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龍丘晾微笑道:“你二叔公只是忘不了神鹿王朝而已,沒有別的壞心眼兒,可別把你娘的死與他們扯上關系。還有,你是打算回家看看,然后再去找那個小子嗎?”
龍丘棠溪搖搖頭,輕聲道:“暫時不會去,我會走先去一趟西岳那邊,然后走一趟斗寒洲,棲客山上有一顆梅樹,我得去看看。還有那座絳方山,我也得去看看。”
抬頭看向中年人,輕聲道:“爹,你不喜歡,我知道,可我喜歡他,我想請你幫忙查一下朝天宗的老底,他回中土之后,肯定會去一趟離洲的。”
龍丘晾一臉無奈,真是大不中留啊!
可閨喜歡,有什麼辦法?
“放心吧,九洲那幾宗門,我都會查的。”
這位父親走過去拍了拍兒的腦袋,出個笑臉,輕聲道:“其實,你娘會很喜歡劉景濁這樣的人的。雖說他凡事都會有一個‘我以為’,可打心眼里,是為你好的。”
天底下哪兒會有不希子好的父母?
龍丘棠溪忽然問道:“爹,你為什麼要自斬龍脈,毀去神鹿王朝國運?”
龍丘晾笑了笑,淡然開口:“誰做兒子誰做去,我又不是沒爹。天底下那麼多天子,我一個不。”
…………
婆娑洲歷來是佛門圣地,一洲百姓多是信徒,數個王朝都以佛為國教,寺院僧人更是數不勝數。
只不過婆娑洲數國,所信奉的佛是有所不同的。
最早時,一個村子與一個村子所信奉的佛陀都不一定一樣。直到近百年來,這種況才有所減,婆娑洲也慢慢學著中土,修一個不那麼象的佛。
有個自玉竹洲趕回的讀書人,剛剛在婆娑洲西南部落地,他得橫一座婆娑洲,趕去東北角的殺生渡,再搭乘渡船返回中土。
九洲之大,若只以步行,即便是真境修士的壽命,也撐不到走遍九洲。
早年間有人探尋人世間第一艘渡船從何而來,當時有人答道,人間的第一艘渡船,是一座孤島。
讀書人旁跟了個白小,小子走在沒人的地方時會化作一只大鳥盤旋在半空中,但凡靠近村莊城池,便又會化作人。
婆娑洲位南地,幾乎沒有四季之分,唯長夏而已。明日就要立冬了,此地依舊是惹得穿不住裳。白小甚至覺得,只隨隨便便尋一塊兒石頭,打個蛋上去就能攤著吃了。
白小熱得直吐舌頭,他苦著臉,嘟囔著說道:“余先生,不是說下了渡船就到你家了嘛?這都走多久了,還有多遠?”
青年微微一笑,輕聲道:“總有一次下船時,我們會到家的。”
白小瞪大眼睛,心說,瞧瞧!瞧瞧!這就是讀書人了。總有一次是什麼意思?意思是還有很多次嗎?
唉!貪圖一時小便宜,終究是上了這書生的惡當了!
白小又問了他已經問過好多遍的問題,“余先生,你真是皇子?帶我去中土之后,真能讓我有個安穩地方待著?”
余恬笑了笑,遞給白小一壺水,隨即開口道:“你要是不相信我,隨時可以走的。要是相信我的話,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小子滿臉委屈,心說這都走了多遠了,你讓我走,我上一枚半兩錢都沒有,走哪兒去啊?
可他還是沒忍住問道:“余先生,你真會收我做學生?我覺得我不適合讀書唉,我更適合當個大劍仙,雖說我是個妖族,可我還是想當個大劍仙。”
余恬微笑道:“可以啊,我弟弟劍就很不錯,曾經就是大劍仙,遲早還會是大劍仙,你要是不怕,我可以推薦你拜師的。”
白子大喜過,不敢置信道:“真的?”
可忽然想到余先生問了自己怕不怕,他又好奇問道:“我為什麼要怕?”
余恬停下步子,轉過頭,一臉誠摯開口:“他十六歲前后,帶兵滅了十個妖族王朝,殺妖族起碼十多萬了。而且他有一把劍,只要是妖族,見那柄劍就像看見了斷頭臺。”
小子咽下一口唾沫,投去質疑眼神,可那個讀書人只是笑笑不說話。
白小暗道一聲壞了,苦兮兮開口道:“余先生,那我還是不做大劍仙了,我怕被人嚇死。”
不是十多個,是十多萬啊!
只不過,曾經是大劍仙,這是什麼意思?難不還能當兩年大劍仙之后,厭倦了,不做了?
余恬笑道:“放心吧,他脾氣好的時候,會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
白小子撇撇,嘟囔道:“余先生,你這是個病句啊!”
余恬疑道:“是嗎?看你怎麼理解了。”
好不容易走過有人家的地方,白小剛想化作本飛著趕路,可眼前忽然出現個留著寸頭的僧人。
那僧人雙手合十,微笑道:“余先生,我師尊想請您一敘。”
白小躲在余恬后,低聲音說道:“余先生,找茬兒的?”
一只大手按住白小的腦袋將其推到自己一側,隨后笑著說:“你覺得我脾氣好嗎?”
白小點點頭。
余恬又說道:“我們三兄弟,脾氣最好的其實是老二,只不過他久在沙場,自小一殺氣,旁人瞧著他更脾氣大而已。”
白小眨眨眼,好奇問道:“那誰脾氣最不好?”
余恬微微一笑,面前忽然浮現一本書,只不過書上并無文字。
等白小再看去,那本無字書忽然金璀璨。
只見余恬手翻書,每一次手指書中便會涌出無數文字,噴泉似的。
余恬翻書不停,數萬顆金閃閃的文字羅列半空之中。
對面僧人眉頭一皺,周泛起陣陣佛,有如穿上了一佛鎧甲。
白小咽了一口唾沫,呢喃一句,乖乖!
可下一刻,他就曉得脾氣最差的那個人是誰了。
虛浮半空中的數萬文字當中依次飛出三個字。
三枚文字依次沖天而起,于半空中瞬間變作文字大山,先后砸向不遠的僧人。
連在一起,是一句話。
滾遠些!
字大如山,住那個僧人之后便沒了文字模樣,只是三座大山而已。
白小瞠目結舌,又沒忍住咽了一口唾沫。
余恬轉過頭,笑呵呵問道:“讀書人不是不能打架,不過讀書人打架一定要文縐縐的,君子口不手嘛!你看我,沒口,更沒手。”
小子雙眼滿崇拜神,抬頭對著余恬說道:“這怎麼做到的,我也能學嗎?”
余恬微笑道:“當然可以,你只需要多讀書,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如玉,書中還有很多,你看到的就是其中之一。”
帶著小子若無其事的走過去,余恬忽然低頭問道:“你不是說,認識的字數也裝的下一斗麼?現在呢?”
白小撓了撓頭,訕笑道:“裝不下,這個真裝不下。”
余恬抬起頭,輕聲道:“那就養一口浩然之氣,天地為斗,自然就裝的下人間文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