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大用很鬱悶,文的臭臉見多了,每每一見太子殿下便一副怒其不爭痛心疾首的樣子,這麼多年下來,不但太子殿下看麻木了,連他們這些侍侯太子的太監也麻木了,東宮裡大家都有個共識,那便是不要搭理那些文,因為不管自己做得多好,文總能從言行裡挑出病。m(看小說就到· )
谷大用鬱悶的是,沒想到連一個武也給他擺臭臉,見太子殿下呀,多麼榮幸的事兒,他竟然一副不甘不願仿佛被刀架在脖子上的表,見太子殿下有這麼難嗎?
還有,——葵花寶典是什麼東西?問得沒頭沒腦的……二人趕到千戶所時,一便裝的朱厚照正坐在院子裡興致地瞧著幾名校尉做俯臥撐,這是秦堪立的規矩,凡各百戶麾下的校尉力士犯了錯,既不準打也不準罵,一律自來千戶所報到,懲罰的容便是俯臥撐五百次,然後沿著城宮的一周繞圈跑,誰能堅持到最後,誰就能得到秦千戶個人名義賞的十兩銀子,而且有機會調到秦千戶邊任親軍。
這是秦堪打的小算盤,說是懲罰,不如說是為他自己打造班底,這點小算盤不足為外人道,改變一個世道很難,然而不論多難,總由細微開始做起,秦堪才二十歲,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去實現當初立過的誓言。
至於當今太子殿下竟對校尉們做俯臥撐這種單調的事如此興趣,秦堪卻毫不覺得意外。
朱厚照一直很尚武,登基後乾過不荒唐事,都跟武事有關,連他死後大臣們給他上的廟號也是“武宗”。
見秦堪一腳進院子,興致的朱厚照卻垮下了臉。
“你怎麼才來?太放肆了,讓我堂堂太子等你一個千戶……”
秦堪歎了口氣,朝谷大用投去責怪的目,然後拱手揖道:“秦堪拜見太子殿下,臣其實不想來。【】【】是被谷公公騙來的。”
朱厚照奇道:“他騙你什麼了?”
“谷公公說殿下今日心很好,而且笑容很燦爛,臣才敢來,結果殿下卻一點也不燦爛……”
朱厚照頓時怒了,像隻小老虎似的齜著牙,指著自己的臉:“誰說我不燦爛?我燦爛這樣,你沒瞧見嗎?”
秦堪苦笑,今年朱厚照大概才十四歲吧。還是青年叛逆期呀,這家夥需要教育,我如果是他爹早揍他了……
“不知殿下召見臣有何吩咐?”
朱厚照咂咂,指著院中幾個做俯臥撐做得氣籲籲的校尉道:“他們這是什麼法門?兵書裡練軍的部分也沒記載過這種姿勢呀。”
“殿下,這是臣自創的練兵之法,此法可增強臂力,提高耐力,鍛煉軍士的個人意志等等,看似簡單。實則用頗大。”
“個人意志?”朱厚照眼睛放出了亮,顯然對這個聽都沒聽過的名詞產生了興趣:“什麼門道,仔細說說。”
秦堪苦笑。這個詞兒解釋起來可麻煩了,裡面甚至涉及到西方哲學,這個頑劣憊懶的家夥連四書五經都沒讀全,哪聽得懂這些?
“個人意志就是讓人變得勇敢,堅強,忠貞,以及服從的一種格,嗯,簡單的說。上指東他們不敢往西,讓他們攆狗他們不敢逮。”
朱厚照一楞,品位了片刻後,忽然不可抑止地哈哈大笑起來:“攆狗……哈哈哈,不敢逮。哇哈哈哈哈……”
秦堪俊臉有點發黑,又來了,這個笑點奇低的家夥又來了……一個人像瘋子一樣笑得不可自抑,笑了一會兒,看著面無表的秦堪。(看小說就到· )朱厚照漸漸止住了,了鼻子,尷尬道:“其實好像也不怎麼好笑……”
秦堪點點頭:“對,臣也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殿下,還是說正事吧,召見臣有何吩咐?”
朱厚照頓時神一振,道:“咳,秦堪,聽說你在崇明抗擊過倭寇,給我說說,倭寇什麼樣子?”
秦堪奇道:“殿下邊有武將軍士,他們沒跟你說過麼?”
“我邊的武將軍士都是北方軍戶出,或有寥寥幾人打過北方的韃子,但沒人抗擊過倭寇。”
秦堪看著朱厚照極度好奇的樣子,心中不由一。
這是一個立志做武皇帝的人,改變這個世道,改變這大明懦弱的風氣,或許要著落在他上,因為他將是未來的大明皇帝,他有能力改變圖新。但是要改變這個世道,必須先改變他,讓他對這世道有了一個清醒的認識,給他灌輸一種理想,一種意識,給他的心裡種下一顆種子……
秦堪沉著,腦子裡組織了一下語言,緩緩道:“殿下既然想知道,臣知無不言。”
“快說快說。”
“弘治十七年六月初,倭寇進犯東南,臣當時所在的錦衛南京東城千戶所奉命開赴崇明督戰……”秦堪的語氣低沉緩慢,陷了那場他一直不願回憶,卻時刻提醒自己不能忘記的戰爭中。
朱厚照的臉頰漲紅了,到很興,他一直向往金戈鐵馬的生活,時常幻想著親自上陣指揮兵馬與敵作戰,在東宮時他也經常組織軍士演武,尚武是朱厚照的興趣,這種興趣一直伴隨著他登基,駕崩,若乾年後,為皇帝的他甚至乾出把自己封為大將軍的荒唐事,引得滿朝文武驚嘩憤怒。
秦堪的語氣依舊低沉:“……那是一場艱苦的戰鬥,包括我在,所有人都沒想到,數百名倭寇,其中真倭不過數十人,其余皆是自願或被裹脅的假倭,整整一個千戶所與其戰,竟艱苦到如此地步。”
朱厚照的神隨著秦堪緩緩的述說而變化著。
當秦堪說到一千多人對戰數百倭寇時,朱厚照顯得非常高興,攥著拳頭,大著以眾擊寡,大明贏定了,當秦堪說到雙方對戰,數百倭寇嚇得扭頭跑回海船,岸上只剩了十二人時,朱厚照激得愈發不可自抑,鼻尖微微沁出了汗珠。可秦堪語鋒一轉,說到十二個倭寇裡有人將大明軍士的脖子咬下一塊,生生吞吃,嚇得千余大明兵全軍崩潰,崩潰在離勝利只差一線的時候,朱厚照驚訝地睜大了眼,眼中盡是迷茫,震驚。
說到呂千戶無力回天,獨自面對十二個窮兇極惡的倭寇,終被一刀刺死,臨死時那雙悲涼的眼睛久久不能合上,朱厚照眼中頓時蓄滿了淚水,直到最後,秦堪說到自己領著數十人的督戰隊戰勝了十二個倭寇,為呂千戶報了仇時,怎怎呼呼的朱厚照竟出奇的安靜,毫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
院子裡很安靜,谷大用小心地站在後,院中幾名校尉仍舊著氣練俯臥撐,秦堪和朱厚照相對無言,二人各有所思,朱厚照神複雜,迷茫,憤怒,悲哀,不一而足。
秦堪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道:“殿下,兵者,國之大事也,不可不察。臣跟殿下說這些是想告訴殿下,強我大明,必先強我大明之兵,否則便如空中樓閣,看似華麗,實則一即傾。”
朱厚照終於抬起頭,直直地盯著秦堪,這是一種真正的正視。
“秦堪,你說的話我都記住了,但我一直不能相信,大明在父皇的治理下已是國富民強,我們的衛所怎麼可能如此不堪一擊?”
秦堪微微一笑:“殿下還年輕,您有一生的時間去證實臣說的每一句話。”
朱厚照神怔忪,沒答話。
說著不能相信,可秦堪知道,他的話已在朱厚照的心裡埋下了一顆懵懂的種子……匆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管家那張焦急的臉出現在千戶所門外,隔著大門踮足大呼:“老爺,老爺在不在?”
秦堪眉頭一蹙,心中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於是快步迎了出去。
見秦堪出來,管家不由大喜,急忙道:“老爺,不好了,家裡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
管家跺腳急道:“今日夫人帶著憐月憐星上街閑逛, 卻不巧被壽寧侯瞧見了,壽寧侯見憐月憐星生得貌,又是一對雙生子,很是喜,向夫人買下來帶回侯府,夫人不答應,雙方不歡而散,誰知那壽寧侯派人跟蹤夫人,一直跟到夫人和憐月憐星回家,沒過多久壽寧侯便領著惡仆上門,打算強買憐月憐星,夫人大怒,把那些惡仆打了一頓,壽寧侯也怒極了,了順天府差役堵在門口,打算拿夫人下獄又不敢手,此刻正在門口對峙著呢,老爺,您快去看看吧。”
秦堪聽得腦中一炸,一怒氣頓時然而生。
“上人跟我走!”秦堪指著院子裡幾名校尉大喝道,幾名校尉急忙朝各自的百戶所飛奔而去。
事急,秦堪也顧不得跟朱厚照講禮數了,匆忙朝他一拱手,便和管家朝家中趕去。
院子裡,朱厚照坐在一塊大石磨上,角帶著笑意:“壽寧侯?呵呵,可不是我舅舅嗎?怎麼跟他乾上啦?大用,咱們瞧瞧熱鬧去。”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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