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沈映月忙完府中事宜之后,便帶著巧云出了門。

梁護衛立在馬車旁邊，見沈映月來了，忙道：“夫人,請上車。”

沈映月微微頷首,上車之時，忽然想起一事。

“府中有狗麼？”

梁護衛愣了愣,他沒想到沈映月會突然問這個。

梁護衛思索了片刻，道：“后門附近,好像是有一個。”

沈映月道：“從今日起,將那狗附近的守衛撤掉。”

梁護衛忍不住問道：“夫人……這是為何？”

沈映月笑了下,道：“一條狗而已,不值得蹲守。”

說罷,便上了馬車。

梁護衛茫然地點了點頭。

馬車徐徐使出鎮國將軍府門前大街,很快便了城東的主街。

主街上十分熱鬧，百姓熙熙攘攘，絡繹不絕。

但馬車并未停留,而是徑直行到了街角，最終停在了一茶莊門口。

“夫人,已經到了。”

巧云率先下了車,立即轉攙扶沈映月。

沈映月踩著馬凳，輕盈落地。

與此同時,另外一輛馬車，也緩緩停在了門口。

馬車停穩后，車上跳下兩個人,竟是白燃和吳小刀。

吳小刀見到沈映月,爽朗一笑：“見過嫂夫人！”

沈映月沖他們輕輕頷首。

今日一早,沈映月便安排人給他們送信,于是約了來這里見面。

白燃抬眸，看了看這茶莊的招牌，笑道：“嫂夫人今日怎麼會約在這里見面？”

沈映月道：“一來蔽，二來……我今日也約了掌柜談事。”

沈映月一貫講究效率，恨不能□□事，整日的行程都排得滿滿當當。

三人便一道了茶莊。

這茶莊的掌柜，一見到沈映月，便殷勤地迎了上來。

“莫夫人，您終于到了！近日又來了不新茶，小人一起奉上，給您嘗嘗？”

對掌柜的來說，沈映月可是他的大主顧。

沈映月點頭，道：“多謝，有勞幫我們準備一間清凈的廂房。”

“好嘞！”掌柜的連忙應聲而去。

吳小刀和白燃還沒有來過茶莊，便好奇地四打量。

過了一會兒，掌柜的便領著幾人到了廂房，奉上了茶點之后，便告退了。

沈映月輕聲道：“坐。”

吳小刀也不客氣，便直接坐了下來，他問道：“嫂夫人，這兒的茶，是供給流閣的嗎？”

“流閣用的茶，來自多個不同的茶莊，這是其中一家。”

京城的茶莊不，沈映月和廖先生在挑選茶品之時，便選取了各個茶莊最好的茶葉，供給到了流閣。

定期也會來這些供應的茶莊轉轉，看看有什麼合適的新茶。

白燃低聲道：“前段時間路過流閣，我見里面門庭若市，想來，一定是嫂夫人經營有方。”

沈映月卻道：“目前還算順利，不過離我理想中的狀態，還有很大差距。”

沈映月說的是實話。

如今的流閣剛剛起步，短期目標是收回本錢……而長期目標，便是要在京城的貴婦千金圈子里，建立影響力，為重振門楣做準備。

端起茶杯，輕抿一口，便開門見山地問：“上回遇刺一事，可有新的進展了？”

一說起這事，吳小刀就有些郁悶。

他嘆了口氣，道：“那巡防營和大理寺真是無用，到了現在，還在追查那幫殺手的來歷，對于幕后之人，是一點頭緒也無。”

沈映月聽了，沉思一瞬，道：“我倒是覺得，這殺手是西夷的，指使他們的人，未必是西夷的。”

吳小刀有些狐疑，問道：“嫂夫人的意思是？”

沈映月看向吳小刀和白燃，問道：“如果你是西夷人，要殺大旻鎮國大將軍的家眷、劫他的靈柩，你們會選大旻的殺手，還是西夷的殺手？”

這一次，卻是白燃先開口：“若是我來安排……我會選大旻的殺手……畢竟西夷的殺手對大旻的況不悉，讓他們手，出事的風險更高。”

沈映月頷首，道：“不錯，連我們都這樣想，旁人自然也這樣想。”

“何況，那些殺手，都是西夷金樓的人，這金樓是西夷第一殺手樓，距離京城何止千里，一行人來到京城，豈不是暴無？所以，請西夷殺手出手，很可能是蓋彌彰。”

吳小刀一拍大，怒道：“我就說嘛，這下手的一定是自己人！若我知道是誰，定要將他大卸八塊！”

白燃有些詫異，問道：“嫂夫人怎麼知道，那些西夷殺手是金樓的？”

沈映月笑了下：“大理寺卿夫人說的。”

吳小刀有些不可置信：“大理寺卿一貫古板，一查起案子來，什麼消息也打聽不到，沒想到大理寺卿夫人居然知道？”

沈映月面淡然：“大理寺卿懼，夫人在府中話事權大，自然什麼都知道。”

此言一出，吳小刀和白燃都瞪大了眼。

吳小刀：“懼、懼？”

白燃遲疑了片刻，問道：“嫂夫人，這消息的來源……”

沈映月輕輕吐出三個字：“流閣。”

白燃和吳小刀對視一眼，他們就知道，這流閣不簡單。

這案子是皇帝親自關注的，按理說，是極其要、機的案子，沒想到連他們都拿不到的消息，居然在婦人之間流傳開來了。

仔細想想，著實有些駭人。

沈映月卻面淡淡，道：“兩位不必張，若是有什麼和你們相關的消息，我也會及時共的。”

白燃不以為意：“末將無可懼。”

吳小刀卻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了，他期待地了手，問道：“嫂夫人，那流閣是不是可以聽見很多，外面不知道的事？”

沈映月看了他一眼，反問道：“比如呢？”

吳小刀想了想，問道：“那永安侯府的大公子，真的是私生子嗎？”

沈映月點頭：“是。”

吳小刀又問：“太尉府的韋小姐，真的腳臭嗎？”

沈映月回憶了一瞬：“褒貶不一，想來應該是真的。”

吳小刀越問越起勁：“去年的探花郎陳公子，是因為患疾，才和鎮國將軍府解除婚約的吧？聽說母親供奉了一座送子觀音廟，就在城郊……”

沈映月：“……”

白燃忍不住瞪了吳小刀一眼，道：“嫂夫人面前，你能不能別胡說八道！”

吳小刀被他這麼一提醒，才收斂了幾分，撓了撓頭：“對不住對不住，一下把話題扯遠了。”

沈映月一笑：“無妨。”

吳小刀一向豪爽直率，白燃則冷靜持重，這兩個人倒是一對不錯的搭配。

莫寒還會選人。

吳小刀雖然沒有再問了，卻對那流閣充滿了好奇。

白燃也在想……那流閣只怕會為京城中，朝廷消息的集散地。

沈映月緩緩放下茶杯，道：“對了，今日找兩位來，還有一事。”

兩人立即抬眸，看向沈映月。

沈映月沉聲道：“最近，戶部尚書府，在打鎮國將軍府的主意。”

說罷，便將史管家遇到的事件，大致同他們說了一遍。

吳小刀聽后，忍不住了拳頭，道：“這個老狐貍！將軍都不在了，他還盯著鎮國將軍府做什麼？”

沈映月道：“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頓了頓，繼續道：“將軍都不在了，他為何還要對我們趕盡殺絕？趕盡殺絕不，又要走旁門左道，掌握鎮國將軍府的向……除非，他與鎮國將軍府有重大過節，又或者鎮國將軍府手中，掌握著他的把柄。”

吳小刀和白燃面一驚，心照不宣地換了一個眼神。

莫寒掌握戶部尚書把柄一事，原本沒有其他人知道。

若是沒有發生南疆的慘事，三人便打算一回京，便將此事告知皇帝，請皇帝裁決。

但如今朝廷，各派之間明爭暗斗，隨著莫寒“死”，兵權便了一塊香餑餑，引出了不蠢蠢之人。

三人曾經商議過，戶部尚書一事，要找個合適的時機解決，在此之前，不能將此事給其他人。

沈映月將他們的神，盡收眼底。

沈映月明白，這兩人都是莫寒的心腹，只怕對自己……還沒有那麼信任。

沈映月誠懇道：“兩位副將都是將軍生前的左膀右臂，我視兩位為自己人，才將這些事告知，若兩位也知道些什麼，還請如實說明，讓我心中有數。”

白燃思量了片刻，沉聲開口：“嫂夫人果真聰慧。”

吳小刀也覺得不應該再瞞著沈映月。

吳小刀便繼續道：“將軍在世之時，查到了戶部尚書以權謀私，將軍糧以次充好。只不過，還未來得及稟報皇上，便遇難了，他們盯得這麼，恐怕是為了銷毀證。”

沈映月眸微凝，沉聲道：“原來如此，證是什麼？難不在鎮國將軍里？”

白燃點頭，道：“我們聽將軍說過，證是一張換糧憑證，應該就在將軍的之中。”

沈映月凝神點頭，開口：“我知道了，待我回去便找找。”

白燃和吳小刀出笑容。

之前莫寒潛回過鎮國將軍府，那一次便是為了找輿圖和這證，但不知為何，卻空手而歸了。

沈映月又思忖了一會兒，低聲道：“你們說，刺殺會不會是戶部尚書安排的？”

吳小刀微微蹙眉：“極有可能，姓孫的一貫老巨猾，他若已經清楚了證在鎮國將軍府，那對你們下手，也是理之中了。”

白燃也有些憂心，道：“嫂夫人別擔心，我和小刀回去后，會想個法子將這戶部尚書的事理掉，不會讓他再危害到鎮國將軍府。”

吳小刀跟著點頭：“就是，嫂夫人莫怕，還有我們呢。”

沈映月卻搖了搖頭，淡淡一笑：“戶部尚書而已，不足為懼。”

這語氣十分淡定，甚至有點安白燃和吳小刀的覺。

白燃和吳小刀都呆了呆。

沈映月繼續道：“若一個小小的戶部尚書，都敢對鎮國將軍府手，那之前，你們在南疆遇到的種種異常，只怕都不是巧合。”

白燃和吳小刀又是一驚。

他們之前去鎮國將軍府吊唁之時，沈映月問過他們莫寒的死因。

吳小刀當時無意間多說了幾句，沒想到一直放在了心上。

沈映月看了兩人一眼，沉聲道：“我建議兩位副將，還是盡快查查南疆軍誤傳，和糧草被燒一事，說不定戶部尚書之事，只是其中一環，還是先不要打草驚蛇為好。”

白燃和吳小刀神鄭重地點了點頭。

沈映月說的，與他們正在做的，不謀而合。

這些日子，他們和莫寒，一直在暗地調查南疆一事，只不過沒有聲張罷了。

幾人聊完了正事。

沈映月便邀他們喝茶。

吳小刀端起茶杯，豪飲一口，笑道：“好喝！”

白燃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能不能別這般牛飲，這樣的好茶，都被你浪費了！”

吳小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嫂夫人見笑了，我是個人，并不懂得品茶。”

沈映月卻道：“其實品茶，也并不難，一看，二嘗，三。”

“先看茶湯是否亮、然后飲茶，看苦的味道，十分能迅速化開，第三……則是看飲后是否有愉悅。”

吳小刀聽得認真，喃喃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很難。”

沈映月道：“你覺得難，是因為此前不會……當學會了，自然就不覺得難了。當然，品茶也是一門學問，如要鉆，三言兩語，自然是道不盡的。”

吳小刀點了點頭，笑道：“嫂夫人說的是，我原本也以為寫字很難，但練了幾日之后，確實比之前進步了些。”

沈映月一笑：“那很好。”

白燃飲茶的同時，也在觀察沈映月。

他發現，沈映月不但事頗有魄力，還經常不聲地鼓勵旁人。

若是將軍真的見了嫂夫人……會是什麼形呢？

白燃心頭忽然有些期待。

-

三人聊了不多時，白燃和吳小刀便離開了。

車夫趕著馬車，徐徐來到茶莊門口。

白燃和吳小刀一前一后挑起車簾，迅速鉆了進去。

寬敞的馬車，玄長袍的男子，正襟危坐。

他長眉鬢，面容冷肅，不怒自威。

吳小刀和白燃拱手見禮：“將軍。”

莫寒微微頷首。

“況如何？”

白燃便將方才和沈映月的對話，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說罷，白燃道：“嫂夫人就憑那戶部尚書夫人的一點小作，居然猜到了戶部尚書有把柄在您手上，當真厲害！”

吳小刀也忍不住道：“何止啊……嫂夫人還知道許多，連咱們都沒聽過的……我之前倒是小看了那流閣，若我們也能去轉轉就好了。”

莫寒輕咳了下，吳小刀才停了下來。

莫寒沉聲開口：“等找到了證后拿過來，由你們呈上去。”

當時，莫寒在南疆被伏擊，重傷，當即便決定要將計就計，找替之時十分匆忙，便將輿圖、證等都落在了替上，一路送回了京城。

戶部尚書既然膽大到對鎮國將軍府手，可見此事的危險，不能再讓參與其中。

白燃和吳小刀齊聲應是。

莫寒又道：“鎮國將軍府附近，再多加些暗樁……如今出門的次數多，安排兩個人，單獨保護。”

白燃點頭：“是，末將來安排。”

吳小刀笑了，道：“我們方才還想安安嫂夫人，誰知道卻道‘戶部尚書，不足為懼’，勸我們先查南疆的事，不要輕舉妄，倒是‘威武’得很。”

莫寒微微一愣。

莫寒長眉微挑，饒有興趣地問：“既然如此，戶部尚書那邊，有何打算？”

吳小刀答道：“嫂夫人說，先讓尚書夫人，撿幾日腌臜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