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錢傷,特別是跟那種借錢不還卻厚著臉皮一借再借的人談錢,不僅傷,簡直傷心了。更不能跟他談,談傷錢。 說不得錢,一說起來小公爺便有一種揮拳的衝,可是跋扈的小公爺也不敢揮拳,因為他清楚,眼前這家夥真敢還手的,若在南京城裡被人揍得青一塊腫一塊,小公爺以後怎麼混?
“我真想知道,你從小到大到底讀的什麼書,當初到底怎麼考上秀才的?”徐鵬舉深深歎息。
“當然是聖賢書……”
“哪位聖賢教過你借錢不還?”
“這個倒沒教過,純粹無師自通,畢竟聖賢也很錢的,我只是發揚聖人的神。”
徐鵬舉眼睛瞪大了:“你……簡直大逆不道!哪個聖人說過自己錢?”
“孔子說的呀,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意思就是說,你給我十條乾,想學什麼我都教你,瞧瞧人家孔聖人這追求,嘖嘖……”
換了唐伯虎在場,估計會噴秦堪一臉口水,不過徐鵬舉明顯也不是什麼學問高深的人,直著眼發了半天楞,訥訥道:“是……是這樣解釋的嗎?”
秦堪一臉權威:“當然是這樣解釋的,你看,連聖人都把外之看得如此重,我隻向你借四千兩銀子,實在稱得上清心寡,與世無爭了……”
徐鵬舉黯然歎氣:“為了四千兩銀子,你連孔聖人都搬出來了,我若不借,豈非對不起聖人?”
秦堪點頭讚曰:“孺子可教也,小公爺應該多讀點書,至像我一樣學識淵博,學問這東西,有時候還是很管用的,比如說現在……”
“不必了,我怕孔聖人在棺材裡氣得踹蓋子,打擾他老人家長眠我就是天下儒生的公敵了。”徐鵬舉趕拒絕了這個不理智的建議。
借錢果真是千古艱難事,秦堪耗幹了口水,連聖人都請出來給他捧場,堪堪才借到四千兩銀子,下次借錢再用什麼借口?苦惱!
徐鵬舉秦堪派人明日來府上搬銀子,臨走歎道:“雖然我不懂孔聖人那話到底是不是你說的那個意思,但這話最好別在外面說,滿天下都是孔聖門徒,這話說出去你會死得很難看的……”
徐鵬舉說這話的時候很認真,他當然也不傻,知道秦堪說這些都是借口,新置宅院必然有許多要花錢的地方,作為朋友自有通財之義,這才是他肯借錢的原因。
秦堪心裡有點淡淡的,這家夥是真拿他當朋友的。
“知道了,當我傻呀,這話隻敢拿來忽悠你,別人誰買帳?”
*
宅子仍舊熱鬧,充滿了人氣,在外面秦堪只是個小小的錦百戶,可在這套三進的宅子裡,秦堪卻是唯一的脊梁骨,是所有人的主人。
可惜缺了一位主母。
盡管上不說,秦堪卻不得不承認,他想杜嫣那個小八婆了,那個隨時隨地怎怎呼呼,有著比男人更高絕的手和火脾氣,也有著比人更善更細膩的懷。
準嶽父杜宏說,一年後有了出息再進杜家門提親,秦堪一直很疑,什麼程度才有出息?錦百戶在他眼裡肯定沒出息,不僅沒出息,而且是墮落,像杜宏那樣的清高脾氣,家財萬貫肯定也不放在眼裡的,——他到底想要自己怎樣?
秦堪的價值觀比較平庸,在他看來,所謂出息就是升發財,剛找小公爺借了錢回來,發財這事暫且沒有底氣提,升倒是可以想想法子。
抗倭一戰對秦堪很大,也對這個大明盛世有了許多想法,可是不論多麼高明多麼正確的想法,一個小小的錦百戶是無法實現的,要想實現理想,實現在呂千戶前發下的誓願,就必須掌握一定的權力,權力越大越好。
秦堪忽然發覺自己漸漸對權力產生了,他再也不是當初紹興城裡蜷著子在暗巷裡躲雨過夜的落魄書生了,他的肩上背負著責任,對家小,對呂千戶,對這個他覺陌生又漸漸開始悉的大明朝。
不知抗倭的捷報送到京師沒有,京師的大佬們會不會升他的呢?如果上面對捷報輕描淡寫理了,自己又該想個什麼法子引起他們的注意?
事關前程,秦堪覺得自己應該好好琢磨一下。他不是無無求的儒生,他需要權力。
…………
…………
倆蘿莉漸漸悉了們的新家,秦堪便將院給們管理,們的手下有四個使喚丫鬟。
憐月憐星見老爺對們如此看重,二人興不已,舉著尚余幾分嬰兒的手指天畫地發誓,絕不辜負老爺栽培雲雲,認真凝重的表仿佛秦堪給了們一項事關天下安危興亡的重任,惹得秦堪忍不住想一們白裡紅的小臉蛋,太可了。
倆小蘿莉不負所,真的扛起了秦家院的大小事務,每天天不亮便吆喝著丫鬟們清掃,拭,給尚未起床的老爺燒水,確定老爺今日三頓飯食的菜單,就連秦堪刷牙也不需他親自手,倆蘿莉一左一右,一個給柳條兒灑上細細的吳鹽,另一個溫細致地輕輕將柳條兒塞在秦堪裡來回, 旁邊一個也不閑著,轉過給他擰布帕洗臉……
太腐朽了,太墮落了!
秦堪終於嘗到了封建主義社會萬惡的富貴生活,嗯,果然很萬惡。
“憐月,你們多大了?”
“老爺,我們十四。”
“哦,我記得雙生子之間有心靈應的,你們有沒有?”
“老爺說的什麼?婢子不懂呢……”
“來來來,憐月,跟我進房,憐星,你站門外別,我們做個實驗,純學的哦……”
片刻之後,門外的憐星驚呼一聲,地捂住了香,俏臉通紅。
門傳來秦堪鎮定沉穩的聲音。
“咳,不好意思,手,錯了,來,讓老爺試試你的腳心兒……真的是純學,不要瞎想!”
*
相比秦家宅的旖旎,位於京師東安門北側的東廠大堂卻是一片電閃雷鳴。
錦衛指揮使牟斌未經通報,沉著臉直大堂,看著堂前端坐的東廠廠公王嶽,牟斌眼中怒意愈盛,卻死死著心頭那團竄的邪火。
堂番子和牟斌的錦衛隨從雙方各自按著腰側刀柄,劍拔弩張之勢昭然若揭。
牟斌沒有多余的客套,東廠與錦衛目前的關系,若還強撐著笑臉裝一團和氣,未免太可笑了。
“牟某見過王公公,今日牟某冒昧登門,是想問問王公公,為何下了那道報捷奏本?我錦衛下屬百戶秦堪為大明殺倭立功,就這麼不聞不問算了?如此,牟某如何服錦衛數萬之眾?王公公何以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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