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門神,不比畫肖像,為了突出門神的威嚴霸氣,王子安真的是給他們進行了一些藝加工,不僅甲帶飄飛,而且眉宇寬廣,金剛怒目中又帶著一子凜然的正氣。
老百姓門神,就是祈求他們能驅邪辟鬼,保家利宅,守護平安的,這門神如果看上去獐頭鼠目,或者是嬉皮笑臉,怎麼給人安全?
沒安全,誰還這個啊?
所以,程咬金和牛進達兩個人看得滿意極了,真是個好孩子啊。
畫得真好!
不像閻立本那狗東西,讓他給畫個畫像,都畫得老子橫眉立目,看著就跟土匪似的,真是不當人子!
然而,一直到王子安分別給他們畫上武,兩個人眼神就有些糾結了。
自己一把宣花斧,老牛一把五托天叉托!
啊,這——
你確定不是在磕磣我們老哥倆?
要知道,如今正兒八經的武將,除了個別如李元霸、呂布等這些有特殊技能的戰將之外,貴族出的基本上都是用馬槊。馬槊據說長有丈八,鋒刃就足足有半米多長,而且有明顯的破甲棱,普通的魚鱗鎖子甲、鐵圜甲、明鎧,在馬槊的衝擊之下,幾乎是一擊而破,乃是當之無愧的騎戰之王。
只是這馬槊製造工藝極其複雜,品率又極低。
打造一桿上好的馬槊,不僅耗資甚巨,時間就需要花費三四年之久。
所以,玩意兒,除了貴族,一般人真是用不起。
普通人,或者是草出的武將,兵才會五花八門,比如,這托天叉,比如這宣花斧,別看這玩意兒說得威風,但其實就是個大叉子和把手比較長的斧子。
價廉,使用簡單。
幾乎是有把子力氣,稍微訓練一下就能上手。
程咬金祖上都是做的,在學三十六路天罡斧之前,那是真的在用馬槊,而且是使用馬槊的高手。牛進達雖然出不如程咬金,但也不是真正的草,他父親乃是濮主簿,用的也不是五托天叉,是一把長刀。
所以,
這會兒,兩個人看著畫像上,自己手中拿著的武,覺老糾結了。
這,看著就不如秦二哥和那尉遲黑臉的威風。
老哥倆,在那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了半天,到最後,還是程咬金乾咳一聲,地拉了拉王子安的襟。
「賢婿啊,咳,這事怪我,我事先沒有給你說,其實岳父我平日裏擅長使槊,你牛叔叔也不是使這個托天叉,他擅長用刀——你看你這是不是……」
他陪著笑臉,用手指了指畫像上的武。
哈,用不到我的時候我臭小子,用著我的時候就賢婿了?
瞧著這貨明明五大三,卻擺出一副低聲下氣的小樣,王子安心中好笑,故意調侃道。
「你看,這個你就不懂了吧——我跟你們說,你們畫像上這武的選擇,可是有大學問……」
程咬金和牛進達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李世民和長孫皇后則不由角含笑。
他們才不信這玩意兒有什麼大學問呢——
這臭小子明顯就是憋壞,在忽悠這倆貨,偏偏這倆貨,一門心思的想當門神,想讓王子安把自己畫得威風些,好看些,往日裏那麼明的人,愣是沒發現王子安在逗自己玩。
「真的,你沒騙我們哥倆吧?」
牛進達將信將疑。
「瞧你說的,我能騙您?再說了,我就算是敢騙你,也不敢騙我這位程老岳父啊……」
程咬金一聽,頓時眉開眼笑,腰桿都得更直了幾分。
瞧見沒,這就是我婿!
牛進達一想,也是這麼個道理啊。
頓時放下心來,不過還是好奇地問了一句。
「賢侄,你給牛叔說說,這裏面到底有什麼學問……」
這個是必須知道的,不然以後出去怎麼裝——咳咳,怎麼給別人解釋啊?
為啥換了五托天叉?
連自己都不知道像話嗎!
王子安頓時出語重心長的神,輕輕地拍了拍牛進達的肩膀。
「牛叔啊,你說,以後我們這門神的畫像要到哪裏?」
不等牛進達說話,王子安就一臉慨背起雙手,往前輕踱兩步,走到窗前,微微仰頭,看向窗外的天空,留給後幾個人一個深沉的背影。
主要是怕萬一忍不住笑場后,這兩個老貨惱怒找自己拚命。
「當然是到千家萬戶,到無數普通百姓的家中。那麼你們認為,這天下的百姓,是喜歡什麼樣的門神呢?」
說到這裏,他霍然轉,看著程咬金和牛進達,還有站在一旁等著看熱鬧的李世民夫婦。
「他們是喜歡高高在上貴族出的英雄,還是喜歡跟就生活在他們中間,從草中崛起的英雄?」
聽到這裏,李世民頓時收起了看笑話的心態,眼中出一慚愧的神。
啊,是我淺薄了——
人家子安分明是在考慮人心向背的大道理,而我竟然懷疑他在惡作劇。
慚愧啊,慚愧——
「這——應該是喜歡他們自己人吧?」
程咬金有些遲疑地撓了撓腦袋。
王子安頓時出欣的笑容,走上前去,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過,孺子可教也——現在知道為什麼大家這麼喜歡《隋唐英雄傳》中那位拎著斧子,只會三板斧的混世魔王程咬金了嗎?因為他親民,因為他像民,因為他食人間煙火,因為他讓老百姓覺得是自己人——這門神像能不能得到百姓的認可,跟朝廷實施的政策其實是一樣的,歸結底還是要看民心向背,老百姓不喜歡,你就是強著他們到自家大門上去,也流傳不下去……」
程咬金聽得連連點頭,這婿,果然是在為自己著想。
如此說來,這斧子和托天叉畫得好,畫得妙,畫得呱呱啊。
心大好之下,連這狗東西言語間的冒犯都給忽略不計了。
「哈哈哈——賢侄,果然還是你考慮的周全,那就托天叉好了,你別說,這玩意兒拿起來,竟然還真有幾分天神下凡的勁兒——」
王子安:……
您說的天神,怕不是巡海夜叉吧?
不過他沒敢吐槽,怕挨打。
李世民恍然大悟,猛地一拍掌。
「子安,你沒給翼國公和吳國公畫他們最擅長的馬槊,反而讓他們抱著雙鐧和雙鞭,也是這個道理吧?」
你這個小機靈鬼兒啊——
王子安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正是這個道理!」
果然——
李世民出一副,我就知道你是這樣的架勢。
「那行,就按照你說的這個畫吧,陛下那邊給我,想來應該沒什麼問題——對了,還來得及吧?」
聽李世民問起這個問題,程咬金和牛進達也忍不住張起來。
要知道秦叔寶和尉遲敬德兩個人的年畫可是早就印好了的,到明天的對外出售的時候,自己的門神畫若是印刷不出來,那還了得。
王子安見狀,心中又是古怪,又是好笑。
「放心吧,來得及,大不了讓人多刻幾個版,連夜趕印——」
「賢婿,缺人手的話,你只敢開口,要多,老夫給你兜底……」
「我也是,我也是——」
程咬金和牛進達連連拍著脯,主請纓。
事關自己的門神大計,馬虎不得。
當即,程咬金和牛進達兩個人親自把自己的門神畫送去了曲江池畔的印刷廠,召集起了所有負責雕版的師傅,親自蹲在那裏看著他們加班加點的給自己雕刻。
「爾等好好乾,幹得好了,老夫重重有賞!」
程咬金不斷的給大家打氣。
「今天晚上之前,如果能雕刻十張以上的底版,老夫賞錢百貫,每多一張,賞錢十貫——」
此言一出,大家頓時跟打了似的。
如今這大唐晚報的印刷廠,已經很使用雕版印刷了。
所以,這些雕工師傅,平日裏也就是在鉛板上雕刻一些圖,並不是很忙碌,明日需要的圖也早已經完,故而也不用擔心完不自己的本職工作。
所有人轟轟烈烈的投到了雕刻門神畫的工作中去。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這種工作熱,再程默和牛津兩個人搬來滿滿兩大箱子銅錢之後,頓時達到了一個高。
加上有了雕刻秦叔寶和尉遲恭版本的門神畫經驗在前,這群雕工師傅愣是在規定的時間給多雕刻出五張底版來。
「還是您老人家有辦法——」
廂房裏,李義府親自給程咬金和牛進達滿上茶水,出一副憨厚恭敬的笑容。
「義府啊,你老實告訴我,秦二哥和尉遲敬德那個夯貨的門神畫到底印了多?你就照著他們的數量給我翻一倍——事辦好了,老夫虧待不了你……」
程咬金拍了拍李義府的肩膀,出一副老夫我很欣賞你的表。
這可是自己那寶貝婿的學生,如假包換的晚輩。
那邊牛進達也對這個晚輩很滿意。
這孩子,又禮貌,又熱,瞧著就是個子憨厚的,比起王子安那個臭小子,可實在多了。
「您老真是客氣了,這都是晚輩應該做的。這些瑣事給晚輩就好,兩位國公若是有事,只管回去休息,晚輩一準兒給您辦得漂漂亮亮的——」
李義府臉上的笑容更加憨厚了。
他是真心想讓兩個人走。
沒辦法,這兩個老東西把自己的房間給霸佔了,他們如果不走,自己別說休息一會兒了,就連幹活都沒地方,有地方也沒時間,這兩位爺不得小心的陪著嗎?
誰知道,兩個人聽完之後,大咧咧的一揮手。
「沒事,我們盯著就好——那啥,你回頭給我們哥倆安排一桌子酒席——對了,一定要醉仙樓的,那裏面的廚師都是你師父調教出來的,做出來的菜還能湊合著用,酒也是陛——咳,李掌柜酒廠那邊專供的二鍋頭……」
說到這裏,程咬金了個懶腰,往椅子背上一靠。
「反正左右無事,今天我和你牛爺爺就在這裏一邊喝酒,一邊看著了……」
李義府:……
他把兩個老傢伙當場轟出去的心都有了。
但,不敢。
只能繼續出憨厚殷勤的笑容。
「那實在是太好了,能招待兩位國公,那是晚輩幾輩修來的福分——」
「瞧你這孩子,真會說話——那啥,我們知道你忙,快去忙吧,不用在這裏伺候我們,放心吧,我們哥倆不是挑理的人,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氣,去吧,去吧……」
程咬金一揮手,把李義府攆出去了。
李義府:!!!!!!
我的屋,我的屋!
這冰天雪地的,就自己這屋裏燒的暖和,而且還沒有多油漆味,還讓人給攆出去了……
話說,你們兩個不是來親自盯著他們印刷門神畫的嗎?
去廠房啊,在我屋裏賴著算什麼事!
哭無淚。
只能黑著臉去廠房蹲著了——
不管了,待會酒菜來了,說啥也得親自給他們送過去,然後就賴著不走了!
事實證明,他真的功了,但又沒完全功。
因為他是留下了。
但菜還沒夾兩筷子呢,就被程咬金和牛進達一人一杯二鍋頭給灌趴下了!
最難的是,他這邊翻江倒海地難呢,就聽到程咬金和牛進達兩個人在那裏抱怨。
「你說這孩子怎麼回事,自己多大酒量不知道嗎?不能喝瞎喝,這不是浪費嗎……」
李義府:……
我踏馬——
你們不倚老賣老地灌我,我能喝這麼多!
然而,這也就是他今天晚上最後的念頭了,因為這個念頭轉過不久,他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眼看著李義府喝得爛醉如泥,兩個老傢伙相互對視一笑,心照不宣。
這狗東西,年齡不大,套路不,竟然還想攆我們走,真是豈有此理。
現在好了,耳清凈了——
讓人找了個工人休息的房間,把他扔進去睡覺,兩個人渾不在意地舉起酒杯。
「來,咱兄弟兩個走一個,慶祝我們哥倆為門神,世世代代的老搭檔……」
李義府讓人灌醉了,乃至於,王子安讓人送來魏徵夢中斬龍王,秦叔寶,尉遲恭,程咬金和牛進達番值守陛下寢宮,兩幅畫像,保陛下平安的故事的時候。
晚報這邊的負責人,就只剩下了兩位責編,歐文和許仲良。
好在這兩個人也算是大唐晚報的老人了,即便是沒有李義府幫忙,一般事務也能理了。當即讓人排版,放在了最後一個版面上,連夜趕印。
而此時,一直值守在大唐晚報附近的王玄策和席君買,也終於等來了自己的調令。
所有駐軍撤離,回歸北大營。
作為主將的王玄策和席君買也終於迎來了自己的休假。
他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放棄了駐防,但這種事也不到他們心,哥倆把軍隊帶回北大營,與坐鎮北大營的蘇定方完接之後,就急不可耐地騎著快馬直奔長安。
師父啊,我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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