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將至。

每逢中秋，必有花燈節。花燈節那一日，的宵會停歇一天。家家戶戶的閨帶著侍婢小廝阿嬤，在滿是花燈的大街上遊玩，芙河上船舫林立，儘是大戶人家華貴的私船。

這是崔錦頭一回在過中秋節。

以往在樊城時，可沒這般熱鬧。

雖是團圓佳節，但也僅僅由林氏省吃儉用買了半斤的豬，絞盡腦做了幾道葷菜，再買上一壺崔元喜的酒，珍嬤摘了宅里的甜棗，碾碎了做棗糕，一家人在庭院裏賞月吃飯。每逢此時，崔元便會起了雅興，對月賦詩一首，由崔湛與崔錦點評。誰點評的好，能讓崔元大為滿意的，便能得到一張完好的紙。

彼時家窮，能用於書寫的紙，崔元往往是單月給崔錦買，雙月則到崔湛。兄妹倆都很是珍惜，一張紙正反兩面往往寫得連指甲尖都不進。

為了得到獎賞，兄妹倆年年都暗中較勁，使出看家本事。不過無論誰贏誰輸，那一張紙總會落到崔錦的手中。崔湛一見到自家阿妹眼的眼神，便總會於心不忍，唯有忍痛割。

夜後，崔府的一大家子都到了芙河上，遊河坐船放花燈。唯獨崔元一家還留在了府裏頭。崔元認為家中雖然富裕了，但也不能拋棄以前家中的習慣，遂一家四口便在府里像以前那般吃了一頓中秋飯。

飯後，崔元喝著醉仙居最上好的花雕，賦了一首賞月詩。

崔湛與崔錦兄妹倆紛紛點評，今年是崔湛贏了。崔湛依舊將獎勵送給了崔錦，至於原因，崔湛也不知，他已是下意識地想著將所有東西都送給阿妹。

崔元有了三分醉意，與林氏低聲說著話。也不知說了什麼，林氏低低地笑著，麵皮上似有紅暈。

兄妹倆相視一笑。

林氏兩頰的紅暈加深，嗔了崔元一眼，卻與崔錦說：「知你的心都在外頭的花燈上了，去吧去吧。」崔錦眨著眼，說：「哪有，明明是阿娘的心都在阿爹上了！」

「還敢打趣你娘？再說就不讓你出去了。」

崔錦嘿嘿笑道：「好嘛好嘛，不打趣便是。」

林氏又說：「夜裏小心一些，早些回來，別玩得連家都忘記回了。」

崔錦挽住林氏的胳膊，笑地道：「阿錦曉得的，阿娘好好照顧阿爹便，不用擔心兒。」說著，崔錦拉著崔湛離開了梧桐苑。

出了崔府的時候，崔湛破天荒地的沒有跟著自己的妹妹。

「外面人多，我去人的地方走走。」

今天的花燈都集中在最大最熱鬧的主街上，崔湛與崔錦說了，便調頭往清冷的八寶路走去。崔錦也沒在心上，帶著阿欣與阿宇兩人開始慢悠悠地走進花燈街。

街道兩旁擺滿了花燈，各式各樣的，讓人看得目不暇接。還有猜謎的，撈魚的，賣中秋巧果的，數不勝數。整條主街亮如白晝，四都是人群，熱鬧之極。

崔錦是頭一回參加花燈節，看著琳瑯滿目的花燈，倒也覺得新鮮。

阿欣更是看得眼睛都花了，直說：「大姑娘，這盞白兔花燈好漂亮，啊，這盞牡丹花燈也好好看，那盞小舉燈的也好有趣！」

崔錦含笑道：「你喜歡哪一盞，我賞你。」

阿欣不勝欣喜，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又轉，最後買下了一盞芍藥花燈。提著花燈，不釋手的。崔錦看向阿宇，說：「你若有喜歡的，我也賞你一盞。」

話音落時，後冷不丁的響起一道聲音。

「你倒是奇怪，其他姑娘都是給自己買，唯獨你給侍婢買。莫非這些花燈都不能崔姑娘的眼？」年郎正變聲的時期，聲音裏帶了幾分沙啞。

崔錦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歐小郎。

坦地一笑。

「喜歡卻也不一定要得到，能遠遠觀之便已足矣。」

歐小郎大笑：「難得，難得，你區區一個姑娘竟能如此豁達。」

崔錦狡黠一笑，又道：「倘若喜歡便一定要得到，小郎豈非忙不過來？」

歐小郎先是一怔，隨後才反應過來。他搖著頭，嘆道：「想當初在燕城時與我鬥之人都垂頭喪氣離去，到了你上，卻是接二連三地被調侃，偏偏我還反駁不得。不過……」他頓了下，笑說：「小郎我欣賞你！家姐前些時日還與我提起你，正好我要登船遊河，家姐亦在船舫上，可要同游？」

崔錦含笑道：「小郎盛，阿錦難卻。」

崔錦那一日參加了歐將軍的壽宴后，便收到了歐鈺單獨的請帖。

之前落魄之時，歐鈺並不曾出援手，連茶話會也沒有邀請。只不過也沒有在意，歐家與謝家之間的關係，約知曉。歐鈺幫是分，不幫也是本分。

更何況後來從閔恭口中得知當初閔恭想要藉助歐家的力量幫一把時，發現歐鈺暗中替擋了不明槍暗箭。

崔錦頭一回赴約時，歐鈺倒也直爽，開門見山便說了當初不能明著幫的理由。

崔錦極是欣賞歐鈺的子。

這一來二去的，兩人也漸漸走得越來越近，了無話不談的閨中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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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鈺正想讓侍婢去催一催歐小郎，話還未出口，便見到歐小郎與崔錦一塊走了進來。歐小郎說：「阿姐，你看可巧了，我來的路上怕你無聊，把你的閨中知己都給帶來了。」

與歐鈺相的時間不短，崔錦也不像以前那般客套了。

笑地走上前，說道：「阿鈺莫要聽小郎胡說，明明是小郎貪玩，巧遇上了我。不得已之下才與我一塊來找你了。」

歐鈺也笑地說：「阿弟，莫說我偏心。你與阿錦兩人的話，一看便知你是哄我的。瞧瞧你，老大不小的，還日貪玩，就該娶個媳婦好好地穩住你。」

歐小郎最怕這個話題，連連舉手投降。

「中秋佳節的，阿姐便饒過我吧。」說著，歐小郎瞅了眼崔錦，又道：「阿姐這下也不愁沒人陪著說話了，時辰尚早，我出去看看有沒有好看的花燈，若有得了眼的，便給阿姐買一盞。」

歐小郎溜得飛快。

歐鈺看著他的背影，嘆道：「真是拿這個阿弟沒辦法。」

崔錦笑道：「小郎還不曾及冠，阿鈺也無需太過擔心。」

兩人走到船板上，河風拂來，微微帶有涼意。歐家的船舫周遭還有幾艘船舫，點著各式各樣的花燈，時而有琴聲與歡聲笑語傳出。

不過在夜之下，看不清是哪一家的船舫。

歐鈺忽道：「今夜的月真圓。」

崔錦瞧著，笑道：「阿鈺可是在想念意中人？」歐鈺曾經很委婉地與提過，有一個意中人，可惜家世不是特別好。至於是誰，歐鈺沒有主說，崔錦也沒有問。橫豎想說了，自然就會說的。

歐鈺臉微紅。

「胡說，我才沒有。」

崔錦又豈會不知在說反話，笑嘻嘻地道：「阿鈺想念也不打，與我說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只是有一點兒想念，我也不知怎地就傾心於他了……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還跟在阿爹邊做事，看起來是個憨厚的人，豈料耍起刀劍來卻像是變了個人，上像是鍍了層一樣，那般的英明神武。再後來，我越看他便越覺得他好……」

崔錦安靜地聽著，時不時附和上幾句。

曉得這個時候，歐鈺更需要的是一個傾聽的人。也願意傾聽。這段時日，的日子過得太妙了。有錢有名聲，還有和睦的一家，以及一個閨中知己，所有事都如同想像中那般發展著，日子不要太舒爽！

尤其是，沒有謝五郎！

崔錦的目不經意地掠過不遠的一條船舫，不由微微一頓。那條船舫在眾多花燈搖曳歡聲笑語不斷的船舫之中顯得有些格格不。

船舫不大，而且只點了兩三盞燈，看起來有些孤寂。裏頭燈微弱，窗門閉，外頭只有一個穿著黑的僕役站著。

那僕役站在暗之，似是在眺著們這一邊。

「阿鈺，你可知那條船舫是的哪一戶人家？」

歐鈺瞥了眼，說：「應該不是的，興許是其他地方慕名而來。每逢花燈節，慕名而來的人可不。」

崔錦聽后，便也不再在意，又笑著與歐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