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魚拍拍手,從房後竹林繞回前院,幾隻老母正在院子裡悠閒地走來走去,一隻剛剛下了蛋的老母從窩裡蹦出來,咯咯噠地著,炫耀著它下蛋的本事。李魚走過去,從窩裡拿出尚有餘溫的蛋正要回房,隔壁房間吱呀一聲,房客餘氏著大肚子,捧著個簸箕走了出來。
餘氏三十出頭年紀,倒也頗有幾分姿,只是懷六甲,形有些臃腫。看到房東家的李魚,餘氏向他友好地笑了笑,便開始撿拾簸箕中的黴米,黴米隨手丟在地上,幾隻母跑過去,歡快地啄起米來。
餘氏撿拾著黴米,笑問道:“李家小郎君,不曾出去麼?”
李魚答道:“剛回利州不久,子還疲乏的很,且歇幾日再說。”
餘氏欽佩地道:“小郎君爲父報仇,怒斬執戟長的事蹟,在坊間可是早就流傳開了呢,小郎君如此純孝義勇,令人欽佩。”
李魚笑了笑:“大娘過獎啦,爲人子,理應如此。大娘這懷,得有六七個月了吧?”
餘氏輕輕了一下肚子,臉上出甜的笑容:“嗯!等到過年時就該出生了,但願這回生個兒子,我家男人連孩子的名字都已取好了,妙計!”
李魚訝笑了一聲,道:“妙計?”
餘氏笑道:“我男人姓氏特別了些,孩子的名字起得便也特別。小郎君以爲還可以嗎?”
李魚笑道:“不錯不錯!簡單易懂,朗朗上口。”
二人又隨口閒聊幾句,籬笆門吱呀一響,就見一青裳的吉祥姑娘走了進來。
吉祥眉心微蹙,似有心事,一擡頭,見餘氏正在撿米,趕走上前道:“娘!兒來吧,你去歇著!”
餘氏嫌棄地側了下子,問道:“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吉祥嘆口氣道:“掌櫃的酒鋪子裡生意不好,不想再多僱人工。今日給我結算了工錢,明天……就不能去了。”
“你這丫頭,一定是耍不肯好好做事,才被掌櫃的給辭退了!”
餘氏然大怒,剛與李魚聊天還在談笑風聲,這時卻似罩了一片烏雲。摞下簸箕,一手叉腰,一手豎起食指,點著吉祥的腦袋責罵起來:“你個不爭氣的東西,每日裡就知道吃飯,你能做些什麼生計?老孃養你這麼大,幫襯不了家裡任何事,就知道讓我心!”
妙吉祥的脣兒抿著,頰上繃起一道倔強的弧度,既不躲閃,也不低頭,就是靜靜地看著餘氏,任由的手指在自己的額頭。妙吉祥的態度愈發激怒了餘氏。
餘氏憤然轉,從窗臺上抓過一把掃帚,沒頭沒臉地打著妙吉祥,破口大罵:“你看什麼?你個小賤人,老孃是你的母親,教訓你怎麼啦?就是打你,你也得給我乖乖著!你還敢瞪我,嗯?你給我跪下!跪下!”
李魚實在看不過去了,一步衝上前去,架住了餘氏的胳膊。
餘氏扭過頭,李魚臉上帶著一假笑,說道:“餘大娘,您六七個月的懷了,可不得怒,更不要說手腳了。這要是了胎氣可怎麼辦?妙家香火,還指著大娘您呢!”
餘氏一聽也有道理,憤憤地放下掃帚,指著妙吉祥道:“你是不知道這丫頭的子,拗得像頭驢子。從小就這樣,從小就這樣,你看看,只要你一說,就這副表,真人火冒三丈……”
李魚笑推著餘氏進屋:“好了好了,大娘消消息,您是長輩,何必與一般見識。我看吉祥姑娘還是勤快的,這份工沒了,再找一份就是,消消氣,消消氣……”
李魚把餘氏勸進了屋,見妙吉祥依舊抿著脣兒,靜靜地站在院子裡。李魚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不擔心地推了推,輕聲喚道:“吉祥姑娘?吉祥姑娘?你怎麼了?”
妙吉祥的臉上沒有悲傷,也沒有憤怒,而是異常的平靜,眼神空空,有那麼一剎那,李魚覺得這時候的靈魂其實已經離開了的,似乎在被餘氏責罵痛打的剎那,就把自己的知和靈魂都蜷進了識海之,留下的只剩下一個空殼了。
也許是因爲從小到繼母待,才讓養了這種鴕鳥似的自我保護的心態吧。否則的話,境如此艱難的,如何能夠保持平時那副積極、樂觀的心態?李魚暗暗嘆了口氣,心裡生起些憐憫之意。
妙吉祥的眸子漸漸恢復了神韻,向李魚笑了笑,完全看不出這麼大的姑娘了,剛剛還遭過繼母的毆打與痛罵。
妙吉祥咬了咬脣,輕輕地道:“掌櫃的酒不便宜,不年不節的,來店裡買酒的人。而且,掌櫃的還往酒裡摻水,弄得酒水寡淡無比,喜歡買酒喝的喝過一次也都不願回頭,生意好不起來。”
李魚皺了皺眉,道:“這些事,爲什麼不說與你娘知道?”
妙吉祥無奈地笑了笑,脣有些倔強地抿起:“謝謝李大哥了!”
妙吉祥向房門走去,看著倔強的背景,李魚也只能無奈地搖頭。
晚飯的時候,李魚聽到隔壁又發出罵聲,側耳聽了聽,大概是妙家的小兒妙齡卻盛飯時被鍋沿燙了一下,痛得哭天抹淚兒的,餘氏又發了火,跑到倉房痛罵蹲在那裡吃飯的吉祥滅竈火遲誤了,要不然也不會燙了妹妹。
妙吉祥那妹妹李魚見過,只比妙吉祥小兩歲,也是十六七的大姑娘了,自己盛飯被鍋沿燙了,居然遷怒吉祥?
李魚氣得把碗一頓,就想衝出去幫理論,卻被母親一把拉住。潘氏責備道:“你這孩子!人家教訓自己兒,你去做什麼?”
李魚氣道:“娘!你聽聽,這像話嘛!這也太欺負人了……”
潘氏瞪了他一眼道:“坐下!旁人家務事,論得到你出頭?人家當孃的,不管有理沒理,教訓自己孩子,旁人也管不了!”
李魚氣咻咻的,飯也無心吃了。潘氏瞧他這副模樣,不試探地問道:“魚兒啊,你莫不是對人家吉祥姑娘有了意思吧?”
李魚呆了一呆,登時老臉一紅,訕訕地道:“娘,你說什麼呢?我就是覺得吉祥姑娘太可憐了。家立業,我還沒想。”
李魚想起吉祥姑娘的貌,心中也是怦然一。不過,畢竟是來自後世的人,他還沒有完全融這個份、融這個世界,想法要更實際、也更理智。
如果他的實驗能夠功,那麼他大可以一天天地倒退回穿越到這個時空之前,回到自己的時間。即便是走不了,家立業意味著要承擔起一個男人的責任,要養家餬口,要有穩定的職業和收,而不能過著豬一樣的生活,養一羣豬一樣生活著的孩子。
見兒子害,潘氏笑了:“你這孩子,這又沒有外人,還害上臊了。”
潘氏想了一想,自言自語道:“還別說,吉祥這孩子,生得俊俏、水靈靈的蠻好看,腰肢細細的,屁又大又翹,一看就是個生兒子的相貌。人也勤快、能幹,嗯……”
潘氏拉著飯碗,開始覈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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