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宮，只剩下掌教真人和鎮魔殿殿主。

秋葉仍是介于可見和不可見之間，知云和小道見得，修為高絕的塵葉卻是見不得，他只能約覺到秋葉背過去，雙目微闔。

忽然，秋葉的聲音再次響起，“師弟，你心緒不寧。”

塵葉一愣，然后急忙收斂思緒，知道自己自從進紫霄宮以來，有過兩次心神不定，卻沒想到竟是被秋葉知到了，不得不開口解釋道：“自從敗于公孫仲謀之手以來，我之心境的確不如以前那般圓滿。”

秋葉平靜道：“劍宗，的確是我道門的一心頭刺，已經一千年了。”

大殿之中瞬間一片寂靜，氣氛抑。道門和劍宗師出同門，同同源，劍道之爭始于千年之前，可謂是一筆陳年舊帳，而且還是誰也算不清的老賬，兩者之間的仇怨早已深骨髓，沒有半分和解的可能，只有分出個你死我活。

塵葉沉片刻，開口道：“掌教師兄要下山是大事，不過如今的天下已經不是三十年的天下了。”

秋葉的聲音微冷，“自蕭玄登基以來，始終對我道門虎視眈眈，意圖行當年大鄭舊事，驅逐我道門，他卻不想想，若沒有我道門，他們蕭家又怎麼能得了天下？當年他出生時，蕭煜與我道門好，特意為他取名一個玄字，正應道祖玄門之意，今日他怕是忘了這個玄字的由來了。之所以一直不與他計較，是因為我始終不相信蕭煜會死，畢竟是當年的天下第一人，怎麼能說死就死了？”

塵葉吃了一驚，道：“掌教師兄的意思是，蕭皇還活著？”

秋葉緩緩說道：“當年在嶗山，蕭煜以托付后事之名請我為他修建梅山陵，我念及雙方分自然應允，江南之戰后，大局已定，我將此事上報天塵師叔，自太平元年始，道門前后共計派出四百余弟子前往梅山，與蕭瑾征調的十萬民夫和三萬甲士一起修筑梅山陵，總共修了十年，修兩座陵墓，其中一座是蕭煜父母合葬的盛陵，這座最先完工。至于另外一座明陵，太平十年建，其后又被蕭煜親自布置，聽說佛門、儒門、巫教、玄教和天機閣也參與其中，直到太平十五年才算完全告一段落。這座修建了十五年的大墓，傾注大半個修行界之力，其中玄奇，就是道門也知之不全，而蕭煜夫婦就是合葬于這座明陵之中。”

塵葉喃喃道：“世間傳言，太祖皇帝于陵墓之中，養兵數十萬，待到大齊傾頹之時，便會重現世間，我以前只當是鄉野村夫傳言，想不到竟真的是空不來風啊。”

秋葉平淡道：“風起于青萍之末，很多看似荒誕不經的傳言，反倒是直至本源。”

大殿之中又是一片寂靜，兩位大真人就這樣站在大殿之中，各自靜默不語。

過了許久，塵葉緩緩道：“朝廷那邊，凌煙閣二十四功臣相繼故去，承平元年的那場事雖然被太后鎮下去，但藍相也多有損傷，太后故去之后，蕭帝不斷收權，藍相如今在朝堂上的境很是不好，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秋葉平淡道：“此事我自有計較，只要蕭煜不重現世間，天下之大，誰又能奈我何？退一步來說，即便是蕭煜還活著，只要我不去帝都，他也不能怎樣。”

塵葉還要想說什麼，秋葉終于是現出形，略一抬手，沒讓他繼續說去，面容平靜道：“你去吧，去跟暗衛府的三位都督要個代，將崇龍觀之事做個了結，至于其他事，我自有安排。”

塵葉肅容稽首，“是，師弟告退。”

——

到了遼州，離北都便不遠了。

本朝親王郡王皆有封地，而且按照爵位和封地規格，還配有大

小不等的兵權，或是鎮守一城，如靈武郡王蕭訶，或是鎮守一州，如燕王蕭隸，齊王蕭白，還有就是鎮守一國一地，分別是在草原王庭的鎮北王林寒，掌管著整個遼闊草原，坐鎮原名衛國后改名魏國的魏王蕭瑾，就是他親手滅去張家和公孫家，最后一個便是鎮守東北三州的遼王牧棠之。

天下初定，以宗室諸王屏藩社稷是明智之舉，朝野上下并無異議，即便是現在，也沒人敢喊出削藩的話語，唯有遼王牧棠之不斷招來非議，因為其他諸王即是宗親，而且本人或者父祖輩都有從龍之功，唯有遼王一系，乃是當初先帝迫于形勢不得不許下親王之位招降而來。

所以到了現在，皇帝陛下和藍相爺不斷打遼王，朝野上下，非但沒有人說，反而都是幸災樂禍，愈發顯得如今的遼王殿下勢單力孤。

朝廷步步，遼王府便步步退讓，偌大一個東北，除了遼州，就只剩下一個北都，遼州和北都各有一座遼王府，但真正的遼王府卻不在遼州，而是在北都城中。

徐北游和公孫仲謀要去見遼王，就必然要去北都，不過這次遼王想來是要表現出禮賢下士的誠意，故而特意從北都來到遼州朝府。

徐北游和宋從酒樓中出來，按照與師父的約定，前往北塔與他會合。

朝府城有三座古塔鼎足而立，依其方位，俗稱東塔、南塔、北塔，朝北塔始建于北魏年間，乃是北魏文明皇后在大燕龍城宮殿舊址上，為其祖父祈壽冥福和弘揚佛法而修建的“思燕佛圖”。

后幾經戰，幾經損毀，又幾度重建，形以后燕宮殿夯土臺基為地基，“思燕佛圖”的臺基為臺基，磚塔為核，遼塔為外表的朝北塔。其構造奇妙，使北塔被譽為東北第一塔。

北塔地宮中，供奉有佛祖真舍利，再加上南塔的所供奉佛祖舍利，一城之中竟是有兩顆佛祖舍利，故而朝府被尊為佛都，有大批佛門高人駐扎于此，這里也是寥寥幾沒有道門勢力延展的城池之一。

到了城北，便可以看到金璀璨的北塔。

塔有佛現。

徐北游與宋徑直向北塔行去，臨近塔前百丈左右才停下腳步。

宋指了指北塔，輕聲道：“我曾在宗典籍中看到過，有位佛門得證羅漢果位的高僧鎮守在此塔之中，能以魄擋下宗主一劍的人不多，這位高僧就是其中之一，不敗金臻至小圓滿境界，曾在玄教的六位人仙高手的圍攻下，不還手卻不傷分毫。”

徐北游問道：“羅漢果位？”

宋解釋道：“五仙之說是道門的說法，佛門并不以此為境界劃分，羅漢果位便是等同于道門的地仙境界。”

徐北游呵了一聲，“又是一位地仙大高手。”

宋輕輕說道：“道門有八峰主之說，佛門亦有六大首座，此十四人俱是地仙九樓之上的境界，像轉王那種一二樓的地仙境界，在這些人面前不過是土瓦狗一般。”

徐北游邁步前行，語調平淡道：“再不濟的地仙境界也是地仙，遠非我這個就連鬼仙都還未踏足的人能妄加評說的。”

北塔周圍異常空曠，甚至沒有寺廟等其他建筑，只有這一座孤零零的寶塔，傳說中那位佛門高僧便是坐鎮于塔頂，守護佛祖舍利。

這些年來，可是從來沒聽說過有人敢打佛祖舍利的主意。

徐北游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北塔的塔頂，金濃郁近乎于實質，蔚然奇觀。

金的佛塔中有人端坐，雙手合十，輕誦道：“南無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