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閃，陳汐已出現在一片星空中。

億萬星辰沿著不同的軌跡在周而復始地循環，那些軌跡猶如大道之痕跡，或長或短，或曲折如繞，或筆直如槍，或盤旋圓，儼然如同各種玄妙的符文軌跡。

陳汐仿佛看見一只無形大手，以天地為符紙，以億萬星辰為符筆，以超乎想象的制符手法，肆意詮釋著玄妙莫測的諸天大道，妙不可言。

這一幕，是如此悉。

悉得陳汐一恍惚，就宛如回到年時期。

那時他還是一個松煙城人人譏笑的掃把星，即便勤學苦練，修為也是遲遲無法突破。

直至某個靜謐的夜晚，他偶然發現了藏于長命鎖中的那一塊玉墜，進到了那神的星辰府。

那一刻，就宛如冥冥中的命運轉折點，為陳汐推開了一扇如同夢幻般不真實的世界大門。

在那大門之，他第一次看見了那漫天億萬星辰，看見了“伏羲神像”。

如今想來，實則從那時候開始，陳汐已是一名神衍山傳人，是祖師伏羲的弟子。

伏羲！

這個名字不知道多次出現在陳汐的人生軌跡中。

從年，到如今。

從松煙城、南疆、大楚王朝、上古戰場、玄寰域、仙界、上古神域……到如今的萬道母地。

可說來可笑，直至如今，直至陳汐踏足道主境，融合完整河圖，窺破終極之奧，依舊未曾和伏羲真正見過一面！

他們是師徒，可卻不曾相見過，這等關系著實顯得不可思議。

然而陳汐清楚，師尊伏羲實則影響了自己太多，他的人生軌跡，他的修行之路，背后幾乎都有伏羲的影子存在。

神衍山就是伏羲，大師兄巫雪禪、小師姐離央、季禺師叔、帝舜師叔、聞道真師叔……他們統統都儼然如同伏羲的化，他們背后皆都有著屬于伏羲留下的烙印。

就連陳汐所修煉之法，所掌控之神箓……一切的背后也都有著屬于伏羲的痕跡。

未曾謀面，卻無所不在。

如今回首過往這一切，陳汐早已清楚，師尊伏羲早已為自己心底的一種神支柱。

是伏羲告訴他，上天命，恪守本心。

也是伏羲傳授他星辰府，從而習得諸般妙法。

這是一種潤無聲的影響，不知不覺，已經改變了陳汐太多太多的人生軌跡。

所謂因果，便是如此了。

出于以上種種之因，陳汐即便清楚萬道母地兇險，也毅然而然來了，所求便是救出那個未曾謀面的師尊。

這便是果。

因果相生，本就是命運中無法抹去的一個回。

陳汐已窺破這一點，所以當得知太上教主布下此局，明知殺機四伏，但陳汐依舊選擇了進局中。

陳汐清楚，太上教主之所以這麼做，就是為了借此來撼和破開自己的道心！

義，便是陳汐道心上最不堪一擊的缺陷。

而今，伏羲等人被太上教主鎮，生死早已不由己控，也正如之前太上教主所說那般，陳汐救與不救，都難以改變這個布局。

伏羲被困，陳汐不可能袖手旁觀，道心必然不穩。

伏羲被殺，陳汐不可能毫無，道心同樣會遭沖擊。

故而陳汐救與不救，對太上教主而言，區別都不大，這就是局，死局！針對的就是陳汐的“義”！

……

“明知不可，為何要來？”

一道嘆息聲響起，回在這億萬星辰之間。

陳汐目一凝，向那遙遙星空中，只見那億萬星辰之上，盤膝坐著一名相貌古拙的老者，赤足麻，白發垂髫，跏趺坐于星空之上，俯瞰而下，著說不出的浩渺神氣息。

伏羲！

早在很久之前，陳汐就一直觀“伏羲神像”來錘煉自我神魂，哪會認不出，此刻所見，正是自己一直未曾謀面的師尊？

此刻，伏羲就盤膝坐在星空中，億萬星辰垂拱在其影四周，偉岸而莊肅，向陳汐的目中，卻是流出一抹慨然復雜之，有失落，也有欣。

這的確是伏羲！

陳汐可以確定，那不是一道烙印，也不是一意志力量，而是伏羲本之所在！

僅僅一瞬，一莫可名狀的激就涌上心頭，讓得陳汐眸子變得幽邃而明亮。

“弟子陳汐，見過師尊！”

說著，陳汐已俯首在地，神莊肅認真，三拜九叩！

這是師門大禮，非一脈之師斷無法如此禮遇，同樣這也是陳汐修行至今第一次行此大禮！

然而，見到陳汐如此，伏羲卻又是一聲嘆息：“我本以為你已窺破太上教主之用心，故而不會冒然而進此局，誰曾想……”

說到這，他不又搖了搖頭，古拙的面龐上泛起一抹悵然，似有些意興闌珊，又似乎對陳汐的做法極其失。

陳汐起，抿不言。

他明白伏羲所言，依照正常而言，面對這種死局，既然明知不可為，自然當果斷舍棄，以謀求其他生路。

可陳汐辦不到，或者說，當他確定伏羲他們被困于此的那一刻起，他便已不再考慮其他事。

“你可知道，我和媧他們被鎮的那一刻，便等于沒有了求生之路，既然如此，你為何還看不破這生與死的本質？”

伏羲問道。

“生與死可以看，自我道心則無法違背。”

陳汐平靜說道。

伏羲神一陣復雜，又是一聲喟嘆：“那你可知道，你如此做，不僅僅會害了你自己，也會害了你那些親友。”

陳汐坦然道：“我明白，一旦太上教主達所愿，掌控了起源之力，這諸天萬界，蕓蕓眾生，都將被他玩弄于掌之間，這天下也再無一人能侵犯其威嚴，他就是無上唯一的主宰，永恒不朽。”

伏羲怔了怔，凝視陳汐許久，道：“既然如此，你為何又要這麼做？”

陳汐沉默片刻，反問道：“師尊，弟子且問您，您認為這終極之路是什麼？”

伏羲皺了皺眉，道：“終極，便是起源，這是所有能夠進萬道母地之輩的共識，即便是太上教主，也一直在試圖掌控起源。”

陳汐點頭道：“不錯，起源的確談得上是終極之奧，但弟子并不認為，起源便是終極奧的全部。”

伏羲目中閃過一抹異：“此話怎講？”

陳汐聞言，抬頭看著遠星空中的伏羲，目中涌現出一抹復雜之。

沉默許久，他竟是也嘆了口氣，道：“師尊，等我打敗了太上教主之后，您一看便知。”

說著，陳汐已踱步朝遠星空走去，倏然只見，已來到伏羲前百丈之地。

伏羲皺眉，古拙威嚴的面頰上有一不解，似不明白陳汐要做什麼。

“師尊，等您下次醒來時，就會明白的。”

陳汐神愈發復雜，袖袍一揮，那億萬循環不休的星辰驟然碎，消弭于無形中。

與此同時，原本跏趺而坐的伏羲如遭雷擊般，神猛地一變，震怒而惘然：“你……”大風小說

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倏然倒地，生機全無，化為了一冰冷的尸骸。

陳汐走上前，跪倒在地，道：“師尊，弟子冒犯了。”

聲音低沉中有著一難言的艱。

他那清俊面龐上，已是復雜之極，角不知何時起，淌出一殷紅漬，旋即便一閃即逝。

“你殺了你師尊？”

猛地，一聲清喝響起，著莫大威嚴。

就看見極遠的地方，驟然映現出五神輝，橫亙天穹而至，五神輝之上，立著一道圣潔無量的綽約影。

隨意立在那，就宛如神圣的化，行走諸天，令眾生拜。

媧！

陳汐從地上站起，看著對方那圣潔無量的氣息，一瞬就知道了對方份。

“不，我是在救師尊。”

陳汐搖頭，眉宇之間兀自充斥著一抹無法揮去的積郁之氣。

“救？你若要救，就不應該來這里！如今非但不思之法，卻反倒對你師尊下此毒手！此心可誅！”

媧字字如道音激，震怒無匹。

陳汐臉微微變得蒼白，幽邃的黑眸中泛起一抹掙扎、恍惚之，好半響說道：“前輩，師尊剛才說你們都已勘破了生死之本質。”

媧冷冷道：“可這并不代表你可以弒師！”

陳汐搖頭道：“您理解錯了，我只想問您，若此次我可以擊敗太上教主，您此刻是否可以把命給我？”

媧渾五神輝流淌，照亮十方，熾盛浩瀚，明顯已怒，可最終也不知想起了什麼，道：“告訴我你的信心來自哪里？”

陳汐道：“不可說。”

媧陷沉默。

唰！

就在此時，陳汐影驟然憑空消失，下一刻，已出現在媧前，輕輕在其脖頸一拍。

媧應聲而倒，渾生機消失。

做完這一切，陳汐軀一陣搖晃，面愈發蒼白，不住了眉心，似乎再強自按拿著什麼。

最終，依舊還是沒忍住，咳出一口來。

這讓陳汐不一陣苦笑，喃喃嘆息道：“果然，義二字最害人，明知所做并無錯，可終究逃不開道心之譴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