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婆子就在胡同里找了兩個膀大腰圓的中年婦人, 一人塞了幾枚銅板, 讓們過來幫忙。倆婦人一進院子就看見暈倒在地的金環, 問:“咋回事？”

“可別問了, 想起來我家干那些事我這火氣蹭蹭直往上竄, 要不是老太太我子骨朗, 能給氣中風了。伺候人的丫鬟那派頭跟大小姐似的, 讓干點活嫌苦嫌累，你說說……活干不好細活總得做好了，三郎回家來我讓去泡碗茶, 把茶碗給我摔了，我說別磕著倆孫子讓趕收拾干凈，就暈這兒擺著, 我要干啥？你倆把人架起來, 跟我走，給送回老東家那頭。”

倆婦人聽完, 同, 覺得這丫鬟真不像話！

看看摔在地上這茶碗, 上好的東西！

“架著不方便走, 不然這樣, 我倆換著背，背起來趕路快。”

吳婆子擺手讓們怎麼方便怎麼來, 其中一個就彎下腰，另一個手將金環拎起來放背上。金環那段本就不錯, 看著纖長窈窕, 加上這段時間在衛家干的活多，比原先又瘦了些，背著都覺輕飄飄的。那婦人心里還樂呵，想著這錢好賺，吳婆子已經在前方開路了。衛問了一句:“娘親自過去？”

吳婆子一臉的理所當然:“我得上門去問問那家太太，問咋教的丫鬟？教這幅德行就算了，都這樣咋還有臉拿來送人？多大仇這是？”

衛:……

“娘認路嗎？不然我一道兒去？”

衛正要跟上，被攔住了:“找不到路我還不能跟人打聽？這事你男人家別出面，媳婦兒也別跟，把那碎片收拾收拾，弄干凈了。”

聽姜答應下來，吳婆子帶著人就走，這時候都有些晚了，等們到季家門口天已然暗了下來。金環最近力也大，也虛，給人背著顛簸一路都沒醒過來，吳婆子沒去管，三兩步上了臺階拉著門環一陣猛叩。

不多會兒，大門開了。

門房一看站外頭的是個穿著樸素的干瘦婦人，瞧著就不像有份的，他臉垮下來，問找誰？

“找你家太太。”

“我們太太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你誰啊？”

“老婆子不夠格是吧？那也行，你去給你府上大管事傳個話，讓他麻溜的滾出來把金環領走，這倒霉丫鬟我要不起了。”

天黑之后還在街面上行走的人雖然不多，可是住附近的多啊，吳婆子剛才把門叩得哐哐響就引來好幾家奴才開門查看況。門一開，正好聽到吳婆子的話，這是有熱鬧看啊。

本來看一眼就準備把門關上的，一個好奇，全把門留了個，都蹲那兒了。

他們剛才蹲穩，不多會兒季府大管事就小跑著出來，聽底下傳話讓他把金環領走他心里就一咯噔，心想外頭那老太太該不是衛他娘？大管事多問了一句，問底下的那人什麼模樣？底下回他說人不高，看著干瘦干瘦的，長著個寡婦臉刻薄得很，穿了件半舊裳瞧著不像大戶出，偏偏人膽子還不小，上門來哐哐一陣猛敲，張就要太太出來。

底下人說一句，大管事心就沉一下，聽到最后基本沉谷底。

照這個描述，是衛家那個五品宜人錯不了。

“你咋說的？”

“我說太太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你啥玩意兒？”

底下人剛說完，就挨了大管事一腳踹，他抱著小嗷嗷喚，大管事顧不上收拾他，一路跑著出去了。他一見著吳婆子就堆了滿臉的笑，跟哈狗似的一陣彎腰:“底下人不懂事，我教訓過了，宜人站著累不累？進來吧，進來說話。”

吳婆子瞅他一眼:“算了吧，季家這門檻有多高老太太今天領教了，我過來是給你送人來的，這丫鬟我消不了，再讓擱我家伺候幾天，我就要駕鶴西去了。”

大管事:……

“這、金環……”

大管事想問，又不知道該怎麼措辭，他想想就要手來扶吳婆子無論如何都想請人進門去慢慢說，站門口說這些，給人聽見不丟人嗎？

看他急這樣，吳婆子心里還痛快起來，就挨著把金環過去之后發生的種種說給他聽。

聽說金環在衛家生火做飯掃地洗屎尿布涮夜壺，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同的淚水往心里流:“宜人早說啊，早說我給您補個使婆子，金環是伺候的丫鬟，沒學過這些，您多擔待。”

“咋沒說？我讓老三找過你家老爺，你們老爺說送出去的丫鬟斷沒有退回來的道理，說這人聰明學什麼都快，細活能做得妥帖活練一練沒問題。”

“我這人實在！別人說什麼就容易相信！你們老爺這麼說，我想著調/教一番湊合著也能用，結果呢？我讓個屎尿布不干凈就算了，我讓泡碗茶來，連茶帶碗給我摔門口。我家倆孫子，天天在院里跑來跑去的，磕那上頭得了？不得頭破流？我讓趕收拾干凈，還委屈，一陣哭，哭完白眼一翻就那麼暈了。”

“這人我是不能要了，你倒錢我也不要，我奉勸你們家做做好事，以后送禮送人，非要送也調/教好了，別撿著這種歪瓜裂棗往別人家扔，扔來的時候說得好好的，說人踏實穩重能干，收下來只管清福……老婆子給伺候一段時間人都要折壽了，我就想問問你們家太太，到底多大仇？”

“你說送出去的人斷沒有退回來的，我也告訴你，我家往上數八代貧農，以前窮得叮當響，現在不窮了老太太我摳門的本改不了，我家不養吃閑飯的，你趕把人接過去，以后再別造這種孽，做個好人，積點德吧。”

吳婆子沒給大管事的機會，說完一個眼神給到背著金環過來的婦人。

婦人心領神會，把人往季家門口一扔，跟著老太太走了。

挨著幾乎看熱鬧的都驚呆了，下掉地上撿都撿不起來。

娘誒！

這是哪家的老太太？

看那邊對客氣的態度，來頭恐怕還不小，這難不是哪位老爺的娘？

京城里的大老爺能有這種娘？

不行了！

看個熱鬧差點厥過去，得緩緩！

蹲著從門里看熱鬧的都是這樣，大管事還能好得了？他起先懵了一會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之后，一差點坐門檻上，跟著他出來的奴才也嚇傻了，抖著聲音問:“那、那老太婆是誰啊？”

……

……

“從五品侍讀學士衛他娘，皇上親自贈封的五品宜人。”

底下的立刻想起頭年鬧上順天府衙那出，他結滾了滾，張卻說不出話，半晌才道:“您看現在該怎麼辦啊？”

大管事掃了悠悠轉醒的金環一眼:“帶上，找老爺去。”

……

送走瘟神之后，回去這一路吳婆子心都很不錯，樂顛顛往家里趕的時候，姜已經把茶碗碎片收拾干凈。才剛坐下，就發現男人心竟然不錯。

這就怪了。

他剛才說京里起了波瀾，又說郭進士送來的書信丟了，這麼多糟心事堆著怎麼還樂得起來？

姜想了想，讓硯臺看著點兒弟弟，自己拉著衛的手腕把人帶出來，看邊上沒別人了才道:“你有事瞞著沒說？”

衛眼神鼓勵接著說。

姜又問:“和金環有關嗎？我剛才就覺反應太大，打碎個茶碗用得著哭？相公你知道在哭什麼？又怎麼會暈過去？”

衛說，在害怕。

姜正想問怕什麼呢？就聽見男人說:“怕國丈怪罪。金環是國丈借季大人之手送來的，來給我找麻煩，順便打探報。上次大哥二哥送來的信我拿到之后就讀了，后來郭進士那封我沒讀，私下拆開看的，以為是信，到手送了出去給國丈，有些細節就不說了，總之國丈被那封信氣到中風。金環聽說之后能不害怕？加上又從我這里聽說那封信只是普通的往來信件，會嚇暈也在意料之中。”

“等等，我腦子快轉不過來了，你讓我想想。”姜左右踱了兩步，猛地想起那一天男人說最近可能會做夢，讓注意一下，應該就是那時候下的套吧？“你剛才是故意說給聽的？料到會失態？并且娘會借此把人送回季家？是這樣嗎？”

衛沖笑了笑:“差不多吧，娘你想想看國丈現在得憋著多大火？不送金環回去，咱就得當他的出氣筒，人氣瘋了什麼干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