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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夫命》 038

陳氏回到屋里, 把摘回來的菜放下, 拉開條凳坐了一會兒, 還在順氣, 蛋就從村學回來了。村里老秀才只會教三百千, 其實就是教你識字, 領你門。真要有心想考功名, 識字以后就得往鎮上甚至于說縣里送。村學課業不重,上下午雖然都有課,時間并不是很長, 像這會兒,各家才生上火準備做飯,蛋虎娃就已經回來了。

蛋進屋先把掛在上的破布包放下, 就著肚皮喊

要是平常陳氏興許會給他弄點吃的墊墊肚子, 這會兒人在氣頭上,就沒去, 還問他在秀才先生教些什麼?聽沒聽懂?記沒記住?

跟著又開始耳提面命說我給你掙個束脩也不容易, 你也得好好讀, 以后也考秀才考舉人才對得起我……

陳氏嘮叨起來跟念經似的, 蛋不聽, 就手捂住耳朵,里嚷嚷說了, 讀書讀了,要吃飯, 問他娘怎麼還不去做飯?

陳氏氣就氣這個, 沒懷二胎的時候日子其實不難過,家里的田地是男人在種,屋里這點事是在張羅。要說的話每天就是煮飯喂裳這些,跟別家的婆娘也差不多。因為沒喂豬,原先真不覺得吃力,做完這些還有時間站外頭去跟過路的嘮嘮嗑。自從懷上春生,陳氏就覺日子不大好過了,再做這些也吃力起來,等孩子生下來,老子娘是過來伺候了幾天月子,覺得差不多就走了,陳氏如今還是要干那些活,同時又要照看春生,偏偏春生還不怎麼好帶。

就這些娃娃,哭鬧不好帶的是多數,像硯臺那麼安生的才,春生這樣了哭尿了哭冷了熱了有點不舒服也哭,這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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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煩啊,對來說日子一下就難過起來,做夢都想有人幫襯,可現在分了家,不能再把做飯洗屎尿布這些活丟給婆婆,至于說讓男人幫忙更是不行。

要是農閑時節,衛大郎可以幫著生火做飯喂個,像洗服咋都得陳氏自己去,從來沒有大老爺們端著木盆往池塘邊走跟其他婆娘蹲一排洗服的,丟人啊。

又要做事,又要帶孩子,陳氏覺每天沒片刻得閑,好不容易天黑該睡覺了,半夜都要被春生鬧醒好幾回,這兩個月沒睡過好覺,原先脾氣就沒多好,這麼一鬧可不就跟炮仗似的?誰一下都能炸起來。

衛大郎從外面回來,看著還沒到吃飯的點,就準備去井邊挑兩擔水,突然發現不對勁。

家里煙囪怎麼沒往上冒白煙呢?

“媳婦兒?媳婦兒你在家不?咋沒做飯?”

他邊喊邊往屋里走,進去就發現陳氏將春生放在床上,自個兒坐在床沿邊,在抹眼淚。

咋的?被欺負了?

陳氏倒起苦水,重點就是苦啊、累啊、忙不過來。春生這麼小丟不開手,又有那麼多事要做,白天累得跟什麼似的,夜里也睡不好覺,又說蛋已經六歲多了,他在學堂上課的時間本不多,回來也不說幫著照看弟弟,要不是出去瘋玩就喊……

衛大郎知道生孩子帶孩子都不容易,早先生蛋的時候,那會兒衛家沒分,家里有三個人咋說都能忙得開,現在況不同了。

“要不我給二弟送點東西,請弟妹幫襯一下。”

請李氏幫襯是好,要送東西,陳氏就不愿意,悶了一會兒,說:“你就不能跟娘提一提,反正也要老三家的屎尿布,不能幫我們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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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大郎也堅決,咋說都不同意。

“三弟妹剛生了孩子也不頂事,老屋那邊里里外外全靠娘,娘還喂著豬,這麼辛苦我不能再去添麻煩。再說自古以來都是這樣,娘愿意幫忙是咱的福分,不幫忙也怪不著。是我的種,是你生的,咱倆的孩兒,哪能去麻煩娘?娘剛嫁給爹的時候不也像咱們現在這樣?生了我們三兄弟,全拉拔大了,我怎麼有臉訴苦呢?”

陳氏又抹了把眼淚,音調也拔高了些:“可我累啊!衛大郎你也知道我,我是摳門,可我是那種不做事的懶婆娘?原先里里外外這些事我哪樣沒做好?可現在是什麼況?春生他天哭鬧屎尿不知,我除了哄他就是在尿布,哪有時間做別的?”

“你是不容易,娘的活也不比你,所以我說咱們給二弟送點蛋這些,讓弟妹幫幫你……這要是冬天農閑的時候我可以照看春生,可你想想,跟著就是六月份了,地里多活?我也忙,我總不能天蹲屋里頭,這樣不得耽誤收?”

就算這麼說,陳氏還是舍不得拿蛋這些給二房的李氏。又咬牙堅持了兩天,實在撐不住,才松口說給他娘家嫂子送點東西,讓嫂子來。

他嫂子畢竟是得了好來的,做事麻利得很,只是那張,不消停。

嫂子說了好幾回,說當初不該鬧分家,不該鬧啊!

要是沒分,衛三郎出息了他大哥二哥也能跟著沾,就不說那麼遠的事,只說懷孕生孩子這出,沒分家的話,哪怕孩子還是自己帶,其他活可以讓婆婆幫著做了。現在家分了,都不在一個屋檐底下住著,婆婆肯幫你才怪?就算秀才娘子沒生也不見得會幫你,別說那邊也生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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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有些婆娘去看過,回來說衛三郎那個兒子就跟年畫上的仙一樣。胖墩墩的,又白凈,睡起來別提多香,醒了也不鬧騰,一逗他就樂……”

陳氏抱著春生在喂,聽到這些直皺眉。

嫂子還跟過來瞅了一眼,說:“你們春生咋不長?是你水不夠沒給他喂飽?”

“你看我一天喂多回?他長不胖我有啥辦法?”

春生喝這會兒還消停,過會兒不知咋的又哭了,陳氏抱著晃悠半天才消停。嫂子在旁邊看著心都累,趕著幫干完活就說先回去了,有事喊一聲。

嫂子回去還說呢。

老話說得一點兒不假:龍生龍,,老鼠兒子會打

瞧著春生黑黑瘦瘦的,長大了又是個莊稼漢,隔壁那個就不一樣,去看過的都說姜氏這胎生得好,那個娃哪怕心腸的瞧見了都能乎下來,就不哭,傻樂都能樂半天,也不知道在高興個啥。

陳大哥讓婆娘在妹子跟前說這個,掐尖,要強,最不被比下去,聽了保準氣不順。

“我又不是說,你妹子那倆兒子都麻煩,天瘋玩,不到吃飯的時候不歸家,春生不知道咋回事,挨著就哭,哭起來就哄不停……你說是不是因為懷著的時候老生氣,才生下這麼個哭包?”

“這種事,我咋知道?反正你過去做事就做事,說兩句,別去幫個忙還把人氣著了。”

嫂子沒再說啥,心里嘀咕了一句,就不說吳婆子本來就偏心三房,就算本來不偏心,這兩個孫子里頭,也該更喜歡隔壁胖娃。

那胖娃,去看過的都稀罕。

大郎媳婦吵吵鬧鬧過著日子,相比較而言,姜的確輕松很多,出月子之后好好洗了一通,又把原先做慣的那些活接了過來。這樣就跟陳氏一樣也是又孩子又做事,可能因為硯臺實在很好帶,姜覺特別吃力,這才是頭胎是有很多不習慣,多幾天也適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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逗弄自家胖娃,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總給人講三字經里的故事。

孩子有姜帶著,這空檔吳氏就去找了個最近要生孩子的婆娘。原先想著媳婦出門之后送蛋這些給大房的,讓陳氏幫忙孩子。在看過春生的長勢之后,吳氏不樂意了。

覺大媳婦水不行,不養人。又一想陳氏這人還麻煩,要真讓硯臺喝了能拿這點你一輩子。

算了算了,吳氏在周邊尋一番,找到個最近剛生了娃水充足的婆娘。

那家條件不咋樣,孩子養得都不錯,個個板結實。

吃得不好還能把娃養得好!

這就不錯!

吳氏找上那家,說三媳婦跟著要去府城給男人送點東西,硯臺還小不方便帶上,得留在家,就要找個人給硯臺喂。吳氏這人做事利索,直接把能給的條件擺出來,說給錢,每天還補個蛋,就一點,水得讓硯臺先吃。

那家媳婦愣了下,沒想到吳婆子過來是說這個,婆婆反應快一口答應下來。

畢竟家里條件不好,有這種好事哪能放過?

想著媳婦剛嫁過來的時候脯就滿,自個兒還不好意思,怕人家笑話總是含著背走。懷孕之后更不得了,孩子生下來水很足,喂一個總能剩下不,想來喂兩個也沒多吃力。這是天上掉銅板的好事啊!那家人也沒多問姜去府城給衛送啥東西,就忙著高興去了。

“那從啥時候喂起?”

吳氏說:“急啥?提前兩天我再過來一趟。”

“錢咋給呢?”

“喂一天給一天,這樣你放心我也放心。”

都談好之后吳氏就回去了,那家的婆婆還盤算著最近給媳婦吃點能下的,養好些,跟著就靠掙錢。

“我算是見識到了,吳婆子是把孫子當眼珠子疼!”

“畢竟是衛三郎的兒,聽說長得很俊,看著就有出息。”

“那也太過了……大媳婦和三媳婦前后腳生,能想得通?”

“想不通又能咋樣?日子過遭了也是自個兒作的,怨不得人!哪家婆婆忍得了媳婦跟唱對臺戲?陳氏跟對著干,就沒好下場。你看看衛三郎那婆娘,才是個忍好的,畢竟在后娘手里討過生活,進門之后沒發過德行,跟誰說話都好言好語從不甩臉,當婆婆的就喜歡這種人勤快且不挑事不給家里丟人的媳婦,都學著點。”

“我聽說姜氏生了之后,娘家人都沒來看過。”

“后娘嘛,這會兒給人沒臉往后有求過來的時候,聽說衛三郎又要考了,他今年要是再中,衛家就發達了……”這家的婆婆還對媳婦兒說,讓給那邊喂的時候盡點心,“他吃過你的,往后要是出息大,想起來沒準還愿意拉你一把。”

那媳婦點頭說知道。

心里有數做婆婆的就放心了,做人得有點遠見,目不能像衛家大媳婦那麼短淺,占了近的便宜,就要吃長遠的虧。

吳氏回去把好消息說給姜聽,讓好生收拾一下:“你爹前幾天去鎮上找過萬小伙,請他幫忙打聽一下最近有沒有去府城的車隊,結果真有,還是人。萬小伙幫著牽線,問人家肯不肯帶你一個,那邊聽說三郎是府學學子就賣了面子。他們六月十六走,你爹跟人說了請他們送你到府學門口,你放心跟著。”

記住了,盤算著還能在家待半個月,心里很舍不得胖兒子。

舍不得,又沒辦法,這趟總要走,畢竟全家都不放心三郎。

后來這些天,姜一忙完就陪著兒子,跟他說他爹的況,告訴他娘要出門。哪怕硯臺聽不懂,姜也很認真同他解釋了,硯臺睜著一雙眼盯著姜看,看著看著就打起哈欠,他困了。

在他額頭上親一下,埋怨說:“你倒是吃了睡睡了吃,萬事不愁。娘跟你說話呢,也不知道聽見沒有。娘啊不是不稀罕我們硯臺,是必須得去幫襯你爹,不然就怕你爹又出什麼事。你爹他是我們家里的頂梁柱,他好了大家才能好……硯臺你可得記著娘的樣子,別下次回來你就不認識了。”

六月十六一早,姜梳著婦人頭,著木簪,穿了裳出村往鎮上去了。

走之前很舍不得,邁出去一步之后還想倒回來再抱一抱兒子,又覺得只要一轉今兒個可能就出不了門,多看一眼只會更舍不得,姜心一橫,攥掛在肩上的包袱咬著牙繼續往前走,等到走遠了,遠得看不見村子,才停下來抹了把眼淚。

去鎮上的次數都很從來沒出過遠門,這是第一回。

心里既有不舍,又有很多害怕,但還是堅持下來了。

只要想到三郎人在府城,在等,姜心里就涌出決心和魄力。不能由著男人在外面吃苦,自個兒在家福,得做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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