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堵在飯館門口,看著將自家小姐氣哭的陸鐸、顧明嚴,不準他們再進來。

陸鐸無所謂,能將顧明嚴從清溪小姐邊帶走,他「死得其所」。顧明嚴出門才發現三叔還在裏面,臉一變,肅容提醒翠翠：「裏面還有一個。」

翠翠往裏看看,小聲哼道：「三爺還沒吃完，再說三爺也沒惹小姐生氣。」最主要的是，三爺一的氣勢太嚇人了,跟小蘭都不敢過去攆人。

顧明嚴便想重新進去。

翠翠眼睛一瞪，攔住他道：「大爺是不是還嫌我家小姐不夠生您的氣？」

顧明嚴心裏一虛。

麵館之，小蘭確定翠翠能鎮住那兩位爺后,便要去廚房看看小姐,結果才往前走幾步，忽見顧三爺站了起來,朝廚房過去了,墨鏡留在桌上。

小蘭愣住了,突然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三爺是有話對小姐說嗎？過去的話,也許兩人談的正事,三爺見到會不高興，想到三爺那張閻王似的冷臉,小蘭不打了個哆嗦，可,萬一三爺也欺負小姐怎麼辦？

應該不至於吧,們還在這兒，而且客人隨時可能登門。

左思右想，小蘭終歸還是沒敢過去，就在麵館中間站著，保證廚房若有任何不妥的靜，都能立即支援小姐。

廚房，清溪還是坐在那張小板凳上，只不過改面朝東北角坐著了，眼淚默默地往下掉，掉了就用帕子抹掉。其實清溪知道，陸鐸就是故意挑釁顧明嚴呢，並非真的暗示與顧明嚴有什麼，但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那麼說，臉皮抹不開。

這只是其一，再則，清溪這幾日心裏是憋著火的，生意太冷清，還被顧明嚴攪合了一回，大起大落的心，不能跟丫鬟們說，不想讓母親擔心，只能自己下所有忐忑。今晚被陸鐸一挑，各種負面緒便一腦地涌了出來。

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清溪當是小蘭，迅速抹掉新落的淚，吸吸鼻子回頭。

顧懷修就在這一瞬停下腳步，黑眸幽幽地注視著。十五歲的丫頭，本來就小小，現在可憐兮兮地坐在角落，臉頰被口罩擋住，一雙淚汪汪的杏眼越發明亮人，彷彿了莫大的委屈。

「三爺，您，您怎麼……」清溪慌張地站了起來，手足無措。廚房狹長，一人在裏面還算行自如，突然多了一個高大的男人，頓時顯得閉塞擁。清溪才被陸鐸怪氣指責與顧明嚴單獨待在裏面，驚慌過後，清溪立即就想出去。

顧懷修往左挪了一步，正好攔在面前，寬闊的膛，也擋住了後油燈的亮。

清溪只覺得眼前一黑，堪堪停下才避免撞上對面的男人。

茫然地抬起頭。

「以後，只要我在杭城，每晚都會過來。」顧懷修看著說，眸如寒潭，聲音清冷，不帶任何異樣的溫度。

清溪愣住，直到被他那雙眼睛驚醒，清溪才迅速後退兩步。雖然不懂這人為什麼突然說這個，為麵館老闆，清溪習慣地道謝：「謝謝三爺照顧我的生意，其實不必的。」天天吃面，哪個正常人得了。

「吃完面，我送你回家。」顧懷修再次開口。

清溪震驚地抬起頭。

昏暗的廚房，男人面無表地站在那兒，黑眸平靜地鎖定，冷冷清清的眼，直接斬斷旁人其他聯想，譬如他是不是在開玩笑。意識到他是認真的，清溪腦海里有片刻空白，送回家，兩人連朋友都算不上，顧懷修卻要每晚都來麵館，都要送……

清溪再不通男，也不至於連顧懷修的意思都不明白。

可，顧懷修對，怎麼會有那種？八月里，他還無視被匪徒欺負。

清溪突然懷疑在做夢，這樣的三爺，太不真實了。

右手手指曲起，清溪用指甲用力抵住掌心，微微的疼痛，提醒這不是夢，顧三爺真的在向，表達那種。

清溪想不通男人是怎麼想的，但很清楚自己的，垂下眼簾，明確地拒絕道：「多謝三爺厚，可我只想經營好麵館，不想浪費力在其他事上。」

顧懷修冷俊的臉上沒有任何緒波，漠然道：「我不會強迫你任何事，只要你不想，你可以一句話都不與我說。」

清溪皺眉，怎麼不太懂他的意思了？

像是知道小姑娘在想什麼，顧懷修淡淡道：「你早晚是我的人，但在你心甘願之前，我會保持一定距離。」

他的人？

他憑什麼這麼篤定？

清溪氣笑了，毫不畏懼地迎上男人的冷眼：「別說我現在無心婚嫁，便是有，也絕不會喜歡一個在我遇到危險時袖手旁觀並阻止旁人救我的冷之人。三爺，我激陸鐸，對您，如果不是來福的餅生意，我對您只有敬而遠之。既然三爺把話說得很清楚，那我也明明白白告訴您，我不喜歡您，來福的生意我不做了，以後您也不用再來麵館，我要忙了，請您離開。」

一氣呵，半個字都不帶停頓的，顧懷修默默聽著，眸如墨，愈來愈深。

清溪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那顆人頭。

開始害怕，但不想表現出來，扭頭喊小蘭，藉此掩飾怯意。

「來了，小姐什麼事？」小蘭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

「請三爺出去。」清溪綳著臉道。

顧懷修最後看一眼，無需小蘭開口，他主轉，坐回餐桌旁，繼續吃剩了一大半的面。

清溪躲在裏面，無聲問站在廚房門口的小蘭：「走了嗎？」

小蘭看看慢悠悠吃面的男人，搖搖頭。

清溪皺眉，沒來由一陣煩躁，不喜歡顧明嚴，也不喜歡顧懷修，甚至連分析顧懷修到底怎麼想的都不願意，一想到顧家兩幫人的恩怨，撇清自己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傻了吧唧答應深不可測機不明的顧懷修？

清溪只知道，顧懷修不可能真心喜歡。

「趕他走。」清溪用口型使喚小蘭。

小蘭為難，走到邊說悄悄話：「人家還沒吃完，再說，吃完了我也不敢攆他啊。」

清溪便讓小蘭去換翠翠。

翠翠比小蘭更沒種，一聽小姐去轟三爺，翠翠一，差點沒跪下去，抱著清溪胳膊哀求：「小姐，三爺怎麼了？是因為陸嗎？您理智點，三爺咱們惹不起啊。」

兩個丫鬟都膽小如鼠，清溪自己也沒膽，忍了忍，悶悶道：「算了，等他吃完自己走。」

翠翠如蒙大赦，生怕小姐反悔，繼續去外面看著陸鐸二人了。

清溪一個人在廚房生悶氣，不時看看腕錶。

「三爺吃好了？」

外面傳來小蘭諂敬畏的聲音，清溪再看腕錶，呵，不早不晚，剛好七點半，打烊的時間。

「小姐，三爺走了。」小蘭跑進來，一副報喜的模樣。

清溪讓去外面看看。

小蘭痛快地去盯梢，結果一出門，就見三爺戴著墨鏡站在麵館一側，陸鐸得意地守在旁邊，顧明嚴一人站在另一側，如兩軍對峙。

況不妙，小蘭趕去通知小姐。

清溪腦仁疼，顧懷修不走，顧明嚴也不走，等會兒顧懷修真的送，顧明嚴會怎麼想？萬一了刺激，又要追怎麼辦？

清溪不想出去，只是，告訴家人七點半打烊，如果回去晚了，母親祖母肯定著急。

「走吧。」清溪重新正了正口罩，領著兩個丫鬟出去了，門外的男人們誰都沒看，小蘭鎖好門，便走在二側。

顧懷修不不慢地跟著，與三保持十步的距離。

顧明嚴今晚沒吃面，卻吃了一肚子火，三叔這種態度，無異於挑釁！

顧明嚴加快腳步，想跟清溪問清楚，顧懷修看眼外甥，陸鐸多機靈，隔著墨鏡也知道舅舅的意思，當即追了上去，顧明嚴走在清溪後，他就跟在翠翠屁.後面，打定主意不給顧明嚴哄騙未來舅母的機會。

「我與清溪說話，請你離開。」顧明嚴努力保持一個貴公子應有的氣度。

陸鐸雙手.著口袋，歪著腦袋斜著眼睛反駁：「這馬路是你們家的？我想走就走，要你管？」

翠翠差點笑出聲。

清溪只覺得煩，加快腳步。

顧明嚴、陸鐸爭先恐後追了上去，顧懷修遠遠地跟著。

拐進小巷，再走五分鐘就到了老柳巷，清溪擔心母親可能會領著妹妹們出來接，提前轉，垂眸對跟屁蟲似的兩個男人道：「我不想我家裏人看見你們。」

「行，清溪小姐早點休息，我就送到這裏了。」陸鐸反應夠快，笑容燦爛地道。

顧明嚴不甘心，小聲喊：「清溪……」

清溪轉就走。

顧明嚴握雙拳，眼睜睜看著心裏的姑娘急行著回了家。

前面傳來徐宅的關門聲，顧明嚴心沉了下去，然後轉，冷眼看向後。

黑漆漆的狹窄小巷，只有通向橋街的巷口有，而此時那裏，立著一道修長拔的影。

「顧爺，Goodnight~」陸鐸做了一個摘帽的虛假作，紳士十足地朝顧明嚴道別，說完戴好並不存在的帽子，優哉游哉去對面與舅舅匯合，邊走邊吹著歡快的口哨。顧明嚴死死盯著那蒼蠅似的背影，如果手裏有槍，他一定會送陸鐸一顆子彈！

可惜，他手裏沒槍，陸鐸上卻藏著一把。

.

南湖岸上，顧懷修、陸鐸慢步往回走，司機開著黑別克，保持一定距離跟在後面。

路燈在湖面上灑下一片輝，幽幽的湖水莫名可怖。

陸鐸往湖裏丟顆碎石頭，忽地問道：「舅舅，你對清溪小姐是認真的，還是，故意氣那位？」

他十三歲時被舅舅接去國外，五年匆匆過去，陸鐸見過舅舅殺人，見過舅舅在賭場上揮金如土，亦見過舅舅著膀子鑽進汽車底下，弄得滿油污，但陸鐸從未見過舅舅跟任何人在一起，有段時間，陸鐸甚至懷疑舅舅當海盜、雇傭兵那些年，槍.林彈雨的，傷了子。

陸鐸覺得，舅舅對清溪小姐不太一樣，但，他猜不舅舅的心。

被問的男人，未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