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之中，一輛馬車踽踽獨行。

升平坊的私宅，溫暖幹燥的書房中，早已明了燭火。

坐於案前的楚王，放下手中的書卷，道：“去看看，到了沒有？”

常順苦著臉，不過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他已經去看過好幾次了。

不多時，常順奔了回來。

“到了到了，剛到門口。”

常順的聲音有點大，楚王乜了他一眼，“到了就到了，這麽激作甚？”

若不是殿下您總是追問，奴婢又何須如此激！常順苦的想。

……

這私宅平日裏十分清幽，下人並不多，九娘也習以為常，可是今日下人卻多得有點詭異。

車門剛一打開，九娘就見車外站了幾個著蓑的仆從，手裏持著各種雨靜候著。

“娘子，奴婢背你吧。”著地麵上急急流過的雨水，小翠道。

看著小翠比自己高不了多的板，九娘搖了搖頭，從馬車裏邁了出來。

頭上已經被偌大的油紙傘遮住了，可是風大雨急，卻是起不了什麽作用，小翠從一旁下人手裏拿過一件披風，便裹在了九娘上，在一行幾個下人護持中往宅行去。

待到了堂舍前，九娘倒還好，隻是上有幾沾了雨水，擺和鞋履了，而小翠卻是渾了個頂。

兩人邁室中，頓時覺得一片溫暖之意迎麵撲來。

九娘站定後，才發現屋中有人，常順立在屋，而平日裏慣用的書案卻是被一人占了。

這人正是楚王。

小翠一見楚王，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九娘柳眉輕攏，往前走了一步，似是無意擋在小翠前。

“快去換裳去，護著我倒是讓你淋了個。”

小翠沒敢，直到楚王揮了揮手，才急急退了下去。之後楚王將目投注在九娘上，放下手中的書卷。

九娘這才笑著道：“表哥，你來了，怎麽今日有空來？”

之前楚王所言要為九娘補解疑，其實九娘並沒有放在心上，楚王有多忙是知曉的，雖然不知道他在忙什麽，但之前那兩次他教導自己功課便顯現了出來，每次一個時辰的課時總是剛過半，人便有急事離開了。

所以之後來了位老先生教導自己，九娘並不驚訝。其實楚王能在百忙之餘，給自己找來一位先生教授學業，已經很激了。這種事九娘也不是不能自己做，隻是蕭家，請一位先生來雖不是什麽大事，卻是要和家中長輩報備，而恰恰不想在這種時候惹人注目。

楚王沒有說話，目移至九娘腳下的水窪上，這不是小翠上的雨水所致，也是九娘的。的繡鞋和擺早已了，此時站在潔的地板上，自然弄得地上一片水漬。

九娘順著對方的目看向自己的腳下，表幹幹的了下的小腳。楚王潔，九娘知曉，若不然方才小翠也不會因為弄了地麵，便嚇得跪下。

楚王的眉擰了起來，吩咐常順道：“命人取個火盆，並煮碗薑湯來，備熱水給沐浴。”

常順趕忙下去安排了。

不多時，便有兩名麵孔陌生的婢進來，一人手中端著一個燃了炭的火盆，還有一個手裏則是捧了幾塊幹淨的棉帕。

九娘隨著婢去了一旁榻上坐下，其中一名婢跪著幫褪去了鞋，並將火盆端了過來。

橘黃的火，代表著溫暖和舒適，讓九娘不舒坦的歎了口氣。婢先將九娘沾了雨水的小腳拭幹，然後便用手掌托著，用炭火烘烤，一來是給九娘暖腳，二來也是借著溫度烘烤的擺。

腳心頓時暖了，雖潤的擺還未烤幹，但渾的冰寒早已褪去。這時候九娘才覺到窘意，倒不是說不習慣讓人這麽服侍，而是這麽服侍的時候，一旁還坐了一個大活人。

九娘悄悄的抬眼去瞅楚王，發現他的目專注於手中的書卷，才放下了心。

腳都暖了，人也有些倦了，九娘往後歪了歪，靠在鬆的靠枕上，舒服地半瞇著眼睛。

小小的蓮足隻有婢掌那麽大，腳型致，五個小小的腳趾嘟嘟、的，俏皮的微微翹起，在橘黃的火下，襯得格外晶瑩剔。

楚王隻是一抬眼，便看到這一幕，莫名有些心，在心中比劃了下，得出了一個結論。

果然還小，腳小，人也小。

……

熱水很快便備好了，九娘跟著婢去了一旁房間裏沐浴。

舒服的洗了一個熱水澡出來，幹淨的已經備好，看式樣和花都是所穿，九娘也沒有疑來，反正在心目中，楚王殿下是無所不能的。

頭發也洗過了，幹後潤的披在後，九娘又回到榻那。一麵捧著熬得濃濃的薑湯小口啜著，一麵讓小翠替自己烘幹頭發。

“這雨看似不會停了，本王已經命人去安國公府傳話，說你因為雨勢過大便準備呆在國子監宿館過夜，今日便留在此歇息，明日會有人送你去上學。”

九娘哦了一聲，乖乖地點了點頭。

室中恢複了靜謐，屋外的瓢潑大雨和室的靜謐似乎完全了兩個世界。

九娘坐了一會兒，見楚王也不說話，不問道：“邱先生今日不來了嗎？”

邱先生便是平日裏教導功課的那位老先生。

“本王今日有閑，便讓人通知他今日不用來了。”

九娘又哦了一聲。

楚王抬眼瞥了一眼，指了指自己對麵的位置。九娘便披散著頭發，趿著底繡鞋步了過去。

過去之後九娘才發現，那位置上早已放了一張厚厚的墊，包括案幾上，也擺了兩套文房四寶、筆擱、紙鎮之，看來這一切都是提前準備好的。

九娘在楚王對麵跪坐下來，小翠取來了的書囊，九娘將書囊放在側，從裏麵拿出了一本書攤了開。

“邱先生，教到你哪兒了？”

“執天子之則上衡，國君則平衡，大夫則綏之，士則提之。”九娘答。

楚王點點頭，開始延著昨日邱先生所講，繼續為九娘講解下去。

楚王並未像其他先生授課時一般，還需手持書卷講解，他聲音不疾不徐，音調緩沉而有力，似乎所講容早已竹在，滾瓜爛。

其實若是有所準備，其他人也可如此，但也絕做不到楚王如此從容。世人隻知楚王好學，才學是眾皇子之首，無人知曉楚王的學識其實不下一些大儒。隻是他慣於藏拙，且從不以此為噱頭嘩眾取寵。

九娘方一開始也不知曉，隻是上輩子一個偶然的機會才得知，楚王竟然有過目不忘之能。

楚王喜書，且書，府上所藏最多的便是各類書卷典籍，再加上有過目不忘之能，九娘簡直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楚王是個妖怪，這並不是一個貶義詞，而是九娘的心得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