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既是沒有這個習俗, 也不用特意為之吧，這個事講究的是一個心意。”商寧秀咬著心跳加速，思考著該怎麼說才能打消他的這個念頭別跟去。

 穆雷不以為然地輕笑一聲, “娶了個中原媳婦，你既重禮數, 那該到位的我也得到位才是, 正好，我爹娘就是在雁麓山埋骨的, 帶你去見見他們。”

 商寧秀口而出:“我不去。”

 說的時候很氣，說完了又心虛，避開了他投過來的視線, 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穆雷放輕了語氣，安道:“又不要你三跪九叩, 我們沒那麼多講究, 在那土包前倒碗酒說說話，就行了, 你就當去散心看風景的。”

 原本即便是沒有想要逃跑的這件事, 商寧秀也是絕不可能在清明節這種時候跟他一起去祭拜他的父母親, 那意義太特殊了。但若沒有這檔事就能理直氣壯地拒絕或者氣地跟他大吵大鬧, 可現在不一樣, 不止心虛，害怕自己有什麼反常的反應引起他的警惕，也害怕他一氣之下真把自己鎖起來, 代價太大了，賭不起。

 “反正我不去。”商寧秀小聲又拒絕了一遍, “我覺得不合適。你也不用跟我去祭拜我的先祖, 我自己去就行了, 就不麻煩你了。”

 “老子邊關一趟來回的千多里路跑了都不嫌麻煩，陪你上個山有什麼好麻煩的。”穆雷不喜歡這種拒不流的樣子，擰眉瞧著，“哪不合適了，說清楚點，理由？”

 商寧秀明白這個男人的子霸道還犟，他決定了的事，思來想去沒能找到破局的辦法，心里很煩，頓了好半晌之后，深吸一口氣冷聲道:“哪不合適你自己心里沒點數嗎。”

 穆雷蹙起了眉頭，沒接話。

 商寧秀有一下沒一下地攪著碗里的冰酪，垂頭不去看他，小聲說著:“你非要讓我家的祖祖輩輩都知道，我在父母雙親都毫不知的況下失貞給了一個男人嗎。”

 “這個對你來說很重要？”穆雷不理解，草原和中原的文化差異讓他完全沒辦法共商寧秀突然而來的緒失落。

 在草原上，年輕男聚散離合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喜歡就能在一起，分開的原因也只會是因為不再喜歡了，沒有那麼多所謂‘門當戶對’和‘父母之命妁之言’的說法，在穆雷的概念里，討媳婦是跟他過日子又不是跟父母過，本就不該有所干預。

 “你不理解，很正常，但是我告訴你，就是很重要。我的國家看重禮數，在鄞京，提親議親下聘婚禮回門，上告宗祠，稟明親師，這所有的禮數都該有家中長輩參與，那是兩家人的事，哪個環節辦的不周全都會落人口實被其他高門大戶笑話，家中若有姐妹品行失德，傳出去會連累整家眷議親不順。”

 “別說是在鄞朝了，即便是再往前看，在那民風奔放的前朝汴梁，也斷沒有嫁娶不稟高堂的道理。”

 商寧秀低著頭，聲音平靜沒有起伏，仿佛在說著別人的事。

 “我這算什麼？我這不清不白與男人廝混，要是傳出去了，會連累叔父伯父家的堂表姐妹，還有可能連累父兄聲，原本合該以死謝罪的。”

 穆雷的眉頭已經皺上天了，在聽見說自己該死的時候緒直接到達頂點。

 男人剛一張就被打斷了，他聽見商寧秀接著道:

 “你也別笑話我迂腐還是太死腦筋，那是我自小生活的環境自小聽從的教誨，就像你沒辦法三言兩語說服我接你的觀念一樣，我不指你能理解。”

 商寧秀此時此刻才終于抬起了眼，看著他道:“如果換做是你，在中原在鄞京長大，你同樣會對此種子退避三舍，為之不恥。”

 穆雷沖上來的緒，好像又給堵在了口里。

 不上不下，跟塞了團棉花似的，極其難。

 良久，他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略顯干的聲音:“我確實不怎麼能理解你說的這種……漢話的那個詞怎麼說來著，枷鎖？錮？拘束？我詞不達意，但能覺到你很難。”

 “只是你也別這麼說自己，怎麼就該死了，秀秀，生命永遠凌駕于任何緒之上，是永遠。你沒做錯任何事，我你的，賴我。”

 說完這句后，穆雷也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麼了，想開導，但似乎他能想到的所有話，都不適合在這個時候說出來，然后他恍然間回憶起了最開始的商寧秀，輒要死要活，整天滿臉悲憤屈的模樣。

 雖然他已經很久沒在上看見那種狀態了，但現在再回想起來，涌上來了一遲來許久的心疼，口堵得更厲害了。

 好幾次言又止之后，他想說的話也換過好幾了，最后變了了嗓音的妥協:“行，我不去了，你自己想干嘛干嘛，注意安全。”

 商寧秀不想哭的，本來覺得自己還理智，結果穆雷往頭上了兩下，就從鼻梁一直酸脹到了嚨管，眼淚開始自己往外冒。

 哭的沒聲音，不想給穆雷看見，就干脆趴在了桌上把眼睛埋在手臂里，啞著嗓子道:“當然賴你。”

 “嗯，賴我。”

 .

 四月初五的這天早上，穆雷還是清早就起來了，給煮了豆子湯和小湯圓，把裝元寶蠟燭香的包裹拆散了，東西用布袋一套掛上了馬囊。

 商寧秀翻上馬，穆雷在一旁看著，里叼著一片薄荷葉的梗子，雙臂環的靠在帳門邊上隨口問道:“大概要多久？什麼時辰回來，我去山腳接你？”

 說短了怕自己跑不遠，說長了又惹他心疑，商寧秀權衡一番，開口道:“午時差不多吧，不用接我，我認得路，這才多遠，一會就騎回來了。”

 這時間比穆雷預計的要久多了，他揚起眉宇，但也沒再多說什麼，齒間輕輕碾著草梗子，又問道:“中午想吃什麼？”

 商寧秀:“都行，你定吧。”

 穆雷輕笑了一聲，“行，知道了，快去吧，早去早回。”

 “那我走了。”

 商寧秀騎在馬上，晨照在半邊子上，看著男人的眼睛，最終還是決定跟他道個別:“……再見。”

 “嗯，去吧。”穆雷揚了揚下，看著駿馬揚蹄，小跑著逐漸離開了視線范圍。

 商寧秀按捺著心中激的緒，離開伽藍部落大門的哨崗之后，便開始策馬狂奔。

 商隊是卯時三刻開拔，現在卯時才剛過不久，放眼去草場上放養的牛羊馬都還沒睡醒，馬蹄聲踏破寂靜草原，一路上的哨崗都認得，商寧秀暢通無阻地沖進了雁麓山范圍，沿著山腳往東南方向趕。

 賀釗早早的就已經等候在那了，他耳朵好，遠遠就聽見了馬蹄聲，提高了警惕，謹防萬一郡主沒能甩那個男人，他就必須占得襲的先機。

 聲音由遠及近，慢慢還有商寧秀半大不小的呼喚聲，在著賀大哥，顯然，是一個人來的，在找他了。

 賀釗這才從樹后現了，“郡主，我在這。”

 “賀大哥！”商寧秀高興極了，打馬過去之后才發現樹后還有一堆年輕男，看起來比都要稍大些，商寧秀認出來，這應該就是賀釗的一對弟妹。

 這對兄妹是雙胞胎，這些年大哥去大鄞參了軍，兄妹二人便一直在一起做點小生意，都是本分的老實人，一輩子沒見過大人，聽說這位姑娘是個進過皇宮大院的尊貴郡主，兄妹倆多都有些拘束，安靜乖巧地候在一旁不說話。

 原本賀釗的計劃里是沒有帶上他們的，準備讓兄妹兩個跟著商隊平安地回到和碩去，也不影響他們去下一站部落的生意，但那是在解決掉尼瑞的況下。現在不止尼瑞沒解決，還被穆雷看見他們有過流了，所以保險起見，賀釗必須將兄妹倆也一起帶走。

 商寧秀看見他倆的時候基本也就猜到其中緣由了，在上了半天卸了自己瑪瑙珠的手環和藍紅珠項鏈遞過去，抱歉地道:“對不住二位哥哥姐姐，我的原因，打了你們原本的計劃。我看你們那麼多貨也沒能拿出來，都留在商隊里了是嗎？其中造的財產損失，定當加倍奉還，這個你們先收著，待我回到侯府里，再深謝各位大恩。”

 老實人賀鋒不敢接，一邊擺著手一邊求助地朝自家大哥看去。

 “拿著吧，郡主的一點心意。”賀釗是個直腸子，并未推。原本他要求弟妹撇下貨跟他走，心中也是有所虧欠的，但他自己本來就沒什麼家底，出來走商道也沒帶多錢，上的那點銀錢還要留著后頭安排住宿和餐食，郡主愿意補一些弟妹的損失，也是再好不過的了。

 大哥點了頭，賀鋒這才低著頭小心接了過來，道了幾聲謝后，把東西給妹妹收好。

 賀釗不再浪費時間，沉聲道:“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商隊是往北邊去的，那男人發現郡主你不見了，第一反應必然是去追商隊，能給我們再爭取一些時間。這個部落的哨崗安的很，但是我提前探過路了，雁麓山腳是盲區，能從后頭繞出他們的領地，出去之后我們就朝東南走，快馬加鞭，只要出了二一線的大外環，離開了以伽藍赤沙兩大部落為核心的地帶，后面的事就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