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來都會心疼地抱著他哭，“我可憐的孩子，爹不疼娘不的以後可要怎麽辦啊？怎麽辦？”

直到初三，眼看他要中考，怕他跟著那對父母再待在那個家會被毀了，以他戶籍還在市為由把他接了過去，他這才得以回歸一個正常人的生活，那幾年也是他最為快樂和溫暖的時，因為在那座城市裏有最他的，也有真心相待的朋友，還有日後心心念念的。

他一度以為隻要自己永遠不去幹涉那個家，做好自己，就能安安穩穩過完這一生了。

他跟許意濃在一起的前期也一直是按照他所規劃的方向在走，他們在大學臨近畢業時各自向父母攤牌，雙方家長也見了麵，那是父母為數不多的合，他當時還慶幸，在他的終大事上，父母還是給了他一麵，就算這是他用前二十幾年的酸楚所換來的，他也心甘願。

可事與願違，起初氣氛還好好的，父親在中途接到那個人的電話後就開始不耐煩了起來，最後毫不顧及他臉麵借口自己有事就甩手而去，隻留母親一人，一旦涉及到那個人，母親自然也被擾了心緒，接下來的臉很不好。

弄得場麵很尷尬，許意濃的父母很不開心。

一向對這段瞞著他們進行的頗有微詞的許母見狀更加不同意他們倆的事，一直讓分手，這期間全靠許意濃死扛。

直到有次寒假裏許母急闌尾炎發作，又逢許父出差，他接到許意濃電話趕到達家，及時將許母送去醫院了手，跑前跑後的樣子大概是了，最終才在他們的事上鬆了口，但提了三個要求，“1以後他得跟著許意濃的發展方向走，而不是讓遷就他；兩人可以先訂婚，但是結婚得等到兩人的工作都落實穩定後。如果期間許意濃在他家了一點委屈，他們的婚事就免談。”

這些對他而言都沒有任何問題，一並答應後他也開始在學校申請去日本當換生的名額。

可就在一切都將得償所願時，事與願違，一場變故從而降，山雨來風滿樓地破滅了他所有的希。

早在家紡行業的鼎盛時期，各家銀行紛紛破頭湧家紡城爭搶一席之地，當時盛行同業互相擔保向銀行融資，盛作為家紡行業的龍頭與市當地的民營大企，日積月累的口碑與不容覷的實力自然了銀行眼中最為可靠的保障，那些人冠冕堂皇地著“先富帶後富”並高談闊論實現雙贏，父親在生意上是個義氣且抹不開麵子的人，正中下懷，最終為朋友兄弟簽下擔保合同，母親為擔保人配偶被追加為連帶責任保證，共同簽字承擔保證義務。

但一個區域一旦形一條的產業鏈終究會有趨於飽和的那，當其中一個借款企業經營出現困難，前期笑臉相迎的銀行立即敏地組團進行貸貸，企業措手不及，在資金不足的況下難以維持正常經營周轉，導致資金鏈斷裂，而這隻是一個開始，至此家紡城擔保圈問題如多米諾骨牌效應迅速發，從“鐵鎖連舟”到“火燒連營”僅僅一夕之間，父親簽下的那些擔保使他陷囹圄無法上岸，被銀行連鎖追償，一條條的賬戶凍結短信，一封封的法院起訴傳票了在那段時間家常便飯，父母也為了人人口誅筆伐的老賴。

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在夫妻資產被排查的過程中，父親大量轉移財產給人與私生子的事全然敗，這了垮母親的最後一稻草，可以忍他常年對的冷暴力，也可以忍他在外麵有人有私生子，那些所謂的委屈都能咬碎牙吞進肚子裏，但無法忍的是自己在陪他一步一個腳印鬥至今，甚至一起承擔巨額的擔保債務，可辛苦打拚來的一切竟被他默默轉移到那個人和賤種的名下，讓他們去坐其，發妻隻能共苦不能同甘的慘痛下場令不甘心，實在不甘心。

發瘋般地跟父親無休無止地爭吵，長久以來的抑鬱癥也因此被激化，的行為變得愈發古怪與偏激，直到有一帶著自己所剩無幾的積蓄徹底失蹤，卻沒有人知道去了哪裏，也沒有人關心在何，更沒有人想過去找，等王驍歧察覺到這件事時已經失聯了半月有餘，他質問父親為什麽不去找，得到的回答盡顯薄涼，毫無一顧念，同時提出了離婚訴訟。

“這些年鬧的還不夠麽？瘋子，最好永遠別回來。”

王驍歧隻去報警，停課去尋找母親，奔走在可能會出現的所有地方與每個角落，卻一無所獲，那是他人生中最為黑暗的一段日子，整夜整夜地無法合眼，生怕母親在病惡化下想不開出意外。

後來母親再出現是在警局，並不是作為被找到的失蹤者份，而是涉嫌故意傷人被刑事拘留，選擇了最為極端的一個解決方式，開車衝向了那一家三口，想要同歸於盡，三人均為重傷，那個隻比王驍歧幾個月的弟弟傷勢尤重，被當場撞飛的他即使經過搶救，還是全癱瘓了一個植人，父母輩的恩怨毀掉了他的下半輩子。

後期經過警方的調查，母親除了重度抑鬱，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有神病史，被鑒定確認開車時是發病後的意識不清晰，也使這起案件有了一轉折，可那個人得知後不服審判，而父親毅然決然地與站在了一起，提出與母親正式離婚的同時與一道上訴，請求法院以故意殺人未遂重新予以母親重判。

母親的事使王驍歧無暇再顧及學業，他不顧導師的勸阻從A大研究生行列自行退出，一夜之間從人人眼中所謂的之驕子淪為茶餘飯後的議論對象，而母親的案子得繼續請訴訟律師，還有和父親一起背負的那些銀行債務、過橋資金，他需要錢，急需要。

那段時間幾乎是瘋狂地投簡曆，即使不是研究生份，以他的本科學曆也很快收到了國頭部I公司的ffer，但試用期，公司HR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裏麵赤||揭了他是老賴以及殺人犯之子的事實，高層立即找他進行談話，他沒有退路據實坦白，在場的所有人麵麵相覷，眼底對他的欣賞顯而易見地淡化消逝。

試用期後他並沒有被公司錄用，為了實習生中學曆最高卻最先被淘汰的那個人，其他人都跌破眼鏡，雲裏霧裏，隻有他自己深知原因，背調沒通過。

之後又陸續收到幾家頭部I公司的ffer，但那封匿名信都會在他試用期如約而至，他被一個個公司踢出局後在某一接到了一通電話，那個人在另一頭聲嘶力竭地告訴他。

“這些年我過著見不得的日子，都敗所賜，可當年明明我跟他才是一對，是你那個惡心的媽從我邊搶走的了他，搶走了我的一切，現在又把我的家毀了，毀了我兒子一輩子！那我就要毀了兒子！我不好過也休想好過！我要摧毀你王驍歧！摧毀你！摧毀你！”

在用自己的方式進行著所謂的報複，但王驍歧沒有被阻礙他繼續投簡曆求職，他開始將目轉移到一些公司，那時的窘境於他而言沒有過多的選擇，隻要能快速有一份工作能有收，他已經不在乎是不是知名大企業，直到有一他進一家國新晉I諮詢公司麵試，遇到的主考是自己的直係學長，也就是現在的高總高尚。

麵試結束後兩人在市中心的高檔咖啡館見麵，高尚一派英人士端坐著的形象與他當時的捉襟見肘的落魄模樣大相徑庭，他問他要喝點什麽，王驍歧隻要了一杯免費的冰水，高尚招來aier幫他點了杯冷萃，開門見山道，“我之前聽你被四大拒了，還以為是謠言，現在看來是真的了。”

他是從I巨頭公司出，有這方麵渠道知道一些消息很正常。

王驍歧點頭，高尚抬眉，“怎麽回事？”

他短暫沉默後，將自己目前的背景一五一十地告知，他當時的想法很簡單，與其日後被揭不如一開始自己坦白，把選擇權給他。

咖啡到了，高尚坐姿朝後微讓，隻淡淡了一句，“錯不在你，我不在乎那些虛的，隻看重人的本質和能力。”又將那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推至他麵前，朝他出手，“山不在高，水不在深。歡迎你加一唯。”

與此同時，許意濃的父親也趕至A市約他見了麵。

那下著雨，許父一臉凝重，風塵仆仆地趕至兩人約好的茶館，他站在門口想替他接傘，卻被婉拒，許父收起傘輕輕甩了甩放置門口，王驍歧便拉門邀他先進，“叔叔，先進去吧。”

兩人落座後，服務員給他們倒茶，許父先開了口。

“驍歧，你家的事，我們都已經知道了，市就這麽點兒大，但凡一有個風吹草的新聞，很快就傳遍了，更別提是轟全市的擔保圈案。”

王驍歧沉默地將倒好的茶送至他手邊，他卻沒接，而是直截了當道，“叔叔話直啊，今來，主要就是想跟你談談以後的事。”

王驍歧無視著手指上沾染的茶漬，頷首，“您叔叔。”

“我們家呢你也知道，書香門第，祖祖輩輩沒經曆過什麽大風大浪，就是簡簡單單、清清白白過日子的平凡人家，像我們這種家庭，其他都可以忽略不計，就是名聲最重要。實話，我跟你阿姨也從來沒指濃濃能嫁什麽富家豪門，就想著隻要門當戶對真心待就行，我們倆就這麽一個兒，幸福快樂最重要是吧？”

王驍歧再次點頭。

“這孩子啊，從就強，認準的事會去鑽牛角尖，那會兒告訴我們早就談了男朋友，還是奔著結婚去的，我們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那你我跟你阿姨還能怎麽辦？隻能那就先看看孩子吧。”他這才舉杯喝了兩口茶，“見到你之後，講老實話，對你這個孩子，我跟你阿姨是絕對滿意的，不然照你阿姨那個挑剔勁和我們夫妻的個，在跟你爸媽初次見麵搞得那樣僵後也不會鬆口答應你們倆的事。”

王驍歧沉了沉眸，仿佛已經知道接下來他會些什麽。

“叔叔也知道你不容易，以前的種種我們想著隻要濃濃覺得幸福，我們都可以讓步，誰讓喜歡你喜歡那樣呢？”老許沉了沉眸，“這做生意，起起伏伏也很正常，如果隻是單純生意上的事我跟你阿姨也能理解，可你家現在的況，彎彎繞繞一波幾折，都涉及到命案了，現到如今真不是我們尋常老百姓心可以承得起的了。”他將茶杯擲放在桌上，長歎了口氣。

“濃濃的知道了你家一連串的事後，一口氣沒上來直接進了醫院，可能都熬不過這次，每次一醒就哼哼叨叨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絕不同意你們這門婚事。我作為兒子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這本應該安晚年的年紀，因為這事真的愁傷了。”他神沉重地搖了搖頭。

“當然，是年紀大了胡話，我們是相信你為人的，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事一碼歸一碼。就算以後你可以不在市工作，甚至不在國工作，但你不可能割舍掉你的家庭真的一走了之，隻要你屬於那個家一，你、你的妻子、孩子一輩子都會被定上一顆難以啟齒的釘子。濃濃那麽要強的一個孩，又是拿各種獎，又是跑去東京的，為的是什麽？還不是為了爭一口高考沒考好的氣，眼看就要做到了，日後也會有很好的前途，你忍心看付之一炬，毀於一旦，被人指指點點嗎？”

許父的一字一句都令王驍歧如鯁在，他無力反駁，甚至在那一刻是同的，他已經被毀了，怎麽能讓跟著他一起下墜，應該擁有一個很好很好的人生，而不是因為他的家庭去承那些本不該屬於的流言蜚語。

可是，現在是他唯一的一縷希了……

“驍歧，我作為長輩真心希你能闖過這關，重新開啟屬於自己的人生，但作為一個父親，你覺得我現實也好過河拆橋也罷，我隻一句。”他滯了滯終是了出來，“有緣無分的事，就別再執著了。”

他當時僵坐著，下意識地，“可濃濃，在等我。”

許父皺著眉頭擺擺手，“你們現在還年輕，以後你們就會知道時間現實得會讓所有東西淡化，包括，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不開誰，你們都會遇到比對方更好，更適合的人。驍歧，你這麽聰明一個孩子，能明白吧？”

潰痛大肆侵伐著四肢百骸，連同灼燒的肺腑，王驍歧一不地定著，有話吞吐於間，仿佛時間都要靜止，最後也隻能一句。

“我明白了，叔叔。”

許父什麽時候離去的他不得知，著早已沒有就溫度的茶，他也像個無無的空心人，坐了很久很久，久到顛倒寥落，遍生寒，落寞頹表。

從此，他一無所有。

……

立在酒店走廊的王驍歧閉了閉眼，最後一次摘下煙，著側閉的那道房門，將煙用指節扳兩段扔進了垃圾桶，一步一緩進了屬於自己的那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