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看過早幾屆的狀元郎騎馬游街, 那時沒特別興, 到自家人, 覺就不同了。
衛家人不肯錯過這熱鬧, 他們乘上馬車來到繁華街市上。下車之后由衛虎在前頭開道, 衛跟姜一左一右扶著老太太, 福妞也跟出來了, 讓張嬤嬤及荷花照看著。老爺子常出來閑逛,扭頭一看就找了個視野最好的酒樓,要了個二樓臨窗的包廂, 上茶水點心。
“可惜寶還在國子監,沒機會看見他哥騎馬游街的樣子。”
“他也十五了,怎麼還寶?”
“這不是喊習慣了……”
衛笑道:“國子監出的三鼎甲游完一圈最后都會去答謝恩師留下墨寶。衛煊他不會錯過, 能看見的。”
“還是錯過了, 沒讓他瞧見街面上這熱鬧。”
“娘忘了您孫子那?他反而喜歡清靜,是最不熱鬧的。”
吳氏還要說什麼, 這時有敲鑼打鼓聲從遠方傳來, 福妞抓著老太太的手晃了晃:“快別說了, 我聽見鑼鼓聲, 哥就要過來。”說著還想稍稍探出頭去看個仔細, 便聽見張嬤嬤一聲輕咳,福妞把剛出去一丟丟的腦袋瓜了回來, 不敢往前趴了,規規矩矩等著隊伍慢行過來。
雖說騎著馬, 那馬是讓人牽著走的, 走得很慢,往屆的狀元郎就坐在馬上同兩旁看熱鬧的招手。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多數人都不住一臉喜意,哪怕再吵再鬧再擁堵他們也不嫌煩。這事落到衛彥上就不大一樣,他從頭年拿下京城解元就在想三元及第這種可能,后來又拿下會元,就覺得十有八/九了。所以說哪怕在殿試上以才學力眾人摘了狀元,他興是有,沒到狂喜那份上。
反正看他現在還是平常模樣,不像落后一些的榜眼探花笑得像地主家的瓜娃子,衛彥穿大紅狍,頭戴烏紗帽,騎高頭大馬,他眼神多數時候是往前頭看的,偶爾從兩旁掠過。
他這清瘦形,這瞧著略顯薄的臉,這高高在上的冷淡模樣……反而看熱鬧的覺得新鮮。
姜在樓上就看見了,還有姑娘家悄悄給兒子扔手絹。
底下的狀元郎冷淡得好像騎馬游街的不是他本人,倒是樓上,福妞沒停過笑,正笑著,就發現快要走到跟前的大哥好似覺察到什麼,他忽然抬頭,朝衛家人所在那方看去,而后笑了。
這一笑不得了,在旁邊看熱鬧的險些厥過去兩個。
像剛才那樣就夠英俊了,他笑起來更人,并不是那種爽朗或者如沐春風的笑意,他往上勾了勾,從眼神里漾出暖意,看著格外人。
便有人順著他抬頭的方向,跟著看去。
“那不是衛大人?”
“是衛大人一家?”
“兒子高中狀元,老子不該來瞧瞧熱鬧?”
“他們家這稱得上青出于藍勝于藍吧,我記得尚書大人是十八年前的進士?他兒子了十八年后的狀元,比老子強些!”
“還是當爹的更能耐些,那可是從鄉下農家走出來的一品大員。”
“……”
衛彥騎馬走完一圈,果真去了國子監答謝夫子,也留下他的狀元墨寶。提完字他還沒急著走,特地去看了二弟。正想得意一把說“你哥厲害吧,三元及第?”,就讓衛煊趕了先,做弟弟的難得主開口。
“你下場的時候,我說什麼?讓做哥哥的給兄弟打個樣。”
“我打了。”
“是打了,打出個三元及第,這在本朝還是第一例,之前都沒有過。”
這啥?一塊大青磚結結實實砸在衛煊腦門上,給他敲蒙了。都不是攀不攀比的問題,做大哥的這麼優秀,當兄弟的太差也不像話。衛彥這一考完,無形之中給他弟弟找了不事兒,自從知道這科狀元是衛彥,同窗都來拍衛煊肩膀,他今兒就是讓人同過來的,很顯然這種況還要持續長時間,一兩天過不去。
衛煊嘆一口氣:“我心累。”
“哥哥給你造力了?對自己沒信心嗎?”
“那倒沒有。”
問他什麼沒有?
他說力沒有,信心當然也沒有,三元及第可遇不可求:“能中個狀元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能中個狀元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有國子監監生過來找衛彥攀談,不當心聽到這句,懵在原地。衛家這對兄弟有毒啊!這麼不要臉的話他咋說得出口?還道衛煊謙虛,他就是這麼謙虛的?
中狀元后面能接“我也就”?
別人都說能掛尾上拿個二榜進士就好別無他求,到衛家兄弟這里追求真夠高的。
兩兄弟注意到邊上來了人,便轉朝來人看去,問他有什麼事?
那人已經忘了自己本來想說什麼。
他腦子里全是我也就我也就我也就……
一等二等沒見他有反應,衛彥皺眉,正想說沒事讓讓地方,那人可算回過神來,先是一激靈,然后干笑一聲說:“我來同衛狀元道喜,還跟公孫他們商量著想做個酒給你慶祝一番,狀元郎肯賞臉不?”
“跟著要去翰林院報道,恐怕沒有時間。”
那人竟然沒特別失,點點頭說:“也是,聽我娘說過,衛夫人早合計好在你高中之后替你張羅親事,那是有得忙。”
話題這麼一跳,衛彥差點沒跟上。
那人又走過來點,了眼,問:“衛狀元喜歡哪樣的?實不相瞞我家也有些個妹妹,有合適的我給你說一說?”
衛覺得這家老爺夫人聽見親兒子說這話,恐怕要抬腳踹他,這不是混賬?
他有一點倒是沒說錯,議親這回事的的確確要提上日程了。衛彥是乾元八年四月間生的,現如今是二十七年夏,他一個月前就滿了十九,別人在這歲數不說親咋都該定下了,他還沒個著落。
姜從酒樓出來,回府上也同老太太說起:“我合計面面的辦一回狀元席,把瞧著還過得去的夫人小姐請來,仔細看看,大兒子的婚事拖不住了。”
看似安排,也有征詢老太太的意思。
吳氏點頭:“硯臺的親事的確要著急起來。雖然他爹也是二十才娶你過門,到底況不同,當年咱們家底薄,老三只想悶頭讀書給家里改換門庭,不出心思考慮別的。再看硯臺,他有個尚書爹,一品夫人娘,自個兒也是三元及第,跟著要進的翰林院是個清閑衙門……他有什麼理由耽誤終大事?前頭張嬤嬤陪我閑聊天,還說是不是給硯臺房里安排個人?說宮里面皇子都會試用宮,大戶人家也有,管那通房。我聽說了一些,覺得還是不整這個,咱們雖然了大戶人家,總不能去學別人完全丟了自家的東西。硯臺他要是自個兒喜歡,想要人伺候,咱也就隨他去了。他不要,你他要像什麼話呢?這種事不得講究個你我愿?”
“娘說的是,前頭別家夫人也問過我給沒給兒子安排妾室通房?聽們的意思是,有個把通房還沒什麼,正妻進門之前頂好別先得了庶子。我說他天天在國子監待著,一年到頭沒幾日在家,還通房呢!咱家這個在那方面就是個不開竅的,我都怕他看不好娶誰做夫人,哪會想那些有的沒?”
姜也是人,就不樂意衛納妾,怎會上趕著為兒子納妾給未來兒媳添堵?
夫人們聽說衛彥至今還沒人近過,心里越發滿意,像這種靠山本人強還不貪的,簡直是最好的婿人選。
后來尚書府廣發請帖開狀元宴,各家老爺夫人都到了,尤其那些夫人們,都帶著自家兒往姜跟前湊,沒生出兒來的也帶了侄之類,一時間夫人們相聚的園子里熱鬧極了。
姜看了,來這些都稱得上是圈中貴,全是正房太太所出,或者父親或者叔伯長輩之中都有做大的,稱得上出名門。但凡領著兒來同說話,姜都以笑臉迎人,倒沒明著表什麼喜好,暗地里將各家做派看在眼中,在心里篩了一圈,留下幾個瞧著還不錯的。
京中一貫是男低娶高嫁,不過這個高低相差頂多也就一兩階,比如說尚書府的爺娶了侍郎家小姐,這能稱得上是門當戶對的好親事,差上三階四階的就不大好。
今兒個帶兒來的,最差都在四品上,夠不上的生怕落得攀高枝的名,避嫌了。
眷這頭外男是斷不會過來的,衛彥至始至終沒接近過園子,園子里頭跟前最熱鬧是姜,除了就是狀元郎的親妹妹雪溪。
各家的姐姐妹妹待十分熱,不斷有人約,還有指在跟前顯德通過傳到衛彥耳中的。
說來福妞都十二歲,模樣漸漸長開,瞧著好一個艷,白勝雪,五比早兩年更細,瞧著都是上天杰作,張嬤嬤就說過,哪怕是在宮里教規矩的時候,見過各式各樣的人,能勝過自家小姐的之又。就好像媧造人的時候,別人都是一坨黃泥隨便,到這兒就變用上好玉石心雕。
長衛雪溪這樣,按說是會遭妒忌的。
事實上妒忌的也不,但更多人想的還是好生拉攏,才好做嫂子。
狀元游街那日,有好些個小姐都悄悄出門去看了,看過越發覺得衛彥同別人不一樣,他是真的天之驕子,出人品模樣氣度才學前程全都一等一的好,從前憑想象就覺得他是如意郎君,親眼看過之后,再看備選的其他人,就覺得哪兒都不好。
一見衛彥誤終。
見過他之后,那些貴怎麼愿嫁給個方方面面都不如的人?
有很多明知道自個兒機會不大,不試試總不甘心。
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尚書夫人姜氏會給他兒子選個方方面面都最好的夫人,姜還是認為第一得衛彥中意,是不是最好倒不打,自家兒子就是個驕傲的人,若再來個跟他一模一樣的,反倒會怕兩人相不好。
夫妻之間能相互彌補更好些,一個急,另一個就稍慢一點;一個強,另一個就稍弱一點。這樣遇事各有角度互相能有個補足,商量事更全面些,一個急上火另一個還能溫聲細語勸著他。
姜是這麼想,衛也覺得不錯,還說過不合適給自家兒子找家世背景過分強的,怕陷是非圈,怕遭忌憚。
皇上現在還非常信任他,但衛不敢肆意揮霍那信任,不敢得意忘形。
一個家族要發達難,要傾覆太容易了。
姜把方方面面都考慮進去之后,才在心里草擬了幾個名,還沒說出口來就做夢了。在男人發達之后,家里遇上大小事衛都能順利解決,那種輕易不好解決的麻煩問題變得非常,有兩年多沒做過任何噩夢,每天都是安安穩穩的,沒想到,一給兒子說親,那悉的覺就回來了。
這些年,姜有兩次因為大兒子頻繁做夢,一次是他六歲時,為了給他選個先生;另一次就是現在,為了給他挑個夫人。
像這樣過了幾天,姜覺得還不錯的幾人又被劃掉了三個,這下就只余兩個名兒,正打算同男人說說,再問問兒子的意思,看能不能二選一挑個出來,就被皇后請進宮去。
梅皇后提到娘家侄兒,姜哪敢高攀?便婉拒了。皇后問相中哪家的?姜說還沒算,衛彥在這方面遲鈍得很。
前后大概小半個時辰,姜出了長春宮,剛出去,那屏風后就繞出個人來,可不就是皇后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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