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說這話時, 眼中帶笑, 看得出來很高興。衛琢磨著早就夢到這些, 竟然能忍著誰也不告訴, 問怎麼沒說？姜說還不是的刺激太大, 六歲大的白面包子突然那樣, 沒兩天真緩不過來。

“我這幾日見著硯臺都在琢磨, 他是怎麼變那樣的？又一想在外頭那樣就算了，回來還板著個臉問三句不回一句看我不收拾他。”

衛問夢里見著兒媳婦沒？

姜攤手:“夢到都是外頭的事，家里人全沒見著。”

衛一番沉思, 表示從前還是小看了他，以后得提高標準嚴格要求:“你給他生了顆聰明腦袋，不能任由他糟蹋了。對了, 這個事別告訴爹娘, 省得二老知道之后寵他上天。”現在他已經是府上大寶貝一只，讓二老知道他以后三元及第, 那不得了了。

“我就是想到這兒才沒說。咱娘那張也真絕了, 我懷著硯臺的時候還在鄉下, 娘就說他日后要考狀元, 硯臺還真是沖狀元去的。我趕明去問問娘, 看宣寶以后干嘛來著。”

衛讓別胡思想，睡吧。

姜看時辰的確晚了, 吹燈歇下，后來這天沒顧得上讓婆婆預測人生, 就接到門房送來的信。其中一封寫明了給衛, 另一封是給的，料想是娘家人送來，姜拿到手就拆了。

果不其然，這封信是以大伯的名義寫的，應該還是請人代筆，除了閑話家常之外，上面提到兩件事。

其一是狗子歲數差不多了，爹準備給他說親，后娘好像不太愿意。

其二大伯準備將孫子輩的都送去讀書，先讀幾年看看，有聰明的就重點培養，不能讀也學點道理認幾個字。本來讀書看個人，不應該寫信來麻煩，主要還是衛家兄弟把經文注解賣了，現在也沒第二套，姜家人有點擔心，怕小地方學堂夫子教不好，畢竟不是誰都有衛的本事，一般聰明的要自悟那些道理實在難了一些。

大伯就想讓姜幫著出出主意，指條路。看遣詞用句他不好意思，也是為自家孫子，厚著臉皮也來求侄。

姜當了衛家媳婦，本來娘家那頭大小事不用參言，不過大伯寫信來問，能幫也愿意幫。可讀書的事姜說不好，當晚衛回府，姜拿著信給他看了。

“娘你想幫嗎？”

“只要不麻煩你，能幫就幫，時間為他們再做一套注解這種事我不同意。”

衛笑道:“我也沒那心思，其實要想拉拔一把不難，先讓他學會認字，把基礎打好，只要是真的肯讀書，我回頭幫著舉薦一下。學福利好，那地方輕易進不去，民間也有些不錯的學館，舉人進士出了不，去學館用心讀考個舉人，中舉之后左右得赴京應考，到時我點撥他看看。”

“那我就這麼回，喂大伯他們吃顆定心丸也好，省得日憂著那書，怕憂出病來。”

衛挑眉:“這次你自己回信？”

“我試試看，我這一年學做賬寫的字不，是不能跟你們讀書人比，回封信總沒問題。到時候告訴他們是我寫的，家里總不會嫌棄字丑，想我原先目不識丁，嫁給你之后從頭學的，都會寫那麼多字了。”

“娘你字比硯臺還規矩些，他人小拿不好筆，寫出來又傻又大還沒你中看。”要衛說，他媳婦兒的字是還沒寫出風骨，好歹方方正正規規矩矩，就這筆字沒準比鄉下兄弟要強。

姜狗子其實也不傻，就是那子，貪吃貪玩拘不住的。

要說他有哪里好，大概就是無大志小富即安。

別人說你姐夫這麼能耐，問眼紅不？不眼紅，非但如此還樂得沾。他寧肯在鄉間做霸王也不樂意出去閑氣，錢桂花嫌他沒志氣。說沒志氣也不假，他這麼現實總比日做夢野心來得強，至能人放心，在鄉下小打小鬧搞不出大事來，不用怕他闖禍。

聽姜說完他娘家的事，衛也把大叔公的回信看了，他不給二老念了信，后來進宮的時候還跟皇上回話來著。說那幅耄耋富貴圖送回去之后，立刻轟十里八鄉，大叔公回信來說能收到這份禮這輩子值了，讓衛替他給皇上磕頭。

又說事傳開之后陸續有人登門想借皇上墨寶一觀，大叔公生怕展開的次數多了把畫損壞，輕易都沒拿出來，有些誠心誠意的才給看了。因為家里沒合適的地方懸掛，那幅字畫被他供起來，準備妥善珍藏留給子孫后代做傳家寶，讓他們知道老頭子也風過……

衛回話回得特別實在，皇帝聽著有點意思，說你大叔公是個妙人。

又說送禮嘛，能送到心坎上就好。

老人家這麼喜歡，就請他好生保重，等十年后還給他題字。

衛又謝了一回。

“朕聽說你前段時間在給兒子尋西席？可尋到了？”

“勞皇上牽掛，臣運氣不錯，已尋到人。”

“你倒順利，不像朕，為了給大皇子配個伴讀沒費心思。”

“無論先生或者伴讀，都能直接對人產生影響，自然要慎重。不怕皇上笑話，微臣平常在衙門做事也沒那麼猶豫過，為選出一位才學包括都很不錯的先生，那陣子沒挑剔，也招了許多閑話。前段時間曾聽到旁人議論說犬子不過六歲，請個啟蒙先生帶著認字而已，眼倒是不低，說他這麼金貴且看二十年后能有多大出息。那話不中聽，臣并不往心里去，想著最后能請到合心意的人已是幸事，旁人要說，由他說去。為兒子謀劃是父親應該做的，他日后出息與否看他造化，臣總得把責任盡到，不能失職。”

皇帝聽著點了點頭。

三字經里就有孟母三遷的故事，孩兒年的時候是容易方方面面影響，慎重些是為他好。

兩個年輕的父親互相換了些育兒心得，聊著又說到朝廷上的事，待衛出宮都不早了。

君臣二人說話之時，姜鋪上紙張提筆給娘家回信。先說了些府上的事，讓他們放心一切都好，然后才切到他們最關心的話題上，讓正在開蒙的好生打好基礎，做學問就像起房子，地基不牢房子蓋起來也不好住人。反正基礎的東西先掌握了，哪怕小地方上夫子能教的東西不多，至把他教的學會，覺他不能再幫你更多再寫信來……

姜把衛那番話轉述過去，讓娘家也別再惦記什麼注解了，做人不能太計較得失，得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