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見自家主人心不錯,王忠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掏出一份書信遞了過去。
瞧那個德,王儼忍不住笑罵道。
「你這老狗,倒是會挑時機,是不是老三那臭小子又給你塞了什麼好……」
提到老三的時候,王儼忍不住角出一笑意。
王忠聞言老老實實地點頭哈腰,臉上滿了諂討好的笑容。
「家主果然慧眼如炬,一切都瞞不住家主的眼睛,三公子是賞了小的一些錢財,回頭我就到府庫里去……」
王儼對他的奉承似乎已經免疫,神淡然地擺了擺手。
「算了,既然三公子賞了你,你就留下吧」
王忠也不推辭,趕躬謝過。
王儼沉了一下,淡淡地吩咐道。
「你告訴你們三公子,就說,給家裏護衛換裝備的事,先讓他緩一緩,這批百鍊鋼我有大用,暫時還不能給他……」
對這種事,王忠向來不敢多,連忙躬應是。
王儼放下手中的茶杯長而起,背著手,站在窗前,看著西面的天空,像是在打量什麼讓人沉醉的景,良久才又出聲吩咐。
「告訴商隊那邊的管事,最近長孫家立場曖昧,和他們易的時候,務必小心警惕,不可留下任何的把柄。」
說到這裏,王儼語氣微微頓了頓,接著補充道。
「通知此次前往吐蕃的商隊領隊,這一批貨,事關重大,決不允許出現任何差池。讓他去了之後,持我的信,第一時間聯繫我家大兄,我這邊會提前給他安排……」
他口中的大兄,就是王綱。
那位前大理寺卿,前不久剛剛被李世民一桿子支到河州修建榷場,主持大唐與吐蕃貿易的新任大唐與吐蕃榷場督查使。
書房。
李世民和長孫無忌、房玄齡等人,
也在看著手中剛剛新鮮出爐的士林新語,不過臉都有些難看。
「這是明目張膽,有恃無恐了嗎?」
李世民怒極反笑。
昨天大唐晚報遭突襲,今天一早,士林新語就正式發行。
要說其中沒有貓膩,鬼才相信。
雖然前段時間,雕版印刷技外泄的事查到最後,線索全部中斷,但士林新語報社大張旗鼓的立了。
這裏面的意味,不言自明。
李世民知道,這是那些人,在給自己示威。
明正大的示威。
那士林新語,不僅有以王家為主的山東世家,甚至可以見到關隴世家,甚至是江南世家的影子。在關鍵的問題上,這些世家,竟然摒棄了爭鬥,暫時地攜起手來,在和自己對抗。
所以,那案子雖然還掛著,但是早已經名存實亡。
而今天,手法幾乎是一模一樣。
前天大唐晚上遭遇突襲,今天人家就正式發行。
毫不避諱。
臉打的啪啪直響。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原本朕還想著給他們留一條生路,如此看來,是沒什麼必要了……」
長孫無忌和房玄齡兩人,聞言不由心中一驚。
兩個人不由相互對視一眼,長孫無忌躬行禮。
「陛下,切不可輕舉妄,王家雖然最近做事狂悖無禮了些,但畢竟也沒有真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陛下若是貿然行,微臣擔心會引起朝野震……」
房玄齡也沉聲道。
「陛下,士林新語,牽扯到了關隴、山東、江南各大世家,牽一髮而全,切不可輕舉妄。」
瞧著自己面前兩個心腹肱骨,憂心忡忡地進諫,李世民不由角上翹,出一莫名的笑意。
「兩位卿,稍安勿躁,今日惠風和暢,正好,我們君臣不如忙裏閒,出去看個熱鬧如何?」
看熱鬧?
長孫無忌和房玄齡兩個人不由面面面相覷,有些莫名所以。
……
這一日,所有長安琉璃商行,迎來最灰暗的一刻。
平日裏難得一見的稀世奇珍,忽然間就泛濫災。
當然,這樣說,或許有點誇張,因為即便如此,琉璃的價格,也不是尋常家庭所能擔負的起的,但琉璃的價格忽然從雲端跌落低谷,卻是鐵的事實。
原來,需要幾百貫,幾千貫,甚至是上萬貫的琉璃製品,如今只需要幾十甚至是幾貫錢,就可以買回家。
甚至,就連品質上好,造型完,往日足以為鎮店之寶的稀世奇珍,也就區區百貫。
這一鎚子下去。
倒霉的不僅僅是琉璃商行。
所有收藏或者販賣琉璃的都遭重創。
不人,買了琉璃,不僅僅是因為喜,還因為這玩意兒是奢侈品,保值高,可以作為家業傳給子孫後世。
而今,忽然間就價格暴跌了。
連一徵兆都沒有!
琉璃界一片哀鴻遍野,琉璃商行,更是瞬間崩潰。
當然,很多人家只是瞬間家業折損大半,傷筋骨。收藏來玩賞的,只能鬱悶地罵一聲倒霉,做琉璃生意的,大概率要抱頭痛哭一場,但也不至於無路可走。
畢竟,琉璃行業,本就是高端的奢侈品,凡是能做得起這等生意的,無以不是家底雄厚的大佬,非富即貴。琉璃生意不行了,還有其他生意支持,不至於真的就傾家產了。
當然,除了王家之外。
王家。
王忠領了王儼的命令,還沒走出院門呢,就被這個忽然起來的消息給嚇傻了。
他枯瘦的軀,忽然迸發出強大的力量,一把拽住前來報信者的襟。
「你說什麼?」
他眼中充,死死地盯著面前的小廝。
「外面全是上等的琉璃,一車一車的,我們,我們前不久剛剛買下的琉璃,全都砸手裏了……」
王忠聽得耳朵嗡嗡作響,形一晃,險些當場栽倒在地。
好不容易再勉強穩住心神。
其他的事先顧不上了,當即帶著前來報信的小廝,連滾帶爬地沖向家主王儼的書房。
不久后,家主書房就傳來王忠驚慌到嗓音都有些異常的尖聲。
「快來人,快去請大夫,家主,家主又昏厥了」
這一聲尖,徹底打破了王府的寧靜。
隨後,一個更加讓他們驚恐的消息傳出。
琉璃價格暴跌,王家琉璃商行徹底破產。
最可怕的是,為了這個琉璃商行,自家幾乎掏空了王家的所有家底。
不王家的主事人,得到這個消息之後,不由兩眼一黑,險些當場昏厥過去。
完了,王家數百年才積累起來的家底,一下子,全沒了!
「子孫不孝,愧對列祖列宗啊」
不人,當即跪地大哭。
王家上下做一團。
一些下人,也惶惶不可終日。
不久,至於有人反應過來。
「快,快去請二爺主持大局」
當即有人就主站起來,拔就走。
王家到底是長安城裏最頂尖的大族,這邊王珪還沒回來,那邊太醫院的一位資深的坐診老大夫,就坐著王家的馬車匆匆地趕了過來。
車子門都沒有停,長驅直,直奔後院。
等得心急如焚的王守遠,帶著人親自在門口迎接。
見馬車停下,他剛想上前招呼,就看到車門打開,跳下來一位只有十七八歲的年輕小夥子,他不由微微一怔,這位湯太醫,來過自家多次了,還是第一次見他帶跟班。
不過他也沒往心裏去。像這些太醫院的老大夫,外出給人看病,隨手帶個跟班,純屬正常。到了這個級別,自己親自背著藥箱子都掉價啊。
只是這位到自己家來,向來低調,凡是都是親力親為而已。
果然,第二位下來的就是太醫院的湯老太醫。
他剛想上前招呼呢,就見老太醫回頭沖著車廂里吩咐了一句。
「到地兒了,都下來吧,不過都規矩著點,這裏不比外面,可是王家的府邸……」
然後,他就看到,車裏就又跟串糖葫蘆似的,嘰里咕嚕下來兩三個年輕人。有背著藥箱的,有手裏捧著針灸的盒子,這還勉強能算是跟班,最後那一個,就過分了啊,啥也沒拿,手裏攏著一卷皇帝經就下來了。
這明顯,就是學徒,還是剛剛起步的那種!
他忍不住角搐了一下。
這,過分了啊!
但這不是求人家頭上來了嘛,他也不好發作,當即臉上出一勉強的笑容。
「湯神醫,一路辛苦」
「王家主是在裏面嗎?救人要」
湯老先生也不客套,一邊說著,腳步不停,往裏就走。
都不用招呼的,呼啦啦,幾個徒弟直接跟上。
王守遠:……
他張了張,想出聲把幾個年輕人攔下,但只是稍一猶豫的時間,人就都進去了。他不由一陣憋悶,但這個關頭,也不好再說什麼。
算了,看病要。
他心安了幾一句,舉步跟了上去。
其實,他不知道,如今的太醫院自從改製對民眾開放的大型醫院后,原來的老先生們,直接興起了一帶徒熱。
沒辦法,徒弟學之後,十年之,所獲收益的三,都要直接上師父。
而且,朝廷有規定,每功帶出一名合格的弟子,朝廷都會有相應的獎勵,甚至若是能帶出一百名以上的弟子,朝廷則會頒發榮譽勳章。憑著榮譽勳章,子孫後代可以在科舉,仕等各方面相應的優惠政策。
現在這些老先生,恨不得自己一口氣帶幾十名徒弟。
懶得收徒弟?
那都是陳年的老黃曆了!
……
就在王家上下一團的時候。
忙裏閒的李世民,已經帶著長孫無忌和房玄齡,安步當車地走出了皇城。
李世民不說往哪裏去,他們倆也不問,就老老實實在後面跟著。
一直到走東市,兩個人算明白,自家這位陛下,口中的熱鬧到底是個啥。
琉璃!
長安的東市,他們兩個也算是來過多次了。
繁華,那確實是繁華。
但要說繁華到大街上有人當街擺攤賣琉璃,而且是澤,質量,造型,都一等一的琉璃,那就有點誇張了。
但,現在是真的有!
而且一路走來,不止一家。
兩個人瞠目結舌,心中劇震,險些當場失態。
他們兩個不可置信地走到一家地攤前蹲下子,拿起一尊琉璃佛像,仔細端詳。
李世民背著雙手,好整以暇地欣賞著自家這兩位肱骨大臣的失態。
難得啊。
自己都不記得有多久沒見過這兩位這幅表了。
那真實不虛的覺,讓他們忍不住兩手微微戰慄,同時,腦海中同時閃過一個人的名字:
王子安!
在他們的認知里,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忽然拿出這麼多琉璃製品,那麼這個人絕對是王子安無疑!
他們可是見過王子安家,連農家小院都安裝琉璃窗戶的場景,也曾見過,王子安拿著在外人看來,價值連城的琉璃碗直接喂狗的場景。
那時候,他們只是震驚於王子安可能存在的神背景,沒有多想。
現在想起來,不由骨悚然。
聯想到最近王家,幾乎是掏空家底,購進的一大批琉璃,已經出發之前,自家這位陛下有些反常的話語,兩個人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自家陛下。
李世民微笑不語。
兩個人瞬間明悟。
但心中的震撼卻是無以復加。
陛下終於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雷霆一擊。
這一次,王家雖然死不了,但肯定也得折進去半條命。雖然王家依然聲名顯赫,人才濟濟,門生故舊依然遍佈天下,依然手握大唐最銳的私軍。
但沒有了龐大的財力支撐,王家恐怕也就剩下一個空殼了。
沒有幾十年,恐怕很難在恢復到以前的盛況了。
一想到,一個最頂尖的世家門閥,轉眼間就被自家陛下不聲地打落塵埃,兩個人不由心複雜,不勝唏噓。
同時,心深,對王子安有了一種深深的敬畏。
尤其是長孫無忌心中更是發寒。
因為,他想起了王家從自己這裏買去的那批百鍊鋼,以遠超市場價格買走的百鍊鋼。握著琉璃的手不由微微發,連臉都不由有些發白。
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王家,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