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韓家別墅,林晚音了一輛黃包車。

車夫拉著還沒兩袋大米重的小婦人在風景優的湖畔慢行,林晚音著老柳巷的方向,心底的憤怒委屈慢慢變了害怕。婆婆非常看重兒們與韓小姐的,如果知道丟了家教的差事,婆婆會不會罵？

徐老太太發作時的面容浮現眼前,林晚音攥帕子,有那麼一瞬，後悔剛剛的衝了。可是，想到韓戎冷漠的臉、他懷疑與馬長不清不楚的語氣,林晚音目重新堅定起來。高富商，這種普通百姓家的人願意敬重些，但那不代表就要忍對方的輕賤。

只是,怎麼向婆婆解釋？

林晚音低頭想辦法。

徐宅,徐老太太今天還是很高興的，昨日從孫口中得知自家與山居客的陳家居然有段緣分,徐老太太腦筋又轉了起來。們娘幾個是外來戶,想在杭城站穩腳跟,就得多結本地的名流族,韓戎有錢有勢,家裏遇到麻煩可以請他幫幫忙，但韓戎份太高,平時走有限，陳家卻是可以經常來往的,只要搭上陳家,孫們出席各種宴請的機會就更多了。

徐老太太在秀城也算是頗有臉面的人，現在換地方住了，為了孫們以後能嫁得好，也為了自己活得更舒服面，徐老太太對結貴人的熱衷，並不比清溪重振酒樓的熱，只要機會過來，徐老太太一定會抓住。

天氣晴朗，玉溪陪雲溪在院子裏玩跳房子，徐老太太坐在桂花樹下，往面前擺個小板凳，清溪過來，給孫梳頭髮。

明天就要營業了，今天是清溪最後一天假，一邊祖母輕的照顧，一邊看著妹妹們玩耍，的心就像一樣燦爛。

「清溪啊，祖母知道你不喜歡明嚴，那你跟我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

徐老太太一開口，清溪頓時覺得，一朵烏雲飄到了頭頂，料到祖母話裏有話。

「什麼樣的也不喜歡，我就喜歡做菜。」清溪聰明地道。

徐老太太點點孫腦頂，立即反駁起來：「喜歡做菜，難道你能跟菜過一輩子？兒家早晚要嫁人的，你就是喜歡做菜，也不妨礙你親生子，最好多生幾個兒子，挑一個喜歡做菜的改姓徐，接替你繼承徐家的酒樓。」

酒樓都沒影呢，何況兒子？清溪左耳進右耳出，心不在焉。

徐老太太歪腦袋，瞅瞅孫白白凈凈花兒似的小臉蛋，突然嘿嘿笑了聲，湊到孫耳邊道：「祖母昨個可是人打聽了，陳今年十九，尚未婚配，且陳家思想開放，沒有門第之見，也不要求兒媳婦必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清溪你想想，還有比陳更適合你的人嗎？」

因為顧明嚴對孫的癡心，徐老太太從未想過要徹底放棄顧家，可眼前冒出一個更適合的、與孫志同道合的陳家五爺，徐老太太也不會傻乎乎地在一棵樹上弔死。

清溪聞言，難以置信地看向祖母，人家陳出於客氣請們去吃席，這還沒見面呢，祖母居然打起了對方的主意？

「祖母，我與陳不可能，你再說一句，一會兒你們去吧，我不去了。」清溪不容商量地道，力爭第一時間掐斷祖母拉紅線的心。

徐老太太張張，清溪見了，沒等祖母開口，氣呼呼地道：「我不梳了！」抄起小板凳就走。

「回來！」徐老太太氣得大，清溪只當沒聽見。

旁邊玉溪驚恐地過來，擔心祖母發脾氣，可怕祖母生氣了。

小孫怯怯的，二孫沒事人一樣，大孫更是早就不怕了，徐老太太心口，越看越覺得這三個孫是老天爺派來向討債的。正悶，大門口那兒林晚音回來了，徐老太太捨不得拿親孫出氣，對這個生不出男娃的兒媳婦，徐老太太卻是一萬個捨得。

「怎麼回來了？」坐在樹下，徐老太太瞪著兒媳婦道，目狐疑地打量兒媳婦。

林晚音本來都想好了，如果婆婆問起，就說韓瑩突然對鋼琴了興趣，不想學古琴了，如此婆婆再不高興，頂多給些臉看。但剛進門就被婆婆吼了，林晚音心裏一虛，登時不敢再提，急中生智地道：「韓小姐剛得了一輛自行車，今天一天都打算騎車玩，就先不上課了。」

「娘，我也要自行車！」雲溪眨眨眼睛，雖然不知道自行車是什麼，卻本能地覺得那是好東西，跑過來跟母親要，玉溪也地著母親。

林晚音被兒們吸引了心思，神還算自然。

徐老太太毫不懷疑，朝孫們哼道：「玉溪好好讀書，期末考試如果能考前三名，祖母就給你買。雲溪還小，騎不了自行車，今天晌午你乖乖聽話，飯桌上不哭不鬧，開春了祖母給你買洋娃娃。「

玉溪燃起了鬥志，雲溪也非常開心，早就想要一個洋娃娃了。

「又要讓娘破費了。」林晚音激地道。只要婆婆疼兒們，點委屈也沒什麼。

徐老太太哼了聲。孩們就得養，眼界養出來了，才有大家閨秀的樣子，才有可能嫁進豪門。

十一點，一家五口出了門，前往山居客。

山居客今日營業，杭城憋了快一個月的食好者們爭先恐後地湧向這裏，排隊的人都快破門檻了，酒樓便專門派了夥計守在門口攔人，什麼時候裏面空出一桌，什麼時候請新的客人進去。

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形，別說玉溪雲溪，徐老太太都驚呆了，到底是省城啊，自家酒樓生意最火的時候，也不及今日山居客的十分之一。

徐老太太看向大孫。

清溪的麵館就在山居客旁邊，見的多了不再震撼，但每見一次，都會羨慕一次，越發憧憬將來徐慶堂也能迎來如此盛況。

「老太太，您這邊請，二樓特意給您留了雅間。」守門的夥計早就得了爺吩咐，認出清溪，立即趕過來，熱地請徐家眷們。

酒樓外面排起的長隊中，不乏著面的名流，著眾人好奇、羨慕甚至不服的目，徐老太太笑得更燦爛了，帶頭進酒樓。

年後初開張，陳堯要招待老顧客，不停地出各個雅間，忙得不可開，因此請了長嫂陳家大作陪。大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領了兒陳姝、侄陳嫣過來。陳姝十歲了，陳嫣剛五歲，個頭與雲溪差不多。

「我好像見過你，你是南湖中三班的嗎？」玉溪瞅著陳姝，不太確定地問。

陳姝驚訝道：「是啊，你呢？」

兩個同齡的孩居然是校友，玉溪活潑，陳姝偏文靜些，聊著聊著就了朋友。

徐老太太期待的就是這種局面。

大見了，笑著邀請清溪三姐妹有空多去自家做客，陳家盛衰，老爺一共生了五個子，其中四個兒子，只有一位小姐，到孫輩總算出了倆姑娘，大是很歡迎年齡相近的孩兒們來自家做客的。

「老太太、伯母來了，陳堯有失遠迎，還老太太見諒。」

酒席吃到一半，陳堯終於空趕了過來，文質彬彬地向徐老太太、林晚音行禮。喜慶的日子，陳堯穿了絳紅的長衫，襯得年輕的男子面如玉，風流倜儻。徐老太太看得恍了神，林晚音也暗暗在心中贊了聲佳公子。

清溪低低咳了咳。

徐老太太最先回神，大方地誇道：「瞧瞧，五爺真是好容貌，我這個老太婆都看呆了。」

陳堯俊臉微紅，忙道「過獎」。

寒暄過後，眾人落座。

清溪是三姐妹里格最靜的，除非有人問話，大多數時候都安靜地吃飯。其實與陳堯算是同行，如果沒有祖母那番話，當陳堯談及菜肴文化、酒樓經營時，清溪很想看著他說或是聊一聊，但為了避免祖母繼續胡思想，清溪是憋住了。

陳堯注意到了清溪的異樣，因為昨日清溪來酒樓參觀，小兒幾乎沒停過，聊了很多酒樓事。

至於原因，陳堯看看滿桌菜肴，笑著問：「大小姐，這些菜可還合胃口？」

清溪放下筷子，真心地道：「杭城第一酒樓，名不虛傳。」

陳堯謙虛道：「虛名而已，大小姐喜歡就好。」

清溪笑了笑，視線一轉，就見祖母意味深長地朝笑呢。

清溪：……

一頓飯，清溪吃的如坐針氈，生怕陳堯再與說話，加深祖母的誤會。

散席后，清溪一頭鑽進自己的房間，閉門睡覺。

徐老太太來找孫談心，就吃了一頓閉門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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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睡結束，清溪領著三個幫手去逛菜場了。

徐老太太在後院待著，玉溪專心地寫作業，林晚音給四歲的雲溪啟蒙。

韓瑩突然造訪。

林晚音心裏一驚，趁婆婆還沒過來，央求小姑娘千萬別在這邊提辭職的事。

「那老師答應我，等會兒你隨我回家，繼續教我練琴。」

林晚音黛眉皺了起來，正思索如何拒絕，徐老太太聞訊來了。

「老師不答應我，我就去告訴老太太。」韓瑩雖然不懂老師為何要瞞，但銀行家的兒，有些明無需刻意學，耳濡目染就領悟了。

林晚音沒辦法，只得先答應，先應付了婆婆這關，稍後去韓家的路上，再好好給韓瑩講道理。

師生倆串通好了，韓瑩便裝玩膩了自行車，下午還想學琴。

徐老太太痛快地放了人。

林晚音上了韓家的汽車。

小聲向韓瑩解釋不能再去教課的理由，當然沒提韓戎的無禮傲慢，只說自己沒時間。

韓瑩一個字都不信，哼著道：「老師不用說了，都是我爹的錯，等會兒讓他向你賠罪。」

林晚音愣住。

汽車忽的停了，林晚音抬頭，就見幽靜的南湖湖畔，有個西裝筆的男人從一條長椅上站了起來，正是韓戎。

「嘿嘿。」韓瑩笑著推開車門，主坐司機旁邊去了。

林晚音猶沒反應過來，直到韓戎拉大車門要上來，林晚音臉才刷的變白，立即就要下去。

「別。」

耳邊傳來男人短促卻冷厲的命令，林晚音不控制地僵在了那兒。

「瑩瑩，你陪老師坐。」韓戎沒上車，過去將兒抱下來，然後他攆走司機，搶了司機的位置。

汽車重新發，韓戎過後視鏡掃眼後座的婦人，他抿抿，低聲道：「上午是我言行有失，冒犯林老師了，我很抱歉，希林老師看在瑩瑩喜歡你的份上，繼續教古琴，我也保證，明日起不再與你說半句話……」

說到這裏，韓戎頓了頓。

韓瑩不滿地咳嗽。

韓戎無奈，繼續道：「我保證不與林老師說話，也不再惹林老師生氣。」

韓瑩終於滿意了，抱著林晚音的胳膊撒：「老師，我爹知道錯了，你回來好不好？」

林晚音何嘗聽不出來，韓戎是被兒迫才道歉的？

僱主對有偏見，林晚音真的不想再賺他的錢了，歉疚地看著韓瑩道：「我……」

韓瑩見況不對，不要聽了，一頭撲進林晚音懷裏，嗚嗚地哭：「老師，我沒有娘，你忍心我一個人嗎？我爹是壞蛋，老師討厭他，還因為他不喜歡我了，那我也討厭他，老師你帶我去你家裏住吧，我一定聽話。」

韓戎角狠狠地了。

林晚音頭也大了，平時乖乖巧巧的孩，怎麼脾氣這麼大？

「老師沒有不喜歡你……」

「老師答應繼續教我了？」韓瑩高興地仰起頭，烏溜溜的眼睛裏哪有半滴淚？

「只要你繼續教瑩瑩，這個月起，我給你雙倍工資。」韓戎再次道。

林晚音垂眸道：「不必，只要您保證不再干涉我的生活，我會繼續教小姐。」

韓戎嗤笑：「我說過，明日起，不再與你說半句話。」

林晚音沉默，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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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八，清溪的麵館也重新營業了，特意趕來吃面的客人們卻發現，外面亮出來的菜譜上除了三樣面，居然多了一道菜：酸辣土豆。

一盤土豆價格五分，客人可以選擇清炒。

有人向小蘭打聽：「加土豆，是有什麼說法嗎？」

有孟進端盤，現在小蘭專管收錢結賬了，笑道：「小姐怕大家吃面膩味，故加道菜。」

客人信了，又問以後每日添的一道菜是不是也經常變化。

小蘭笑著搖頭，心想啊，至在小姐用土豆練刀法之前，是不可能換菜的。

廚房裏面，清溪也是想笑，但沒辦法，刀法只能靠練，而土豆是最適合練習的食材。

人都喜歡新鮮，今日來吃面的客人，幾乎都點了土豆，於是廚房噹噹當的切菜聲，幾乎沒停過。清溪一開始還能分心檢查自己刀法是否有進步，但點土豆的人越來越多，清溪就只剩下一個想法，管它細均勻，快點切完別讓客人久等才是！

晌午高峰期，已經很小心切土豆的清溪，還是切了手，鋒利刀刃切到食指，瞬間冒了出來。

清溪頓了下，反應過來，立即將食指放進口中，吮到停，若無其事地繼續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