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許雙婉在侯府收到了許家祖父許伯克重病而逝的消息。

這要是換平時，許雙婉也不作多想，但有了許渝良請休的奏摺在前，再聽到這消息，心中所想的就多了。

這位娘家兄長差不多是三年前的臘月到的江南，那時候也是過年了，不能算是已經上任就位，這上任就位的時間是在正月開朝後算的。

三年期滿，他要是沒接到調令，就會在原位繼續呆下去。

但祖父逝世，他就可丁憂回家了。

許家打發了人來知會，許雙婉也就當是知道了，沒有回去的意思。

一般嫁出去的兒，尤其是婆家門第高或是家規森嚴的，沒有婆家首肯，即便是父母過逝也回不去，更何肯是孫，還是被許家斷了關係的孫。

現在許雙婉在外的大名因著歸德侯府的權重也被人晦測莫深了起來，沒人敢像以前那般說道了，自然與許家的關係，也沒什麼人再願意提起了，該說的那個時候已經說過了，也都知道許家對是個什麼樣。

許家家族與許雙婉關係倒沒有外人以為的那般疏遠，許雙婉這兩年沒跟許家有任何來往，也沒有對許家刻意相幫，但當年許家全了一事，侯府這邊還記著，丈夫在場上也還算賞識許家的有學之士。

許家這幾年還是出了幾個人出來，現在看著位不大，但也要比以前的境要好多了，以前許家出了許伯克這個大，族中人不以他馬首是瞻的話，也得不了什麼好，即便是能得一點，銀子也要花不，比不得現在。

許家大族那邊的人心裏也清楚，他們跟歸德侯府的那位當朝左相夫人也沒什麼親，以前在娘家的時候，族裏見過的人都，這中間哪有什麼份，但他們也知道，這沒什麼份也不要，只要跟沾點名，搭點關係，比沒名沒關係的要強，左右場里的那些上顧忌著這點名，還是會對他們謹慎些的。

因為誰也不敢肯定，要是排許家出來的人，許家的員會不會告到這左相家面前去，且要是左相門下之人，更會因著要避諱上峰，對有關於上峰的事更要謹慎得多了。

就因著這些人的這點子謹慎，許家為之人不要太怕左右上下排陷害，上升之路就要比一般員遠遠順利多了。

許家大族那邊心裏門兒清，家族上下還想沾著歸德侯府這棵大樹避著點，遂只要心裏知道有許二姑娘這個人的人，對還是有些敬著的。

自然，等他們去奔喪，聽許家這支的人對那位恨之骨，他們也是不以為然。

這家的人，先是把兒當賠罪送了過去，這就罷了，隨即又翻臉不認人，等人起來了，又上去，現在沒得什麼好，就把許家的敗落推到了一人上，這豈止是可恥，是連廉恥都不知了。

殊不知，他們家要是沒那個兒，早被抄家了，這得了好不知，還反怪回去，也難怪那一位不跟家裏有任何來往了。

這哪是親人，而是禍害。

許家幾支因著態度不同，也因還是同枝，尤其人家家裏這還辦著喪事，這也不可能跟人吵，但也因此前去奔喪的人了，去幫忙的人也了，地許家這幾支的隔閡就更遠了，有點以後老死不相往來的態勢。

許伯克這支的許家人，可說是從雲端跌到泥地，以前人人阿諛奉承，現在連個平民百姓都不多看他們一眼。許家子弟以往的囂張跋扈也沒人再遷就，他們這兩年所的冷落，和與以前完全不能相比的窮日子更是讓他們怒不可遏，脾氣比以前還要差勁，誰不待見他們，就罵人狗眼看人低，他們跟以前一樣隨意辱罵人，但罵的人又不是他們家中奴僕，自會還反抗，有被他們的話氣得狠了的，三三五五圍起來就是對其一頓痛揍，遂許家這支的子弟在外了氣，回來更是對許雙婉恨之骨。

他們家裏人，尤其母親媳婦與他們更是同仇愾，埋怨許雙婉那是輕的，恨的深的，歪門邪道都用上了，還有專門去鬼廟上香，找野和尚野道士下毒咒咒許雙婉死的。

所以許雙婉的不回家奔喪，那是沒臉上門，更有甚者，說家中老太爺就是被活活氣死的的。

這話落在那稀稀落落奔喪的客人耳里，就是他們是圖熱鬧進許家的門，也覺得這話過頭了——人家好好地呆在侯府當的相夫人、小侯爺夫人，跟你們家許家差的也不是一里十里地，怎麼人家氣死你家老太爺了的？

這要是氣死的，怎麼早前沒死？這年歲高了，病膏肓走了，這不正常的嗎？

許家的人裏沒把門的，前來奔喪的就是想來看看許家現在是個什麼境況，聽到這話也就走了。

陶靖知道許家人是怎麼辦的喪事，也是哂然，「爛泥扶不上牆。」

如若不是霍家那邊說這家人有用，他也不至於幫著把主意打到這家人上。

陶靖自詡他門下一介掃院的小，也要比許家人聰明有風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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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許雙婉心下想的事多，也不藏著掖著，悉數說給了丈夫聽。

「我就怕，這中間有什麼……」許雙婉與他道：「我老覺著這前後的時間有點蹺蹊。」

「你是說，你兄長想回京，一事不，起了另一事？」宣仲安知道他這婉姬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這子豈止是生謹慎，那思前想後的功夫，竟不比這朝中老辣的員差上幾許，任何事只要給個蛛馬跡，都能推出個前後左右來。

「嗯。」

「要是如此的話，」宣仲安想了想道，「那就是有計劃的，他想回京。但要是這麼說，前面他就不用請休，直接丁憂豈不是更好？」

更不用打草驚蛇。

「不是，」許雙婉朝他搖頭，坦言道：「夫君，我兄長做事經常不想後果，有時也不聽人勸告，甚至目下無塵。」

就像他之前敢出手傷洵林一樣，他想做什麼，才不管什麼後果，按著心意做了才是最為要的，他看不起的人也多。許雙婉也不知為何兄妹幾個相差怎麼這麼大，像長兄，就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就是代他行過，那也是應該做的，要是不喜，反倒是令人不快了，是的不是了。

「這個我知道，」宣仲安對許渝良還是知道一點的，「他這個人，怕是沒什麼人能放在他眼裏吧？」

許雙婉點點頭。

說來也是他從小幹什麼都有人替他周全，他也就想什麼就幹什麼了。

沒有替周全，也就思前想後的時候多，許雙婉這時候也對曾在許家的一切坦然了，沒有過去的輕忽，就沒有現在的，要是從小就寵，興許，跟現在就截然不同了。

老天在沒給當時在乎的那些東西的時候，給了點別的。

看著許家人，也就越發地知道想為一個什麼樣的人，有著他們的前車之鑒，會用盡所有的努力不去為像他們一樣的人。

「他背後有人。」宣仲安直接道。

許雙婉又點頭。

「你覺得是沖著我們來的？」

許雙婉又點了下頭，垂眼道：「說起來，許家現在也是不行了，但有個人，您也知道，即便是恩斷義絕，也不是我不想認就能不認的。」

「你母親。」宣仲安看著垂著眼的小臉，不搖了下頭。

許雙婉輕「嗯」了一聲，輕聲道：「而在母親那裏，我兄長的前程是最為關心的罷。」

許雙婉知道為了兄長，母親可以不顧一切。

在母親那裏，兄長從小就什麼都好，即便是他做的事大錯特錯，許雙婉也是不能當著的面說兄長一個字的不是，要不，再討母親喜歡，母親也會不快，覺得對兄長不敬。

「想把他弄來，替他謀前程？」

許雙婉想了想，道：「應該是我兄長會帶回來罷。」

母親應該也不想再回京城，但要是兒子勸，磨一磨還是能答應他的。

「你派人查查他們的靜，最好是盯著他們，」許雙婉看著他，「我怕是有人想拿他們做點什麼了。」

宣仲安點點頭，靠近吻了吻的發，低頭看，「心裏疼嗎？」

許雙婉搖搖頭，「不疼。」

說著，沉默了一會，又道：「時間太久了。」

時間久了，就不疼了，太久，就連回憶都開始模糊。

已經很久沒有想過的母親了，如果不是丈夫回家來提起兄長的事，都想不起，曾經有一個想為撐起一片天的母親。

那是此生最初的勇氣，為了一個人，自此披甲帶盔，為劈荊斬棘，卻沒曾想到過，多年後，都開始忘了。

斬斷骨頭還連著筋骨的關係，一片模糊，拼不出原樣，當初誰又能想到。

「婉婉，你還有我。」這廂，宣仲安在頭上嘆著氣，說了一句。

許雙婉抬頭看向他，眼睛裏有一點點笑意。

點頭，朝他微笑道：「知道了。」

也正在為他披甲帶盔，勇往無前。

但許雙婉也知道，以後他會如何，那是不可知的，但可知的是，不管結果如何，都不會後悔。

他，就如深深過的、依賴過的母親一樣，會為他們付出所有的努力，但日子沒有僥倖，也會在他們上收穫堅強。

到此，許雙婉也終於領悟到，其實早就長大了，長大到可以承擔自己、主宰自己命運的地步了——原來走過來的路，已經在上烙下了痕跡，那些屬於被擁有了的堅強勇敢，已有了如今這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