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話？」

「柳太醫他們也來了。」

老桂子朝皇帝看了過去，見他眨了下眼，方道：「宣！」

這時，他見寶絡失魂落魄地床前，半邊子都倒在床上，趕去扶了他，又人過來：「還不快過來幫忙！」

寶絡被他們扶到了一邊坐下，茫然地看著他義兄肅容著大步走了進來。

「見過聖上。」宣仲安一進來，就掀袍跪下。

這廂，太醫抱了一隻已經死去了的小狗進來，苦笑著磕頭道：「回聖上，宣大人上的有毒。」

宣仲安這時也開了口，「回聖上，不是仲安不想獻，而是仲安上寒毒本是以毒攻毒而為，本就有著兩種毒才安然無恙活了下來，而這種放在臣上無礙，但要是換到……」

「朕不信！」老皇帝咬著牙，出了三個字。

他聲音很小，但因著這是他咬牙切齒出來的，宣仲安還是聽到了，當下他二話不說，就出了已被割了兩三道的手腕，「您可以找屋的人一試。」

老桂子朝老皇帝看去，見他眨了下眼，就當著眾人的面，讓宣仲安放了半碗，當下他在屋就找了一個瑟瑟發抖的小太監，讓人把他拿下，就把那碗放進了他的口裏。

小太監喝下沒半刻，就倒了下去。

「不，朕不信，他妻兒……」他妻兒怎麼是活的？他不，那承了他脈的兒子總該了罷？

「聖上，臣的不，但臣有另外的法子……」宣仲安開了口。

「什麼，您有法子？」老桂子失聲道。

「應該說，這不是臣的法子，是之前單藥王教柳太醫他們的針法，單藥王走之前，還教了他們另一套救命的針法，這個，聖上您是不知道嗎？」宣仲安沉聲道。

「有，有那個法子嗎？管用嗎？」老太監咽了咽口水。

「聖上還沒試過罷？可以一試再說。」

屋靜默了下來。

「試。」老皇帝突然了一聲，聲音雖小，但在靜默的寢殿當中，卻響在了每一個人的耳邊。

「是，遵旨！」

太醫向前，宣仲安退到了一邊。

他正好站在了與肖寶絡相隔不遠的一角。

肖寶絡還在全抖。

宣仲安向前走了兩步，低聲問他，「肖大人，還好罷？」

「為什麼？」肖寶絡抖著牙，轉過臉，問他。

為什麼不讓老畜牲去死了？

他臉上本已被打得開了花，這時候眼淚鼻涕流了滿面，更是凄慘無比。

「您該上點葯。」肖仲安抬了頭，直直對上朝他看過來的老公公的眼，稍微揚高了聲音道：「桂公公，本可能去外面個太醫進來給肖大人上點葯？」

「咱家派個人去就行了。」

「好。」宣仲安朝肖大人點點頭，又站到一邊。

肖寶絡不明以然，茫茫然地朝龍床看去。

他不明白，這老畜牲都要死了，他義兄怎麼還要救他呢？

**

這一夜，太極殿的燈亮了整夜，早間老皇帝在手能抬起后，沉沉睡了過去。

宣仲安這才離了皇宮。

等他回了歸德侯府，見到了帶隊圍著侯府的林軍領統郭井。

郭井看到他，挑了下眉，拱手道：「宣大人。」

「郭大人。」宣仲安回了個禮。

「宣大人這是從哪來？」

「宮中。」

「哦？」

「聖上病已好轉，我留在那也沒什麼用了，桂公公就讓我回來了。」

「沒托您轉告本什麼話？」

宣仲安搖搖頭，朝他拱手，「沒，忙了一夜，我先回去了，您忙。」

郭井沒接話，這門還是要守著的，便道：「好。」

但他也知道侯府這一劫應該是又過了，半夜他就沒收到衝進侯府活抓侯府家小的命令，想來這位歸德侯府的長公子又想辦法把事躲過去了。

宣仲安邊的阿莫叩響了侯府的門。

門，只聽人了一聲，「誰？」

「我，阿莫，長公子回來了。」

「長公子？」門的人一驚。

「是我，是昌平叔罷？」

「真是長公子，快，快去跟夫人回話。」裏頭的人大，門長長地「嗡」了一聲，侯府的門開了。

宣仲安走了進去，沒走幾步，就見侯府大門的前殿當中走出來了一個人。

面容素白，卻華寶釵，那緩緩走來的樣子，就像上古寶殿當中走來的華貴婦，孤傲、冷靜、自持，得不可方。

宣仲安抬頭怔怔地看著，許雙婉近了，朝他施了一禮，「您回來了。」

「嗯。」宣仲安應了一聲，眼睛看著的臉沒放。

「累了嗎？」道。

宣仲安閉上了眼，笑了一下，才睜開眼與道：「累了。」

太累了。

他在一夜之間，下了無數個決定，試圖力挽狂瀾，保住命，也保住以後……

太難了。

還好，他做到了。

「那回去休息一會罷？」

「好，回去休息。」宣仲安看向了前殿，見殿中沒有走到別的人，他問：「就你在？」

「父親半夜還在，後來我看天不早，就勸他回去歇息了。」

「是嗎？」

「是。」許雙婉不想在這時候與他說道太多，「我們回去罷。」

宣仲安一回到了沁園的臥室，他就倒在了床上，他閉著眼，由著拿帕子的臉，問道：「孩兒呢？」

「送出去了，應該正跟他小叔在一塊。」

宣仲安很久都沒出聲，等給他腳的時候他才道：「小五會照顧好他們的，先別忙著接他們回來。」

「是。」

「婉姬？」

「誒。」

宣仲安睜開了眼，看著床頂道：「京中要起腥了，你關好門。」

「好。」

宣仲安又閉上了眼，等腳進了被子，他朝手，「你過來一下。」

等握著了他的手，宣仲安別過臉，把臉埋在了的腹中，過了很長的一會，他嗚嗚哭著的聲音越來越大。

「別這樣，」許雙婉抬起頭，忍著眼裏的淚，著他的頭髮道：「別哭，長公子，你哭我心裏難。」

真是見不得他哭。

宣仲安沒有說話，他在妻子的懷裏睡了過去，許雙婉等他睡了，也沒怎麼，抱著他閉了會眼，聽到虞娘過來，這才把他放到了床上。

走時，他突然睜開了眼，抓住了他的手。

許雙婉低頭，手合住他的眼睛，「家中還有事，我去置一下。」

宣仲安沒有。

許雙婉把手覆住了他的手上。

良久，他鬆開了手，疲倦萬分地道：「去罷。」

是他對不住。

一早，他就對不住了。

**

婆母昨晚半夜啼哭不休，發了燒，許雙婉一直坐在前堂等著隨時可能會到的噩耗，也就沒過去，就讓前來的公爹回去了。

這廂婆母醒來鬧著非要見，許雙婉只能過去一趟。

聽軒堂前面的腥已經洗乾淨了，明亮的下，見不到毫昨夜兇惡博殺的痕跡。

進了門，宣宏道見到，如獲大赦道：「你快進去安下你母親，就說沒事了，我們不會有事，你不會丟下。」

許雙婉朝他福了下腰，進去后，就見眼睛已哭腫的婆母朝探出了手，哭道：「雙婉，你總算來了？你怎麼才來啊……」

許雙婉走過去拍拍的手，道：「有事去了，事忙完了就來了。」

「我還以為，你丟下我跟你父親了走了，嚇死我了……」宣姜氏一見到，這心才放下來，又是哭又是笑的，一會就又睡了過去。

等許雙婉出去，宣宏道已經不在聽軒堂了，他去了沁園。

長子在裏頭睡著，宣宏道沒進去，在外面的小亭子裏坐著，許雙婉進去探過人後，端了茶水過來去了公爹坐的亭子。

「辛苦你了。」宣宏道喝了一口遞上來的茶，道。

許雙婉淺淺一笑，看著園中茂盛的樹木與草過，過了一會，轉過頭來與歸德侯道：「父親，我是自許家來，但我會死在宣家，陪著您的長子仲安一直走到我無法活下去的那天……」

又轉過了頭，抬頭看著歸德侯府繪著飛鳥走的屋檐，「這裏是祖宗的地方，是您的家，也是他的家，也是我要住一輩子的地方，我想，如若可以，我想好好守一輩子，您看，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