花白的何姓老者，忍不住倏然容。

「自堯舜以來，從未有之！」

說著，

鬢髮花白的何姓老者，放下手中的報紙，站起來，一不茍地整理著自己破舊的冠，肅然地沖著皇宮的方向深施一禮，久久不起。

「陛下仁德，我大唐何愁不興！」

「陛下仁德——」

長安城裏，不人不約而同地對著皇宮的方向深深施禮。

赴京趕考的書生，國子六學的先生，教習，生員，乃至不識文斷字的百姓，此刻都心激。

自古以來，只聽說過，何曾聽過為了百姓做到這種地步的君王？

別的不說，這一份心意，就曠古絕今了！

讀書人都這種反應了，更何況哪些升斗小民？

事件在醞釀，緒在發酵。

從長安城，向外，逐漸擴展。

不知是誰，也不知是在何，「陛下萬歲」的呼聲逐漸響起，開始還稀稀拉拉，後來就逐漸響應，到最後陛下萬歲的高呼聲，響徹長安，聲震雲霄。

聽著外面，忽然想起的，山呼海嘯般的聲響。

正在早朝的諸位大臣，不由相互失。

這是什麼狀況？

但很快，就有值班的武士，快步進來稟報。

「啟稟陛下，不知發生了何事，外面全是高呼「陛下萬歲」是聲音！」

李世民不由一臉錯愕。

啥況啊？

我怎麼忽然這麼歡迎了？

還不等他細細查問，又一個武士飛速跑來。

「啟稟陛下，大事不好，無數的書生，喊著口號，又奔著午朝門來了——看規模，比前兩次人數更多，而且，後面好像還跟了許許多多的尋常百姓——」

李世民和滿朝的文武大臣，不由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覺得牙疼無比。

負責皇城守衛的李君羨，汗都下來了。

「所有人，嚴陣以待！」

這麼多人，真要是衝撞了城門，那就是潑天大事。

不會又說王子安這狗東西搞出來的吧？

過分了啊！

這次竟然連個招呼都沒打！

李世民此刻，恨不得衝上去，打王子安一頭包。

但此刻，也顧不上其他，按劍而起。

「諸位卿，誰我去看看——」

呼啦啦，全涌城頭上去了。

「陛下小心——」

李君羨一看陛下帶著滿朝大臣都來了，心裏罵娘的心思都有了，你們這是擱這裏添什麼呢。但他也沒轍啊，只得往前半步，把李世民擋在後。

「無妨——」

李世民手拉開擋在前的李君羨，伏往下看去。眼所見，人山人海，麻麻，他不由起了一把冷汗。

真要讓人喝問呢。

下面的人，就遠遠地看到了城頭飄揚的黃羅傘。

「陛下仁德，陛下萬歲——」

呼啦啦，如割麥子似的，人群，一片一片前仆後繼的跪下。

啊，這——

李世民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心裏卻如同三伏天喝了冷飲一般，爽得不行啊。

自從弒兄殺弟，退老爹，登基為帝之後，他每天都頂著罵名啊。雖然，平定漠北，賑濟災民，讓自己的名聲稍微好了些，但這些議論依然如蒼蠅般揮之不去。

而如今，這些百姓，竟然自發地跑到午朝門外，高呼「陛下仁德，陛下萬歲」的口號，這說明了什麼！

爽！

李世民龍大悅。

「來人，把我的話傳下去——」

呼啦，後湧出兩排高健嗓門大的侍衛。

在這個傳話只靠喊的時代，人形擴音，必不可。

「諸位臣民，平吧——」

李世民著下面跪著的黑的百姓，心中緒無以言表，地道。

「朕自登基一來，夙興夜寐，然而，這天下，還是災難頻仍，還是有許多的百姓流離失所，寒迫，是朕做得還不夠好，是朕對不起你們啊——」

李世民的話，通過邊的侍衛，喊下去。

下面頓時又響起一陣陣山呼海嘯般的回應。

「陛下仁德，陛下萬歲——」

李世民安了許久，下面的書生百姓才開始陸續散去。

李君羨不由地鬆了一口氣，其他大臣則一臉懵。

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什麼時候，我們這位陛下這麼得民心了啊？

李世民則跟踩到雲彩似的，一路輕飄飄的就回去了。

別問，問就是心裏爽！

從城頭回到大殿裏，心都還沒平復過來呢。

雖然還有些瑣事沒有理完，但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直接示意散朝，押后再議。

房玄齡、高士廉、唐儉、魏徵和長孫無忌等人，忍不住相互對視一眼，齊刷刷地留了下來。

他們也很好奇啊。

陛下到底搞的什麼鬼把戲啊。

跟著李世民回到書房，還沒坐下，就看到一位百騎司的校尉親自把幾張報紙送了過來。

「陛下，今天的報紙——」

李世民點了點頭。

侍衛退下，他和幾位心腹大臣拿起報紙，簡單的翻看起來。

當翻到新聞銳評的時候，目頓時就愣住了，因為上面赫然出現了一篇魏徵親自署名的《陛下聖德書》。

這老傢伙，這是吃錯了葯吧？

不要說，書房裏的其他幾位大臣，就連李世民都覺得心中怪異無比。

這個又倔又的老傢伙，竟然肯給自己歌功頌德？

除了老神在在，一臉坦的魏徵，其他幾個人不由相互遞了個眼神，低頭看了起來。

啊，這——

李世民莫名心虛。

唐儉和長孫無忌恍然大悟，昨天就收到消息的房玄齡和高士廉則是若有所思。

文章很客觀地敘述了李世民刨除花園花草，要親自持農桑，與民共苦的事實，其中還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轉述了李世民當時那些悲天憫人的話。

最後表示了自己為大唐重臣，不能輔助陛下安社稷造福百姓的自責，發誓要為聖心仁德的君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忠心，以及反思自安於樂的愧疚，表示自己別無所能，唯有知恥而後勇，效仿陛下的決心。

結合剛才外面的靜，幾個人不由若有所悟。

就再此時，外面的百騎校尉匆匆來報。

「啟稟陛下，已經核查清楚，因為大唐晚報刊登了魏公對陛下刨除花園，親自持農桑，與民共苦的事跡，天下臣民，才自發前來……」

魏徵：……

啊，這——

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長孫無忌、房玄齡、高士廉，唐儉，不由相互對視一眼。

齊齊站起來，沖著李世民躬一禮。

「陛下聖心仁德，微臣願效仿之——」

李世民：……

啊，這——

「其實，咳——你們不必如此——」

這個妙的誤會！

李世民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好。

正在這時，一個小侍腳步輕快地走了進來。

「啟稟陛下，王總管那邊差人請示，給長安侯那邊的花草已經打包好了，是不是現在就送過去——」

話音剛落，書房瞬間安靜。

魏徵瞠目結舌。

看著自己親筆署名的文章，想死。

老子的一世英名啊！

但，木已舟，還能怎麼辦啊？

好在，即便是誤會，對國家，對百姓而言，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想到這裏，魏徵心中長嘆一聲，站起來，沖著李世民深施一禮。

「陛下，真是好辦法，把這些花花草草送給長安侯，既能激勵天下臣公，又能避免這些花草的浪費，一舉兩得，善！」

「陛下一舉兩得，善！」

長孫無忌、房玄齡、高士廉和唐儉也紛紛起附和。

還能怎麼辦？

這事別管怎麼著啊，到了現在，就必須是真的！

不僅要真，而且要很真！

啥也別說了，回家就把自己家的花園先給刨了，種上莊稼吧。

他們還只是在打算。

外面的局勢，已經一發不可收拾。

首先是東宮。

李承乾看到報紙的瞬間就反應過來，直接發東宮侍衛，把自己東宮裏的花花草草都給刨了！

這一行為，被前來上課的于志寧和李綱當場撞上。

兩個老爺子聽到自家太子的解釋后，激地當場拜倒。

「殿下仁德啊——」

皇帝刨了，太子刨了，當今的宰輔也開始刨了——

其他人哪裏還坐得住？

別管心裏是何等的臥槽，那也得高喊著口號刨！

魏王、蜀王、燕王——

各位親王殿下紛紛下手。

這忽然興起的刨花風氣，就像會傳染似的，在整個長安迅速蔓延。

陛下都刨了，不敢貪圖這種樂，你不刨，到底是幾個意思？

戒奢以儉，與民共苦的口號響徹長安。

特別是一些底下層員，口號喊的尤其亮。畢竟，他們連自己的院子都是租賃的，有個屁的後花園啊？

刨也是刨人家的，憑啥不喊？

喊不了吃虧，喊不了上當啊！

至於那些中層員，有個院子也不大，所以，家裏就算是種了點花花草草，也不過是隨意的點綴，刨了也不心疼。

所以，口號也喊的震天響。

但有時候，事就是這麼尿。

風氣一旦形，你本攔不住啊——

那些真正家裏有大宅子，大花園的，一個個心裏罵娘。

老子家裏種點花，礙著你們家祖墳了？

但沒轍！

這種形勢下，你敢不刨，立馬就得有史告你驕奢逸，不識民間疾苦，鬧不好後腳就有人上門查賬。

做到這個位置，誰屁底下還能真乾淨啊？

不然，那個鄭九公也不至於，在馬上就要查到自己家裏賬本的時候，準時的死去了。

「魏徵，老匹夫，不當人子啊——」

上層的員，尤其是世家出的，這次可謂損失慘重。在家裏，恨得牙疼。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魏徵這老匹夫，竟然為了討好陛下，作出這等無恥吹捧之事。

真是可恥！

這麼多花，刨了怎麼辦啊？

這風頭上，送誰誰也不敢要啊——

就連轉移到鄉下的別院裏去，都怕被有心人盯上。

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啊——

扔了吧！

啊，一個上午，長安街道，各都可見奇花異草。

帶著小道姑，出門遛彎的王子安頓時就驚了。

這麼名貴的花草你們都不要了？

這不是暴殄天嗎？

真是造孽啊！

王子安琢磨了一下，大家都扔大家上來也不合適啊。

對吧，又浪費，又影響市容。

怎麼辦？

作為飽九年義務教育熏陶的當代好青年，我不地獄誰地獄啊！

總之，浪費可恥！

咱不能看著他們這麼糟蹋，這麼浪費！

收起來，收起來！

把家裏的下人都發起來，拉著板車，挨家挨戶的收集。

保裝車的那種！

態度賊好了——

拉著板車，到了誰家門口，看看外面沒有扔的花草，還好心地上前敲敲門，非常的問一句。

「你們家的花刨了嗎？我們免費清理——」

啊，這——

一般這樣問完，沒有的人家也就有了。

就這樣，各家含著熱淚扔的花草，一車一車都被他搬騰到自己的莊園里去了。若不是後來忽然冒出一群宿國公府上的老傢伙搶生意，他肯定能拉更多。

不過，就這，也是收穫滿滿。

幹什麼？

當然是先弄個簡易的大棚種下啊。

這可都是好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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