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楚羨在等著，見著苗老出來，問道：“苗老，里頭如何了？”

苗老沒有答話，而是轉而問道：

“太子妃邊有兩個丫鬟。”

楚羨回答：“是。”

苗老又問：“有一個是殿下給的，還有一個，是太子妃自己選的？”

楚羨：“是。”

苗老：“把那一個太子妃自己選的人，請過來。”

苗老說的是請，而不是帶。

若真的時間不多，這兩個人，便不要再相互浪費時間了吧。

屋子里。

隨著時間推移，陸涼川覺到痛楚越來越強烈。

他已經忘記了，這是增加的第幾個強度。

他已經從原本的眉頭微皺，到現在已經幾乎要忍不住痛呼出聲。

到了這個時候，什麼金剛經都沒有用，他只有一個信念，只要他堅持，心的人，就能活。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堅持住。

他整個人泡在浴桶中，因為忍克制，額頭青筋起。

屋子一側，有一扇小窗被人推開。

陸涼川已經沒有任何力，去想外頭的況，一門心思只想要度過這幾個時辰。

小窗外，苗老眉頭皺，看著里頭這一幕。

一旁的夏鳶已經泣不聲。

知道自家娘娘心里有事，但萬萬沒想到，真相居然是這樣。

向來冷靜，也自詡見慣了生死別離，不會輕易有太多緒波，但這一刻，看到太子殿下為自家娘娘經如此痛苦磨難，還是到忍不住落下淚來。

自家娘娘那麼好的人，一定不會死，太子對太子妃如此深意重，一定會好好的。

了一把眼淚，問苗老：“如今是在第幾層了？”

苗老回答：“第六層。”

聽著這話，后的楚羨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殿下是什麼樣的人，他最清楚，是上再多傷，都不會皺一下眉頭，都不會喊一聲累喊一聲痛的人。

他都能想象到，公子此時此刻在經歷著怎樣的痛苦和疼痛。

一定是痛到不了了，才有這般表，而也僅僅只是第六層，還有四層，可怎麼熬？

苗老關上了小窗，對著夏鳶說到：

“你回去吧。”

“若大家時間都不夠多，起碼不要相互傷害了。”

夏鳶跪地，對著苗老規規矩矩的行了個大禮，然后起離開。

多余的話，沒有資格說，也不必說。

苗老一定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希太子殿下能活著，能好好的，

心知肚明苗老把自己過來的意思，心中心疼自家娘娘的同時，也無比心疼這份緣分。

怪不得，怪不得娘娘常常一副悲傷無奈的神。

怪不得，怪不得，娘娘要說離開的話。

還說過了這一年半載，們可自由選擇何去何從。

原來沒有說出口的，是這個意思。

回去的路上，夏鳶一直不停的淚。

若自家娘娘對太子殿下無意，只當今日的一切都沒有看到。

但是自家娘娘對太子殿下有意，會找到合適的時機說，也希娘娘知道太子殿下對的心意。

夏鳶回到主院，流蘇在外間候著。

收拾了緒，對流蘇點了點頭，并未多話。

走進屋子里，屋子里四周的燈都吹滅了，只有外間的龍抱燭，隔開一道簾子傳進來的微弱燈。

看到娘娘躺在床上睡得真香，夏鳶的眼前出現自家娘娘總是悵惘的神，總是坐在窗前目視遠方的落寞神，還有說起要離開時的無奈，輕輕的吐出一口濁氣。

準備離開，約間卻聽到自家娘娘無意識地呢喃著……

喚的，是太子殿下的名字。

夏鳶回頭往帳子里看了一眼，然后收回目，悄悄的走了出去。

流蘇看見夏鳶出來，低聲問道：

“回來了，苗老讓你過去做什麼？”

夏鳶轉過去，端起桌上已經涼了的茶，一口喝盡。

回答的話：“說是要給娘娘換藥，正在配藥中，問了我娘娘最近的飲食起居況。”

流蘇點頭，嗯了一聲，不疑有他。

苗老是公子的人，對公子忠心耿耿，自然也是為了娘娘好的。

四周安靜下來，夏鳶沒有再說話，二人一起退了出去。

屋子里，宋弗躺在床上睡著，不知道夢見了什麼，表出些痛苦。

好像聽到了陸涼川在喚的名字。

好像看到了他表痛苦。

好像看到了他的目，目里帶著看不懂的緒，只讓人覺到悲傷。

“公子……”

口中無意識的呢喃，想要睜開眼睛但是卻像被困住。

看著陸涼川的影子越走越遠，眼前一片霧氣幾乎看不到他。

心中生出慌，跑上去追，但是霧氣太重，看不清，追不到，心中越發慌……

宋弗無的出手去，眼中落下一行淚水：

“公子……”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前頭的院子里，藥氣彌漫，在一窗前廊下，苗老眉頭皺。

屋子里熱氣升騰，氤氳著霧氣，幾乎都看不到浴桶中的人的表，但是卻能聽到，陸涼川忍的痛呼聲。

此時，陸涼川定定的坐在浴桶中，不讓自己從浴桶里起來，上咬著一塊帕，五擰在一，看得出來，表痛苦。

剛剛苗老告訴他，已經到了第八層。

他覺自己全的骨頭都散架了一般，那種骨裂骨髓蹦開的痛，像是整個人，只依靠著一塊皮連著支撐。

無一不抖，無一不痛。

從小到大，他吃了許多苦，了許多痛，但卻沒有任何一種痛，比得過今日這般，攪肝伐髓也不過如此了。

他早就想呼出聲，但是一直忍著，現在才到第八層，他不敢想象，若現在自己就已經不了，后面的兩層又該如何熬過去。

所以再痛他也得給自己的忍留出余地，怕的就是最后的痛自己忍不了。

在這樣的信念下，他挨過了一回又一回的痛，挨過了一刻鐘又一刻鐘。

在第九層的時候，已經痛得覺到牙齒都打，明明屋子里熱氣氤氳，但是他就是覺到周寒冷。

他生生的忍著著，忍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只是，當第十層的痛來臨的時候，他才知道前面的那些痛，全部都是渣渣。

這一回，他覺自己整個人被一座大山狠狠的住，彈不得。

而他的骨頭，被一寸寸碾得碎。

他甚至覺不到自己的呼吸，聽不到四周的聲音。

那種被泰山頂的絕，像海嘯一樣洶涌而來，將他撲倒。

他終于忍不住痛呼出聲，但是依舊保留著一定的力量和忍耐。

他不知道后面會不會有意外，他必須要保證自己絕對的清醒，絕對的忍耐，必須要保證自己，必須要完。

他堅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只是，人怎麼能和山斗，人怎麼抵抗得了一座山。

他忍得好艱難，得好痛苦，但是依舊在忍著，在著。

他口中喃喃，沒有聲音，一字一句的，在喚著宋弗的名。

他的眼前已經虛無一片，白茫茫的什麼都沒有。

他覺自己幾乎就要失去意識，痛到上的每一汗都似乎有千斤重。

在虛無中，他的面前出現了宋弗的臉，宋弗閉上眼睛，睡得正香。

眉若遠山黛，眼睫又長又，像一把小扇子蓋在眼簾上，瓊鼻翹，櫻桃小口，睡著的樣子，讓他的心，也一點點的平靜下來。

他看見緩緩的睜開眼睛，清澈的翦水秋瞳里倒影著他的影子，著他淺笑，喚他公子。語氣溫的，輕輕的，像羽一樣……

說：公子，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說，你早些回來……

說話的時候，呵氣如蘭，溫暖的氣息，輕輕的灑在了耳廓，他幾乎能覺得到氣息的流。

他的角出笑意……

他知道沒有大山，沒有迫，有的只是自己疼痛的覺，他只要撐住，只要忍住……

痛苦一波一波的襲來，痛楚一陣一陣似乎要將他整個人都撕裂碎。

“啊……”

他痛苦的聲音從齒間蔓延出來，外頭的苗老從窗口看到這一幕，一顆心也猛的提起來。

現在已經到了種蠱最重要的階段，也是最關鍵的時期。

若這個時期能熬過去，后頭由重到輕的過程，便不足掛齒，而且恢復得越快時間越短。

但是，若熬不過去，那前面做的一切便都白費了。

他知道這有多痛，也知道那種痛是什麼樣子的。

蠱，本也是一種毒。

碾骨伐髓，以毒解毒的蠱，本質上挑戰的就是一個人的意志。

更何況這是蠱，原本兩個人承的痛加注在一個人的上，其痛楚可想而知。

若是普通人，絕對不住，這本就是一個死局。

而蠱給了人一線生機，打開這道生機之門的鑰匙，就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真誠而深重的意。

也只有心中有這樣的意，有對另外一個人的牽掛和期許，才能在蠱的痛楚中過去，蠱的蠱蟲，也才能活下來。

要不然，一機會都沒有的。

這才是蠱真正的質，也才能發揮它最大的作用，占據主位，吞噬歡暮。

屋子里，又傳來一陣痛呼，苗老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前一步往屋中看去，就見浴桶中的水翻滾著，陸涼川放在浴桶耳上的手背青筋暴起，一只手背都能看得出來痛苦的模樣。

他一手放在浴桶上，一用勁，徒手生生掰斷了浴桶上的桶耳。

苗老心中一驚，生怕陸涼川把浴桶也給拆廢了。雖然這個浴桶經過特別的加固和理，但是也怕有意外發生。

他的目的盯著里頭，一顆心幾乎要從中跳出來，看著陸涼川死死的咬住牙，閉雙眼，汗如雨下……

終于，逐漸平息下來。

苗老頓時一顆心放回到腔中，吐出一口氣的同時，才發現后背已經。

他關上了窗，往側邊而去，打開了一側的門走了進去，抓起陸涼川的手，替他把脈，表松弛下來。

“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接下來是從十到一的過程，前面那麼難都過來了，后面，也一定要堅持。”

前面一到十，是越來越難，越來越痛。

后面十到一，是痛越來越輕。

聽起來似乎很容易過去，但是，并不是。

這麼想，只是從想當然的角度得出結論。但事實上，因為經過了前面一道一道痛苦的淬煉，過了第十層，人的消耗已經到了頂點和極致，重要的是堅持。

從這個角度來說，力在消耗完，卻還要經歷十到一，這拼的不僅是意志力，還是力，難度確實比前面一到十要小，但是在況下，也依舊難過，依舊難熬。

浴桶中，陸涼川抬起頭，他整個頭發已經汗，上一層水珠，并不是浴桶里的水，而是汗。

他微微張了張口，松了帕子，看向苗老，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

苗老從未見過他如此脆弱虛弱的模樣，心疼得不由得了眼眶。

看見他眼神中的堅定，別開了眼。

沒有再說令人喪氣的話，到了這一步，他比任何人都希陸涼川能功。

他端來了一大碗的藥，喂陸涼川喝下，看陸涼川喝完，苗老開口道：

“從一到十的時間，是固定的，半個時辰一次。這是因為蠱蟲的習使然。

“但后面從十到一的過程，時間并不固定，而是要看蠱蟲在你的適應程度，若適應得快，或許半個時辰一個時辰便能走完十到一的過程，若適應得慢，便幾乎也要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如此倒推時辰。

“你心里做好準備。”

陸涼川嗯了一聲，閉上眼睛，的靠著浴桶。

一不敢。

此時此刻，他已經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他覺這不是他自己也不是他的，他對自己的失去了掌控，這種覺讓他心慌，甚至絕。

他閉上眼睛，不讓自己去想。

腦海中出現宋弗的模樣，他心中一遍一遍的默念：

“阿弗，阿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