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樊城發生了一件大事。
在樊城住了數月的貴人終於要離開了。貴人離開的陣勢比來的陣勢還要讓人矚目,除了寒森森的銀甲衛,容貌妍妍的侍婢,黑袍黑衫的隨從,以及奢華之極的寬敞馬車之外,樊城百姓的目更多投放在這列隊伍的末尾。
沒有人去關注貴人之前所青睞的崔氏有沒有跟著去燕城,也沒有關注現在崔錦究竟在哪兒。
此時此刻的他們更為震撼更為驚詫的是趙府的一家子。
為首的是知府趙慶,依次跟著的是趙家的正妻,二房,三房……統共有二十三人,包括趙家三郎趙平以及他的妻子。
他們皆披頭散髮的,著囚,帶枷鎖,一個個垂頭哆嗦被生生地拉著前行。
在場的百姓們都驚呆了。
明明昨天還好端端的,怎麼一夕之間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眾人唏噓不已。
而此時的崔錦正站在茶肆的二樓,窗子半開,低首俯著那支漸漸遠去的隊伍。阿欣踮腳探頭的,表跟外頭的百姓一樣詫異。
不解地問道:「大姑娘,趙知府一家怎麼無端端就被抄家了?」
崔錦關上窗子,轉過,看了阿欣一眼。微微沉,說道:「許是犯了事吧。」之前連著數日去拜見貴人,也沒有看出什麼端倪來。只知道一事,貴人在樊城停留數月,絕對是有事要辦的。如今事辦完,他便離去了。
想了想,驀然想起之前無意間聽到謝五郎邊的隨從阿墨所說的,謝五郎接下來要去的是青城。青城乃明州中心,與樊城不一樣,是地地道道的大城,而當初趙家大郎就是由趙慶舉薦給明州何公的。
崔錦輕點鼻頭,心想:興許會跟何公有關。
對阿欣道:「不管是因為什麼事,我們小老百姓也用不著擔心。趙家一去,於我們而言只有好沒有壞。」
謝五郎停留的這段時日,是有些肆無忌憚了,趙家的人定然有看不順眼的。本來留了一條後路,現在謝五郎反倒是讓沒有後顧之憂了。
含笑道:「走吧,我們回家。」
.
崔錦帶著阿欣離開茶肆。
從後門離開的,此時街道上還熱鬧著,也不便去湊熱鬧。繞了幾條彎路,將到晌午時分才回到崔家。不曾想到的是,剛進門,便在庭院裏看到一個沉木箱籠。
微微一怔。
此時,珍嬤從屋裏走出,見到崔錦時,眼睛微亮,疾步走來,只聽道:「大姑娘總算回來了。」
崔錦點點頭,問:「箱籠是誰送來的?」
珍嬤道:「不曉得,是個穿黑的人送來的,說是他家郎主贈給大姑娘。」
崔錦打開箱籠,裏頭竟有五十金。的臉馬上就變了。「阿嬤,黑人可還有說些什麼?」珍嬤搖搖頭,道:「只說了這是他家郎主贈給大姑娘的,大姑娘看后便明白了。」
崔錦一聽,咬牙切齒地道:「阿欣,收好。」
說罷,崔錦轉就往房裏走去。
珍嬤一頭霧水的,問:「怎麼大姑娘得了這麼多金,看起來卻有些生氣?」
阿欣道:「我也不曉得。」
崔錦回到廂房后,坐了片刻,又自個兒喝了半盅冷茶,方平靜下來。不該生氣的,其實這也沒什麼好生氣的。
謝五郎贈五十金,以此辱。告訴,崔錦不值得跟他回燕城,最多也就值五十金。
崔錦的價值就只有五十金!
又將剩下的半盅冷茶灌肚裏,剛冒出來的火氣立馬降了下去。
深吸一口氣,疾步走到一面銅鏡前。
銅鏡里的被氣得面緋紅,纖長白皙的手指在臉頰上挲,最後使勁地一掐。疼得蹙眉,然後一本正經地對自己說道:「崔氏阿錦,你的目的已經達到,區區小事不值得生氣。」
.
又過了兩日,元叟回來了。
一到崔家,他便興沖沖地向崔錦稟報:「大姑娘,不負所託!老奴在秦州以九百二十五金置辦了一座三進的屋宅,也從可靠的人牙子裏買了八名僕役,傢也喚了當地最好的工匠開始打造了。老奴觀察了幾日,工匠很是盡職,僕役也很是可靠,工匠說了約半月便能貨。」頓了下,元叟又道:「屋宅是現的,恰好老奴去到的時候,有一戶商戶急著搬離,老奴瞧著裏頭裝潢尚新,還挖了個荷塘,奇石假山皆有,打聽過後曉得屋宅是乾淨的,便直接買下了。」
提到新的屋宅,元叟高興得眼睛發亮。
崔錦含笑道:「阿叟辦得很好,這些日子以來,辛苦阿叟了。」
元叟連忙搖頭。
「不辛苦不辛苦,為大姑娘辦事是老奴理所應當的。」他又問:「大姑娘,我們何時啟程去秦州?」他已經迫不及待搬進新的屋宅了!城地廣人多,極是繁華,他在城轉了一圈,幾乎要眼花繚了。再回來樊城,只覺樊城地小人,兒不值得眼,連塵土也不及城的好。
崔錦說道:「時機還未到。」
.
兩日過後,阿宇終於回來了。
他依照崔錦的吩咐,將上的金用完了再回樊城。他算了算,他在樊城總共待了一個月餘八天。這段時日裏他每天都在秦州最熱鬧的地方佯作不經意地提起大姑娘為孫家大郎附的事,時間一久了,許是聽得的人多了,竟被茶肆中的說書先生給相中了。
經說書先生當話本一說,流傳得更是廣泛。
崔錦一聽,說道:「倒是誤打誤撞了。」
阿宇連忙道:「定是大姑娘為鬼神庇佑,所以才能心想事。」
崔錦笑了笑,道:「這些時日也辛苦你了,去歇著吧。」阿宇連忙道:「不敢當,阿宇為大姑娘辦事是本分之事。」
表忠心的機會,阿宇一刻也不願意放過。
崔錦道:「嗯,下去吧。」
阿宇這才應聲離去。
元叟這時又來了,他道:「大姑娘,阿宇也回來了。時機還不曾到嗎?」
崔錦瞥元叟一眼,不由失笑。「阿叟便這麼著急想搬去秦州?」元叟訕訕地道:「老奴只是……只是太高興了。」
溫聲道:「不必心急,該來的總會來的。」
元叟在心裏嘀咕了聲,興許是讀的書多,大姑娘比尋常人還要冷靜聰慧。元叟應了聲,退了出去。之後,崔錦便安心地留在廂房裏作畫,或是看書寫字,不急不慌的。
樊城裏的百姓此時也將崔錦忘記到角落裏了,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都在趙家上。有人聽聞趙知府因為意圖謀反,所以才會被抄家的。也有人聽聞趙知府是因為得罪了燕城的那一位貴人,所以才會落得如斯境地,可真相到底是什麼,卻也無人知曉。
直到新知府上任,百姓們方知上一任趙知府是因為貪了前幾年賑災的金,賬簿被貴人發現了,而貴人上報朝廷,才會抄了趙慶的家。
而新知府上任的那一日,也有一封信箋送到了崔家。
崔元徹徹底底地愣住了。
他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收到三叔的信箋,他以為此生再也不會與任何崔家人有聯繫了。崔元的手在抖,即便他想刻意抑住,可崔錦與崔湛依舊能看出自家阿爹驚喜的神。
崔湛沉聲問:「阿爹,三叔父是什麼意思?」
崔元按捺住欣喜,道:「你們的三叔父要接我們回家。」
雖然不是本家,但是秦州崔氏在當地也是大戶人家,有家族所庇佑,便不會再孤苦無依。且三叔親自來信,另一方面也表明三叔對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是願意接的。
當年他離開燕城,親后,本家曾派過一個奴僕過來,表明只要他願意悔改,他依舊是汾崔氏的人。他年離家,儘管痛恨本家的束縛,不願將就,可人一老了,總會想家想親人。
崔元大笑道:「孩子們,收拾細,我們要去秦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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