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寧這個人, 若是真心想對一個人好，是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他的。

六年前理所當然的惡語傷人, 卻在這三個月的朝夕相中化作虛無, 歉意的話一說出口，如搬走了在心上的千斤巨石，連呼吸都輕快了不。

沈玹坦然接了的道歉, 目沉穩地注視著, “殿下莫不是以為，臣娶殿下只是為了報復當年的惡語中傷”

蕭長寧認真地想了想，誠然道：“剛開始本宮確實以為是你的報復，不過現在看來, 沈提督并非心狹隘之人。”

沈玹卻是涼涼笑道：“本督就是心狹隘之人。”

“”蕭長寧一噎，有些心傷, “難道你真是為了報復”

沈玹盤而坐, 更顯長肩寬，一只結實有力的手臂隨意搭在案幾上，低沉道：“若是旁人如此，本督定會十倍奉還之，但如若是殿下你的話，大可不必計較了。”

蕭長寧有些寵若驚，玲瓏眼中是藏不住的欣喜, 笑道：“本宮就知道, 沈提督是個好人。”

“因為, ”沈玹著笑容生的, 眼底劃過一戲謔，用難得的溫的語氣道，“即便本督不報復殿下，殿下也是夠可憐的了。”

蕭長寧還未高興夠，就被沈玹一句話打回原地，不由蹙眉嘆了一聲，悻悻然道：“竟是這樣啊那本宮該說謝謝麼”

沈玹卻道：“沒關系。”

“沒關系”蕭長寧疑道，“你該說不必謝才對呢。”

“并未說錯。”沈玹好整以暇地看著，說，“就是沒關系，臣只說這一次。”

蕭長寧愣了愣，眼睛一轉，很快反應過來，沈玹的這句沒關系是對的答復那句遲來了六年的道歉的答復。

長久以來的心結終于打開，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這世上，并不是每一句對不起都可以換來一聲沒關系的，蕭長寧覺得自己何其幸運，哪怕人生如夜路跌撞，幸而在跌命運的深淵之前，沈玹遞給了一條有力的臂膀。

“殿下可知道，臣手下的玄武役役長林歡，為何如此貪吃”正在思疊涌之際，沈玹忽然將話題轉到了林歡上。

蕭長寧回神，想起剛來東廠那會兒，林歡帶著悉東廠環境時曾提及過此事，便答道：“林役長對本宮說過，他是兒時怕了，才對吃有了執念。”

“不錯。”沈玹頷首，緩緩道，“林歡嗜吃如命，唯獨有一樣吃食，他寧死也不會。”

“是何吃食”

“。”

蕭長寧不明白沈玹忽然提及這事是想作甚，疑了片刻，順著話題問道：“對于他那樣貧寒的孩子，應是算得上佳肴了罷。林役長卻為何如此抗拒”

沈玹頓了頓，方說：“在他十二歲那年，他那年邁多病的阿娘用一只將他騙到宮門外，用他一生的自由和尊嚴，換了二兩銀子和三升米。”

燭火噼啪，蕭長寧緩緩瞪大眼。

沈玹的敘述里，是一個從未及過的貧寒世界，在那個世界里，寒門如螻蟻，貧民似草芥，一個年被閹割去勢，為深宮中一輩子也無法逃的殘疾囚徒，如此慘重的代價也不過是二兩銀子的補償

二兩銀子，甚至還比不上邊宮的月錢。

“再說蔣，青樓娼之子，即便有百步穿楊的本事，也不過是一個被繼父賣宮中換了酒錢的棄兒。”沈玹語氣平靜，可每一個字都恍若重錘落在蕭長寧的心間。

蕭長寧心中竟有些難，細聲道：“我我先前并不知道這些。”

“臣并未責怪殿下，畢竟在外人眼中，他們同臣一樣，不過是一群茹飲的怪。”沈玹嗤笑了聲，換了個姿勢，肅然道，“當然，不幸的遭遇并不能為他們為非作歹的借口，包括臣所做的一切，臣并不為自己開辯駁。”

話題似乎有些沉重，蕭長寧紅微啟，半晌才問：“你為何要同本宮說這些”

沈玹抬起斜飛的長眉，微揚起下頜道：“因為他們和殿下一樣，不管份高低貴賤如何，每一個在泥淖中努力活著的人都值得被尊重。”

他剛沐浴完，襟松垮，稍一抬頭，便會出些許結的影子。

蕭長寧恍惚了一瞬，片刻才將視線從沈玹脖頸移開，溫聲道：“本宮明白了，只有接納東廠的一切，本宮才能真正地與你們并肩站在一起。”

沈玹道：“這很難，畢竟東廠時刻與罪惡和危險相伴，殿下害怕嗎”

蕭長寧點了點頭，又飛快地搖了搖頭，說：“本宮總算明白了，為何東廠的番子會如此死忠于你。有沈提督在，本宮不怕。”

沈玹角不一揚，又很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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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他很想抱抱蕭長寧，一黑亮的頭發。手指了，到底是忍住了。

蕭長寧并未察覺他細微的神變化。此時滿腦子都是沈玹，忍不住問道：“沈提督你呢你的過去，是什麼樣子的”

沈玹怔愣了一瞬，而后平靜道：“沒甚好說的，臣自愿的宮。”

“你撒謊。”蕭長寧慧眼如炬，輕聲道，“你上那種浸了氣的野與強悍，若非經歷過千錘百煉，是顯不出來的。”

說著，又有些委屈道：“沈提督可知道，本宮嫁來東廠那日見到你，嚇得魂兒都沒了。”

沈玹淡然道：“臣自然知道，殿下不正是暈在臣的懷中麼”

蕭長寧臉一熱。

沈玹心中愉悅，面上不聲且極其自然地說道：“時辰不早了，就寢罷。”

說罷，他站起，高大的軀如山般籠罩著蕭長寧。

接著，在蕭長寧疑的目中，沈玹緩緩張開雙臂，如同在索取一個擁抱。

蕭長寧臉紅得更厲害了，心道：沈提督原來如此猴急的麼這麼大喇喇地索求擁抱，未免不太合適罷

不，這也沒什麼，畢竟他們已經婚了。

蕭長寧心如鼓，潤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著沈玹，已然有些呆滯了。

見不，沈玹微微皺眉，催促道：“殿下還不過來”

蕭長寧慌忙起，燈影鍍在的眼中，宛如碎金浮。猶疑了一瞬，難掩張地說：“真、真的要這樣麼”

沈玹反問：“殿下來臣這里，不就是為了做這些補償臣的麼”

也對

蕭長寧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到沈玹面前站定。

夜深沉，燈影搖晃，隆冬時節的雪夜顯得如此的安詳靜謐。下一刻，蕭長寧巍巍手，的雙臂從沈玹張開的雙臂下穿過，輕而怯地攬住了他強健的腰肢。

震驚的反而是沈玹。

溫香玉上來的一刻，他怔愣了一瞬，低下頭，正好撞見蕭長寧閃著水的清澈眼眸。

那是一雙十分麗的眸子，眼型漂亮人，眼波如水，眼睫如蝶，此時正怯而堅定著他。

那一瞬，鷙冷的沈提督心尖一。

他張開的雙臂僵了僵，而后微微合攏，用力地回摟住蕭長寧的腰肢，使得兩人的軀更加地合在一起，嚴合。

沈玹的軀結實有力，即便隔著厚厚的料也能到他蓬的，的不行，熱如烙鐵。

沈玹垂首，用帶著笑意的嗓音低聲道：“殿下這是在做什麼”

蕭長寧眨眨眼，誠懇道：“不是你張開雙臂，讓本宮抱你嗎”

燈花噼啪落下，輕輕的，唯恐驚破了這一室的曖昧。

“臣只是，”沈玹深深地注視著，眼波幽暗深邃，啞聲道，“想讓殿下給臣寬。”

屋一片死寂。

寬

寬

蕭長寧白皙的面容以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漲紅，整個人因極度的恥和震驚而出現了短暫的茫然之。而后，慢慢、慢慢地反應過來，猛地回手，掙開了沈玹的懷抱，仿佛抱的不是軀，而是燒紅了的烙鐵。

沈玹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懷抱，似有不滿地皺了皺眉。

蕭長寧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一步，紅著臉磕道：“我你”

沈玹向前一步，近道，眼波深不見底，緩緩說道：“但，如果長公主有需要，臣愿意奉陪。”

“別”蕭長寧出一手抵在他寬厚的膛上，制止他繼續靠近，而后又猛地捂住臉，巍巍說，“求、求你忘了它”

沈玹搖搖頭，意猶未盡，“忘不了了。”

“我、我去沐浴更”蕭長寧心慌意，眼神躲閃不敢看沈玹那略帶得意的俊，紅著臉低頭就往外走。

疾步逃離寢房，站在回廊下，砰地一聲關上房門，倚在門扉上大口呼吸冬夜的冷氣，燥熱的心這才慢慢恢復了冷靜。

不多時，屋傳來了沈玹低沉的笑聲，蕭長寧恨不得找個地鉆進去。

磨磨蹭蹭地沐浴完，該面對的窘迫還是得繼續面對。蕭長寧挪著步子進了臥房，沈玹已在榻上坐著了。

室溫暖，他穿著單薄的里，墨發披散你，寬肩窄腰，微微敞開的襟出一點結實的，正愉悅地朝招手：

“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