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病示意徐北游抱起林錦繡，兩人來到外殿，他環顧四周后，嘆道：“我在佛門中修了十幾年的佛法，沒能悟出什麼普陀眾生，卻好歹知道慈悲二字，這些子都是被擄掠而來的不幸之人，若把們放在此等荒郊野外，甚是不妥，不如把們給這小丫頭的商隊，讓妥善安排。至于寺廟中死去的僧人，按照佛門習俗，火葬吧。”

徐北游點點頭，抱著林錦繡率先出了寺廟。

張無病一振僧袍，昏倒過去的諸多子自行飛起，如同劍仙劍，飛往寺外，同時被羅列在寺門外的諸僧尸也同樣如此，被張無病以氣機牽引飛寺廟之，接著張無病出了寺門，不見他有何作，整個寺廟頓時火沖天，濃煙四起。

一把大火既可以燒掉這個藏污納垢的之地，也可以將徐北游的痕跡徹底抹去，以防被鎮魔殿看出端倪。

徐北游走出一段，回頭去，剛好看到奇異一幕，張無病走在前面閑庭信步，幾名子懸空飛行跟在其后，單純以氣機能做到如此地步，管中窺豹，張無病的修為可見一斑。

徐北游忍不住贊嘆道：“好渾厚的修為。”

張無病面無表道：“先不急回商隊，找個地方暫作歇息，我還有幾句話要代你。”

當下一行人來到商隊駐地不遠的一偏僻所在，張無病問起當日碧游島一戰，徐北游一一道來，張無病也不嘆道：“你說我修為高絕，我卻不能前往觀戰，換句話來說，我的修為比起此九人還要差之一線，而慕容玄和完北月又要比其他幾人高出半籌，這一線之隔說起來雖然輕巧，但實際上是天差地別。尊師公孫仲謀也在這一線上，本來他若能再進一步走到十八樓的境界，再以劍三十六使誅仙與秋葉相斗，未必不能撼這位道門掌教天下第一人的寶座，可惜差了一步。”

徐北游眼神黯然，沒有說話。

張無病嘆息道：“我的修為胎于沙場戰陣，算是兵家之道，長于廝殺，難求長生，在超俗世之外的儒釋道三教眼中，只能算是旁門左道，所以我才會前往佛門求一個堂堂正道。”

徐北游道：“自古就有以力證道的說法，難道是騙人的嗎？”

張無病盤膝而坐，雙手放在膝上，搖頭道：“以力證道者，有，你們劍宗的開派祖師就是，可自開派祖師之后，又有哪位劍宗祖師能夠飛升？能夠善終者都寥寥無幾，哪怕是強如你師祖大劍仙上仙塵，到頭來也是落得個死道消的下場。所以說以力證道是條崎嶇小路，可以直達山頂，但大多數人在中途就已經跌落懸崖，萬劫不復。”

徐北游笑了笑，輕聲道：“我也會如此嗎？”

張無病看了眼頭頂的夜空星辰，平淡道：“當年公孫仲敗于先帝之手后，很是消沉了一陣子，銷聲匿跡，幾乎在同輩中沒有一席之地，直到劍宗覆滅，他背起誅仙行走四方，眼界始開，擺自桎梏，劍道修為一日千里，后來居上，再次與秋葉等人比肩。公孫仲謀能邁出這一步時已經有三十歲，你如今不過及冠之年，就能行公孫仲謀當年所行之事，真的很不錯。”

徐北游苦笑道：“不過是被無奈罷了，若是有得選，誰又愿意千金之子坐垂堂？”

張無病盯著年輕人的雙眼，沉聲道：“無奈者，無可奈何也，正因為這個世道有著太多的無可奈何，所以不惜一次次以犯險，也要讓自己擺這種境地。”

徐北游點頭贊同道：“長生、逍遙、自在，想要逍遙自在離不開名利二字，

不管是求仙也好，還是做人上人也罷，自古所求，不外如是。”

張無病終于是笑道：“說得不錯，一針見。”

接下來兩人各自沉默無言。

徐北游開始盤膝靜坐療傷。

張無病坐在一旁，靜靜地打量著徐北游。

上次他在千佛與公孫仲謀見面時，公孫仲謀多次提起自己這個徒弟，話語中貶褒多，認為徐北游的未來就不會低于秋葉的徒弟齊仙云，以后說不定就是一位能夠與道門扳手腕的絕代劍仙。公孫仲謀還說這年輕人心絕佳，骨資質雖然比齊仙云之流差了一線，但有他的劍宗十二劍彌補，只要不中途夭折，將來的天下定會有他一席之地，不過也有不足之，歷經世事還，做不到殺伐決斷，多有婦人之仁。

張無病雖然也是宦海沉浮之人，老于人世故，但到底還剩有幾分武人的直爽子，所以對此倒是與公孫仲謀的看法不盡相同，在他看來，年輕人就要有幾分熱義氣，若是小小年紀就有城府之深，心有山川之險，甚至到了讓他們這些老輩人都要忌憚三分的地步，那麼就有些面目可憎了，太不討喜。

張無病看了眼依偎在徐北游懷里的林錦繡，小丫頭雖然剛剛離險境，但在睡夢中仍是滿臉安寧神。張無病沒來由地輕嘆一聲，當年自己尚未歸順先帝蕭煜時，那麼多次力揮刀拼殺，一次次險死還生，又是為了誰？那個高高在上的可曾知曉？恐怕直到最后自己兵敗被俘時，也不知道那個曾經名張定國的年輕人的心思吧？比起眼前這個名徐北游的年輕人，自己豈不是差了不止一籌？

張定國轉頭遙江南方向，又是嘆了口氣。當年被蕭皇生擒囚，所以自己在兵敗被俘之后，選擇歸順蕭皇，被賜名張無病，開始為蕭皇效力。大齊立國之后，蕭皇將釋放，去了江南居，從此杳無音信，而自己卻開始在大齊朝廷中攀爬，搏得一個病虎的名號，兩人算是分道揚鑣。如今自己歷經沉浮后再次重返朝廷，在此之前之所以要去江南一行，只是想再見一面而已。

徐北游的師母張雪瑤，早年與算是閨中友，同樣定居江南，所以他才會刻意結好公孫仲謀和徐北游師徒兩人，希翼從張雪瑤的口中得到的消息。

徐北游的氣機如龍虎游走，來到口氣府，略有凝滯，張無病虛點一指，幫他沖過這道關口。

有張無病相助，徐北游的臉逐漸平緩，蒼白之中顯現出紅潤之。

大約小半個時辰之后，徐北游睜開雙眼，看了眼已經漸有深藍之的天空，問道：“剛才你說有話要代，現在可以說了吧？”

張無病點了點頭，緩緩說道：“天亮之后，你帶著小丫頭和這幾名子返回商隊，我會在暗中隨行，等到了齊州之后我便會離去。如今道門勢大，不可力敵，只能徐徐圖之，朝廷是你最好的選擇，有了劍氣凌空堂才是有了跟陛下討價還價的資本，故而你此次前往江都見張雪瑤是重中之重。如今公孫仲謀已死，張雪瑤縱使有再大的怨氣也散得差不多了，而且他們夫婦二人沒有子嗣，你又是公孫仲謀的唯一傳人，張雪瑤應該不會太過為難你。”

徐北游重重嗯了一聲，眼神堅毅道：“不管怎麼說都是我的師母，若是心中還有怨氣，那我全部著便是，這是為了劍宗，更是為了師父。”

徐北游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也是為了咱們的當日之約。”

張無病欣一笑道：“公孫仲謀真的收了一個好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