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為了解決掛田的事, 衛一段時間都撲在衙門這邊, 等告示出來才稍稍松一口氣。這一年的勞讓皇帝也有些累了, 雖然他還十分年輕, 還是在太醫的建議之下給自己放了個假, 乾元帝去溫泉行宮小住, 這回沒點衛伴駕。皇上不在宮里這些天, 衛也不用到前報道,他把重心放回到家里。
這時候,京里已經落過兩場大雪, 天很冷了。
要是往年,吳氏沒事就蹲在灶屋,衛父見天掃雪。如今用不著了, 天一冷二老就在燒著炭盆的廳里待著, 府里大小事有婆子們做,主家只需要皮。
姜管的事多點, 要給府上負責采買的奴才撥錢, 還要記下每天買回來的東西做一本賬。原先銀子從自己人手里過, 家里人互相都很信任, 不興這個, 搬過來之后再讓老太太出街去采購就不像話了,這活派給奴才, 姜才有了做賬的習慣。不是采買這塊兒,還有男人的俸祿賞賜進出走禮包括家中田地所出, 進多出多都記得明明白白。
吳氏不認字, 姜隔段時間還會說給聽。吳氏聽了幾回就讓別報了。三媳婦是家里的主子,還能把自家的賬做糊涂了?吳氏滿心滿眼都是放心,姜笑道:“同娘說這些還不是想讓您給掌掌舵,我多數時間不糊涂,偶爾也有想岔的時候,您聽一聽,看有沒有疏之,您都覺得很好媳婦兒才敢放心。”
在后娘手里討生活的閨大多會養三種個:要麼尖銳、要麼圓、要麼畏畏。
姜就是圓的子,說的是不是真心話只自個兒知道,不過吧,那話從里過一遍就是中聽。早先還在鄉下就甜,后來世面越見越大,如今更會做人了。
吳氏瞧著三媳婦深滿意,果真想了想,說:“府上大小事你安排得很好,我唯獨提醒你一點,別忘了老宅子那邊。這一冬已經落了兩場大雪,你看別家屋頂上雪積厚了就安排人去老宅子掃一掃,咱雖然不住了,那也是二百兩買進的宅院。”
“我當真忘了這出……忙糊涂了。”
吳氏笑了一聲,說:“你當我就記得?是聽你爹在念叨,原先掃雪的活分給他的,如今不用他做了,他不習慣。”
不是掃雪,衛父養了條大黑狗,那狗養得好,從不吠。從前他是親手照料的,家里吃剩下不方便熱的飯菜都進了狗肚子。搬過來之后那狗給門房伺候了,不讓它進院瞎竄,怕驚著人。
這些活出去之后,老爺子可不就閑了嗎,前陣子還說院子寬敞了能不能種點菜,老太太問他上好一座四進院里種上白菜蘿卜這像話嗎?菜沒種得上,倒是由他養了些花,那玩意兒難伺候,要費心,能打發時間。
想到公公抱怨起來的樣子,姜也彎了彎角,把婆婆提醒的事記在心里,準備隔段時間安排人去清掃一遍,要是荒廢久了以后再想利用起來還要翻修。
正事說完,婆媳兩個閑聊了會兒,姜說定了個銅鍋子,如今天冷了上熱菜不多時就能涼,放涼了吃著怪不舒服,倒是可以試試暖鍋。
“聽老三說過幾回,我還真沒嘗過。”
“那過兩天衙門休息咱們吃一次?”
“你安排吧。”
姜才要點頭,就有一大一小繞過屏風進廳里來,一瞧見他們,吳氏就笑開了:“乖孫子誒,從外頭進來凍壞了吧?來烤烤火。”
硯臺牽著裹個球的弟弟進來,問候過他他娘才要去暖和一下。
姜手他們額頭,沒汗,又爪子,爪子很冰。問他倆上哪兒去野了回來?硯臺把頭搖撥浪鼓,說就在院子里。
“今日份的書背好了嗎?”
“好了,早背好了,我還寫了滿滿一篇字,娘你說我都練那麼久了,字怎麼還是丑呢?”硯臺和宣寶排排坐,宣寶坐下來安安靜靜的,硯臺話就很多,說起來沒完。
看他有些沮喪,老太太/安說:“你爹寫了二十年的字,你才幾年?”
“好叭,對了娘,我明年就六歲了。”
“嗯?”
“我該上學堂了。”
“不是跟你說過,六歲孩子進學堂都是從認字起,夫子不會單獨教你。”
“那我還跟爹學?爹那麼忙。”
姜彈他一個腦瓜崩,讓別瞎心。這事夫妻兩人早先商量過,現在府上寬寬敞敞的,姜的意思是可以給硯臺請個西席。就是擔心學問好的不樂意帶六歲學生,學問差的請來有害無益。衛琢磨之后說,可以請那種正在趕科舉的貧寒學子來教他,硯臺聰明,不會耽誤別人太多時間。作為換,衛家給西席提供一清靜讀書的地方,還提供他一日三餐,對方做學問時遇上困難可以請教衛,這樣算是互利,不虧他。
以前衛是翰林,科舉考基本都從翰林院選派,除了就是禮部。
原先他得避嫌,現在不用了,通政司衙門和科舉扯不上丁點關系。
帶學生多要費些心思,對志在場的讀書人來說你給錢他不一定心,倒是這樣的換有不人會樂意,怎麼說衛都是最近幾屆科舉出混得最好的一個,聽他一席話比悶頭瞎琢磨有用。
照衛的盤算,先請西席來教他幾年,等再大一點把人送國子監去。宦子弟可免考院試,他們直接從鄉試考起,衛想著哪怕臭小子聰明,還是多磨他幾年,至十七八再去應試。
都說上沒辦事不牢,過于年輕就算有個進士出也要在翰林院熬許多年,歲數差不多了才能領到像樣的差事。翰林院那個地方,衛待過他心里有數,是個做學問的好環境,卻很容易消磨斗志。他同屆很多進去之后現在還沒出來,一杯清茶就是一天,混啊混的一年又過去了。
做父母的哪怕再忙也會出時間來為子考慮,宣寶還小,他以后路怎麼走還要看看,硯臺這已經五六歲了,衛替他考慮了許多,也和姜商量過,只是沒直喇喇說出來罷了。
他還沒尋到合適的西席,準備等尋到了再說。
說起來,這一年宮里也在為大皇子擇選伴讀。本來可以由他娘的兒子充當,偏偏他娘膝下歲數差不多的是個閨。皇上就考慮從大臣家中挑一個,半說笑的問過衛,衛說他兒子人小且皮,怕不合適。皇上本來也沒考慮他,只是想到他家有個歲數差不多的,順口一說,衛推了皇上沒拿他怎麼著,反而問他衛彥學得怎麼樣了?請人教他讀書了嗎?識多字?
硯臺的進度啊。
蒙學書籍念完了,常用字都能認,寫得還不太好。跟大人撿了不為人世的道理,子還是有些跳,規矩比早兩年強些,見著長輩知道請安,和弟弟也是團結友,對他這個爹嘛……比小時候好多了。
娘都說人長大了是會慢慢懂事的,他小時候就嗆聲,現在雖然還有那麼一點話嘮卻不會在別人說正事時,有話都等大人談完才講。
早年他特顯擺,一天天長大之后,骨子里那勁兒還在,個收了一些。如今比較掛在上吹噓自己,他喜歡上做功一件事之后聽別人吹捧的覺。
都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衛覺得他后面還有得變,在家里他是寶貝,沒人對他不好,以后歲數差不多進了國子監之后,和其他一些宦子弟包括地方貢上來的優秀學子一起讀書,到時候還有得打磨。衛想到他自己,在村里的時候是最聰明的,剛進鎮上學塾就被別人比下去了,他用了些時候趕超。從鎮上學塾到府學的時候也是一樣,后來進翰林院同樣掛過尾……硯臺他現在還沒見過其他神,等以后見到出更好,人更聰明的,他才會結束飄著的狀態,慢慢變得腳踏實地。
這個過程很多人都經歷過,包括衛也是,能夠變挫折為力的總有出頭的一日,還有些遇上打擊就消沉下去,這種人再聰明也難大。
人生總是起起落落,誰沒有過難熬的歲月?
當今皇上都讓大臣們縱做了幾年的傀儡,九五之尊尚且如此,莫說旁人。
當晚,姜提到硯臺問起他讀書的事,說這孩子真是見過最勤學的一個。之前總嫌每日學的容太,空閑過多。這幾個月找到樂子了,他也不管宣寶能不能聽懂,每天讀書都要帶上弟弟。當爹的給他講,他就給弟弟講,還講出就來了。
這事衛知道,覺得好,至能鍛煉口才。
衛聽姜說了會兒兩小的事,問府上這些天怎樣?還平順嗎?近來一天比一天冷,爹娘得住不?
“頭幾年都得住,現在還能不自在?娘說不愧是富貴人家造的宅子,干啥都方便,住著也舒坦。”
聽說完,衛又問:“你呢?”
“我啊?我搬過來之后一直在學做賬,現在已經做得好了。之前擔心這宅子搬得起住不起,家門大了開銷也大,好在前些年置了些田地,還有你的俸祿,現在進項多了,只要不過分鋪張進出還是平衡的。”
“難為你心這麼許多。”
聽著這話姜還嗔他一眼,問:“那不然呢?我可是府上主子,這是我家宅院。對了,相公我近來聽娘提起一件事,娘說大叔公到杖朝之年了,咱跟著是不是得備一份壽禮?趕在過壽之前送回鄉里。”姜提起來是想問他記不記得日子。
衛有些忙忘了,幸而雙親念著,他算了算說來年就是八旬整壽,大叔公是仲春時節生的,要備禮過完年就得送出去。這種事從來都是趕早不趕晚的。
能活到八十在這年頭算得上高壽,就說后山村里比大叔公還年長的就沒幾個,出一只手絕對點得過來。要是平常走禮,姜自個兒定了就是,這回沒敢貿然做主,問衛怎麼看?
送壽禮都得尋那些有吉祥寓意的好件。
比如說平安佛,或者高僧開的佛珠手串這些,再不然也得是老參一類。別看如今價低,尋常人家一年花不到二十兩銀子,這些好東西沾上還是貴得要命。本來要是送給外人,比如馮掌柜這種,讓衛親手題幾個字也能拿得出手,是自家長輩這就有些草率了。
姜思來想去,要麼太貴,要麼盡不到心意,說不好就看向男人,問他的意思。
衛想了想,讓別著急。
“回頭我厚著臉皮進宮一趟。”
“跟皇上求???這合適嗎???”
“掛田那個事我出了大力,皇上本來問我要什麼賞賜,我那時推了。大叔公八十高壽,咱們買什麼送去仿佛都缺點火候,我看能不能求幾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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