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明明是春日清晨,天空卻暗如黑夜,疾風驟雨不停,澆得眾人渾。
塌房的地方,名安義街。
安義街街口的巷子,還立著一塊破舊的石碑,可這一整條長街,卻已經沒有一座像樣的房屋了。
沈映月和張楠帶人到達安義街時,莫寒和莫衡,正帶領百姓們搜尋廢墟下的傷者。
長街之上,眾人踩著雨水疾走。
有婦人躲在廊下,掩面而泣,還有僥幸逃出生天的男子,嗚呼哀哉地喊疼。
嘈雜聲和雨聲混在一起,令人無所適從。
“莫衡,孟師父!”
沈映月手持一柄油紙傘,走了過去。
莫寒一回頭,見到神復雜的張楠,便知沈映月已經說服了他。
莫寒面上淌水,抬手了,道:“兩位來得及時。”
張楠斂了斂神,道:“人已經帶來了,要做些什麼?”
莫衡看了他一眼,也不計較之前的事了,忙道:“快隨我來!”
莫衡讓魯校尉帶著人手,從街尾挖起,若聽見呼救聲,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將人救出來。
張楠也不含糊,撿起一把鐵鍬,便與眾人一起手。
沈映月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張楠悶聲道:“莫夫人,我好歹也是習武之人,這點力活,不算什麼。”
沈映月無聲點頭。
就在這時,一頂小轎自街口而來,停在了不遠。
隨從打扮的男子,立即撐起一把傘,來到轎門前。
轎門一開,下來一名微胖的中年男子。
這男子五短材,穿著一塵不染的服,踮起腳避開泥水,這才走到了傘下。
這便是白城知縣王眾了。
報信的衙役連忙奔了過來,對著莫衡的影一指,低聲道:“王大人,那便是南疆特使莫大人了!”
王眾連忙向莫衡走去,旁邊的隨從小心翼翼地為他打著傘。
莫衡恰好回頭,對上了王眾的視線。
王眾連忙掛上一臉笑意:“莫大人大駕臨,下有失遠迎,請大人恕……”
“廢話說!”莫衡直截了當地打斷了他:“安義街出了這麼大的事,你為父母,為何才來?”
王眾一愣,忙道:“下也是才接到消息……”
“才接到消息?”莫衡怒道:“若是本不在,王大人恐怕都在家中躲雨罷!”
王眾心里“咯噔”一聲。
莫衡道:“這安義街塌房,關系著上百條人命!你居然如此玩忽職守,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王眾冷汗涔涔,忙道不敢。
莫衡一腳上去,怒道:“還不快去救人!若再多耽誤一刻,本就挖個坑,將你也埋下去!”
百姓們早知王眾不是個做實事的,見莫衡當面斥責他,頓時覺得大快人心。
王眾聽說莫衡是鎮國將軍府出來的,見這一面當真讓他怕得發抖,連傘也不敢打了,連忙帶著幾十個衙役開始救人,不僅如此,他還派了人回府,將十幾個府兵也了過來。
現場的營救速度終于快了起來。
沈映月站在對面的屋檐下,低聲代道:“巧云,你去人群里問問,誰家方便讓出廚房,用銀子打點一二,為大伙兒熬煮一些姜湯。”
巧云應聲去了。
莫寒走了過來,他出來得急,并未穿蓑,只簡單帶了個斗笠。
他走到沈映月待的屋檐下,渾都在滴水。
“夫人,恐怕還要請一些醫者過來。”
沈映月下意識遞出一方手帕給他,道:“已經讓修文去請了,應該很快就到。”
莫寒面微頓,手,接過了的帕子,簡單了滿是水漬的臉。
沈映月問:“挖得如何?”
莫寒無聲搖了搖頭,低聲道:“雨勢太大,只怕兇多吉。”
沈映月也沉默下來。
自塌房到現在,已經兩個時辰過去了,挖出的人……無一生還。
莫寒看了沈映月一眼,神悵然。
莫寒低聲道:“夫人別急,說不定還有人活著。”
沈映月只得默默點頭。
風雨飄搖。
兩人立在屋檐下,肩并著肩,沉默便是最好的安。
莫寒抬眸看了看天,道:“比起塌房……我更擔心的,是引發山洪。”
莫寒這麼一說,沈映月便想了起來。
這白城沿著白河,城北和城南地勢落差極大,河水自北向南而流,如今暴雨頻發,河水自然水漲船高,萬一……
兩人對視一眼,沈映月立即來了知縣王眾。
王眾被莫衡敲打過后,一直都老老實實地挖著殘垣和房梁,連蓑也不敢穿,生怕再被莫衡一頓臭罵。
此刻聽聞將軍夫人召見,連忙誠惶誠恐地奔了過來。
“小人見過將軍夫人!”
沈映月看著王眾,道:“王大人,如今雨勢過大,會不會引起白河泛濫?”
王眾愣了愣,道:“這白河的堤壩在城北,前兩年戶部還派人過來加固過,應當是無事的。”
戶部?
沈映月秀眉微蹙,莫寒心有會意,對沈映月道:“夫人,我還是帶幾個人,去看看河堤的況罷。”
沈映月頷首,道:“我與你一起去。”
說罷,便讓松青牽來了兩匹馬。
沈映月對張楠道:“張大人,可否向你借幾個人?”
張楠一聽,頓時明白,沈映月想要的是兵部那幾個小吏。
那幾人雖然武藝算不得高強,卻也是孔武有力的漢子。
張楠一點頭,道:“你們小心些。”
沈映月一笑:“多謝。”
沈映月和莫寒并駕齊驅,向著城北飛馳而去。
“夫人是如何說服張大人的?”
莫寒將斗笠帶上,側頭看向沈映月。
沈映月披蓑,也戴了一頂一模一樣的斗笠,笑道:“我自有我的法子。”
莫寒淡淡笑了下,卻不再問了。
兩人多得是心照不宣。
馬兒一路疾馳,四蹄翻飛,很快便到了城北的堤壩附近。
“夫人,這堤壩是前幾年才修筑的,結實著呢!”
說話的是王眾的師爺。
王眾見沈映月非要來看堤壩,便派了師爺陪同。
莫寒轉,對沈映月道:“現在雨大,夫人站得離河遠些……我過去看看。”
沈映月點點頭,遂退了兩步。
莫寒提氣,縱一躍,足尖點過河水,便飛到了堤壩之上。
這堤壩是用條石和木樁作為基礎的,上面還裹了不泥沙。
莫寒輕功極好,他順著堤壩上沿,順著堤壩越到了河對面,一路檢視堤壩的況。
沈映月立在岸邊,一目不錯地看著他。
湍急的河水就在莫寒足下奔騰,看得人心驚膽寒。
莫寒低著頭,聚會神地檢查著堤壩,忽然,他目一頓。
這堤壩有一條石,不知怎的,已經歪斜了許多,上面的木樁已經被沖垮——大壩仿佛被生生撕開了一個口子。
莫寒變了臉。
他低頭看去,仔仔細細記下了豁口的位置和大概寬度,而后便施展輕功,飛回了岸邊。
沈映月迎了上去,低聲問道:“孟師父,況如何?”
雨水順著沈映月的斗笠,簌簌而落,仿佛為兩人之間,豎起了一道水簾。
莫寒面微沉,道:“大壩已經被沖開了一,若是不及時堵上,只怕有極大風險。”
沈映月眸微凝。
兩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白城的堤壩在城北,若是這堤壩毀了,白河的水傾瀉而下,便會將整個城南淹了,到時候莫說安義街的營救會到影響,就連其他的城南百姓,恐怕也要遭殃。
莫寒沉片刻,道:“夫人,我帶人去找些沙袋,先將堤壩堵上,但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你先回城南,通知莫衡他們,讓百姓們提前遷移,找地勢高的地方避一避。”
白城這般奇特的地形,簡直為洪水漫灌創造了得天獨厚的條件,一旦洪水來了,只怕是滅頂之災。
沈映月鄭重點頭:“你們都留下,聽孟師父吩咐。”
“是!”
沈映月與莫寒對視一眼,道:“孟師父,保重。”
莫寒無聲頷首。
沈映月轉上馬,和松青一起離開了城北大壩。
莫寒看著遠去的背影,不知為何,心中竟有一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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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知縣王眾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映月:“夫人是說,大壩、大壩上開了口子!?”
張楠和莫衡都站在一旁,面一個比一個沉重。
如今暴雨不停,這大壩若是百一疏,河水崩盤便只是時間問題。
沈映月應聲:“不錯,如今孟師父已經帶領兵部的幾位大人,去堵大壩了,但那邊況并不明朗,王大人,最好安排城南的百姓,先遷移到城北高地,以免大壩決堤,生靈涂炭。”
王眾后背,也不知是雨水,還是因為張而出的汗水。
他六神無主地答應著,連忙喚來了師爺:“快!快去榜!啊不,讓衙役去敲門,讓他們挨家挨戶地敲!讓百姓先遷去城北!”
師爺茫然地問:“城北?這麼多人,如何安頓啊?”
王眾一掌拍了上去:“哪里有空地方就往哪里塞!?再拖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
師爺捂著臉,不敢再問,連忙奔去辦事了。
如今,所有的衙役出,一部分在加速營救傷員,還有一部分則開始催促百姓們向城北遷移。
魯校尉帶著弟兄們挖了大半日,已經累得疲力盡,卻仍舊繼續堅持。
風聲呼嘯,雨勁狂悖,仿佛要與所有人較勁到底。
半個時辰后,大多城南的百姓,都向城北進發,而安義街塌房之,能挖的地方,幾乎都挖遍了,所幸最終救出了二十幾人,眾人劫后余生,忍不住喜極而泣。
沈映月見百姓們都遷徙得差不多了,看向王眾,道:“王大人,這白河泛濫,只會影響到白城城南嗎?”
王眾了一把臉上的水,道:“那可不一定!這隔壁的桃花鎮,也在白河下游呢……”
沈映月一頓,赫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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