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慕已喝乾杯中酒,又給自己滿上,用自語的方式道:“小時候,父親管教我很嚴,每日裡不是修煉就是學習如何管理家族,偏生我天叛逆,總是找各種機會溜出去玩。每次被父親抓到,就是一頓好打。那時都是二姐護著我。記得有一次,我溜出去玩耍,一時調皮,竟然把家裡的小閣樓燒了半截。是二姐站出來,說是燒的。可惜,父親不糊塗,還是找到我這個真兇……那板子落下來,是真疼啊。”
唐劫默默聽著,也不說話。
虛慕依舊自顧自道:“於是我開始策劃逃跑,想逃離虛家。可惜,我跑了三次,都被抓了回來。其中有一次,我甚至跑出了莫丘,卻還是被我父親逮到,又是一頓狠揍。”
說到這,虛慕低低笑了起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上有虛家的脈,在我出生的時候,這脈就記在了祖堂,留下了命燈。無論我跑到哪裡,通過命燈,虛家的人都是可以找到我的,除非我能逃離棲霞界,進星羅大千界。所以從那時起,我就幻想著總有一天,要離開這世界。當然,那時也只是癡心妄想,到後來才知道要仙得道有多難。我虛家爲四大家族之一,卻連個紫府真君都出不了,要想逃離此界,只能另想他法。也就是從那時起,我開始鑽研陣道……陣之道至高深,可劃地爲牢,自一世界。這棲霞界便如天地囚籠,本即可視爲一個天地自然宏奇大陣。我一心破陣,潛心於陣道,日子長了,竟是徹底喜上,愈修愈深,反到是把最初的目的忘記了。”
他看向唐劫:“你說你求大逍遙,大自在,那你可知,這夢看起來簡單,其實卻艱難無比。人生一世,怎可能有真正的逍遙。就算有一天你真正修煉有,只要你還困在這棲霞界中,困在這天地囚籠裡,你就算不得大逍遙,大自在!”
“所以只要你還在棲霞界,你就躲不過
追殺,對嗎?那紫氣沖霄……是天神宮的人追過來了吧?”唐劫淡淡道。
虛慕愕了愕,終於搖頭苦笑:“就知道瞞不過你。”
“那你讓我去買陳記的醬鴨子,就是想借機支開我?”
“恩。”虛慕點點頭:“不過後來我想到,他們到底什麼時候來,我也不清楚。萬一你去的時候他們沒來,等回來的時候再撞上又怎麼辦?所以你藉口不去,我便也罷了,到不如在這裡乾脆跟你說個明白,免得你糊塗送死。”
“那你爲什麼不跑?”
“跑不了了……我在翠微山故布迷陣,他們半年沒追過來,照理本就不可能再找到我。如今追來,自然是知道了我在哪兒,我再怎麼跑也沒用了。”虛慕微微搖了搖頭,眼中已現出深深的悲哀。
唐劫巨震,他想起虛慕之前說的虛家脈的話,終於明白了,口道:“你的家人出賣你!紫氣沖霄……紫府境?”
唐劫一下子全明白了。
紫氣意味著巨大的靈氣波,紫氣沖霄,正是有強大靈之人的出現,而紫府境在棲霞界數量極,在這邊遠之地,幾無可能遇到。
此刻測靈陣中的紫氣,還在向著安府不斷靠近著,竟是直取此地。
如果說之前還有一可能是某個路過的紫府真君,那現在看這筆直而來的氣勢,分明就是衝著虛慕來的。
速度到不算快,如果不是對方不擅飛行,就是有足,本不怕他逃跑,考慮到紫府真君的恐怖,多半還是後者。
虛慕連天神宮一個普通天心境都打不過,如今紫府真君親至,他又憑什麼對抗?唐劫看虛慕的目已充滿驚駭,反到是虛慕心平靜,如古井不波。
“他們怎麼能這麼對你?你是虛家的人啊!”唐劫站了起來大吼。
天神宮追來他不憤怒,虛慕也不會怕,大不了再跑路就是。
可是虛家的人竟然出賣虛慕,這讓唐劫完全無法理解。
虛慕卻只是搖了搖頭:“能過半年,也算仁至義盡了。唐劫,你還並不真正明白修仙界的殘酷,也不會明白六大派在這棲霞界的地位。什麼四大家族,在六大派面前,統統不過是小魚小蝦……紫府真君,一人就可橫掃四大家族,我虛家修行心法所限,至今無人能紫府,而六大派,每派至三名以上真君,天尊,甚至還有仙臺境的大能。父親,他是不能不低頭啊!”
唐劫聽得心中絕:“難道說,你就這麼認命了嗎?”
“不認命又能如何?”虛慕笑著,再次飲盡杯中酒,然後繼續道:“其實我早知道這一天會來到,能殘這半年已是運氣,這也是家族最後對我的照顧。我欠家族太多,若能有來生,就只能圖來生再報了。唐劫我告訴你,這件事,你不能恨我的家人,以後更不許你找他們報復。”
“什……什麼?”唐劫一楞,報復?
這從何說起?
虛慕已快速道:“對,記住,我生是虛家人,死是虛家鬼。將來你修煉有,如果還能記著我對你的一點好,那麼對虛家就只可報恩,不可報仇。”
“可我憑什麼……”
“就憑這個!”虛慕手腕一翻,已將那塊他從不離手的玄兵鑑塞唐劫懷中:“九黎玄兵鑑是兵主留下的破陣關鍵,上面的陣紋就是九絕誅仙陣,可以演化自然,奧妙無窮,只有參了它,才能真正破解九絕誅仙陣。而且我當初參悟兵鑑時,發現這上面除了陣紋外似乎還有一門古怪心法,只是一直無法領會,這件事卻是連天神宮都不知道的,只以爲這兵鑑就是鑰匙,你有空要多多參悟,千萬莫錯過機會。其實我一直都覺得兵主當初的佈置未必那麼簡單,九絕誅仙陣雖然是上古大陣,威力非凡,但那也是對我們來說的,對那些能夠讓他隕落的存在,只怕就未必有效了。既如此,僅靠一個大陣顯然不夠,而奧妙可能就在這兵鑑中。”
隨後虛慕又將一本厚厚的小冊子,幾瓶丹藥和自己的那把劍一起給唐劫:“書是我歷年苦修陣道的陣法心得,你把它收好,在你的陣道沒達到幻象天生,若觀火之前,最好先不要輕易嘗試參悟兵鑑,否則心神制,生命有危。至於青劍是我唯一的法寶,雖然你還不能發揮它的作用,用來防卻是夠了,其他的都算普通,賣了換錢吧。我不好鬥,所以對法寶之類的外無,實在也沒什麼好東西可以給你,但只要你悉心研究我留給你的陣法真解,參悟陣圖,早晚可破九絕誅仙陣,取得中寶。”
“可是……”
“沒有可是,趕快離開這裡,他們沒見過你,不知道你的存在,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他們拿到玄兵鑑的!”虛慕已斷喝道,陣中紫氣已是越來越近。
“不!我不走!我不管什麼虛家,我只管你!”唐劫喊了起來:“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這半年相,虛慕固然對他有了,視之如弟,自己何嘗不是將對方視做自己的親大哥了?
無論如何,他不能看著虛慕就這樣死掉!
虛慕卻是笑道:“你不必那麼激,我也不是爲你去死,我若真想活下來,只要把兵鑑出,其實還是有一線可能活下來的。只是我這人氣量不大,有人要暗算我,我就一定要回報。與其賭那一線生存可能,還不如痛痛快快報復一場!兵鑑給你,就是在借你的手在報復天神宮,是給你帶來危險與麻煩,所以你大可不必太。再者他們兵鑑沒到手,我虛家也能安全許多!”
說著虛慕已然站起,對著唐劫一抓,無數靈線已如縷般出現,竟如蛛網般將唐劫裹住。隨後虛慕取出一張紙,隨手摺疊了幾下,竟一紙馬。
虛慕在紙馬上畫出幾筆,往地上一丟,只聽希律律一聲嘶啼,一匹壯碩白馬已然出現。
虛慕將唐劫往馬背上一丟,靈線自纏住白馬,他再對著馬屁狠狠拍了一掌,那馬兒已竄了出去。
“虛大哥,別讓我走!”唐劫在馬上拼命喊。
虛慕已道:“向北走,不要回來!”
“不!”唐劫拼命吶喊著,奈何那靈線牢不可破,將他死死束縛於馬上,馬兒更是一路狂奔,停都不停。
看著唐劫的背影消逝,虛慕終於坐下。
他端起壺中酒給自己滿上,低聲呢喃了一句:“可惜……終究是沒能來得及把你送去洗月派,以後的路,就只能靠你自己走了。”
說著,他開始靜靜等待命運的來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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