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6]/晉江文學城首發

大年初一,早上，謝青頤被鬧鐘吵醒，閉著眼睛過手機摁掉,蒙過被子又瞇了一會兒。

等鬧鈴再次響起，這才睜開眼睛，手機屏幕顯示:8點35.

大冬天的也做不到立刻起床，側著子賴在床上，打開社件,來自親朋好友、同事同行、合作方的祝福短信絡繹不絕。

找了個可拜年表，群發了回去。

指尖劃到一個許久沒出現的頭像時,眉心輕皺了下。

是歐昊的消息。

hao:「月亮,新年好。」

hao:「想了很久，還是決定跟你正式道個歉。上次的事是我不對，我不該私自調查蔣驍，更不該當著你的面，說出那些侮辱的話。當時我被嫉妒沖昏了頭腦……是的,我很嫉妒……雖然我知道，你一直把我當朋友,當做弟弟來看,但我卻控制不住地喜歡你。經過這近一個月的冷靜,我也知道之前是我沖、莽撞，傷害到你和蔣驍，我真的很抱歉。」

hao:「關于他的資料我已經刪掉了，他的世我絕不會對外多說一個字。月亮，我真的很喜歡你,但你既然找到了你的人,那我以后不會再打擾你,祝福你和蔣驍。」

謝青頤沉默將這幾條消息看完，困意漸漸散去，心頭涌上一陣悵然。

和歐昊認識這麼多年，知道這人本不壞，對朋友也很仗義友善——

但到底太年輕，從小到大又從未遇到任何挫折。

冷不丁在上了壁，一上頭，便容易鉆牛角尖，做出些沖的事來。

今天他知錯了，道歉了，謝青頤也愿意接他的歉意，回復了一個禮貌客氣的「新年好」。

只是，他們都心知肚明，這朋友是沒辦法再繼續做了。

暗便是這樣，功了皆大歡喜，失敗了，連從前都回不去。

所以才會有那麼多暗，在歲月里無疾而終。

***

賴在床上玩了半個小時手機，想到還要帶蔣驍給爺爺拜年，謝青頤才從溫暖被窩里出來。

等洗漱好，換好新服，打扮得漂漂亮亮走出臥室，家里卻不見了蔣驍的影。

“昨天半夜的事，他不想打擾你休息，就敲了我的門跟我打了招呼，連夜趕回京市了。”

謝明聿覷著自家妹妹的臉，耐心解釋:“蔣叔叔的況不大好，他作為兒子，于于理都該趕回去。他你別擔心，好好過年，他那邊會安排妥當......”

謝青頤也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只是一大早聽到這消息，還是很突然，好半晌都回不過神。

謝明聿給遞了杯溫牛，安:“你也別急，蔣叔叔有最好的醫生照顧，一定會沒事的。”

謝青頤怔怔點了頭，柳眉又皺起:“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暈倒？查出是什麼病了嗎？”

謝明聿神凝重了幾分，沉道:“半個小時前我和蔣驍通了個電話，說是腦卒中，也就是中風。”

謝青頤驚愕:“中風？！”

“嗯，昨晚蔣叔叔一個人在家喝酒，突然暈倒在地。還好他邊有管家，第一時間聯系了家庭醫生和救護車，最快速度送去搶救。現在人雖然離了生命危險，但還昏睡著，況得等到人醒過來再說……”

謝明聿語氣低沉，出幾分擔憂。

一旁的謝聽了，抬起手指頭向謝爺爺:“聽到沒，平時你喝點酒！喝酒對不好的！”

謝爺爺了下腦袋:“我好著呢，昨天也是過年高興，才喝一點，平時也不怎麼喝嘛。”

裴景煙也唏噓不已，握了謝綸的手:“唉，這人上了年紀，還是得注重養生。”

謝綸垂下眼皮嗯了聲。

對于蔣越中風住院的消息，他也很詫異，但詫異之中又有幾分理之中，畢竟他們已不再年輕。

人一老，各種疾病不可避免襲來。

何況蔣越這個年紀，依舊不肯服老似的，忙碌奔波，不知停下來休養生息，過度消耗著他的力與生命。

一陣人生無常的慨過后，謝青頤開了口:“爸、媽，蔣叔叔出了這樣的事，我想去京市看看他。”

這話一出，客廳里靜了下來。

謝青頤看向謝綸，裴景煙和謝明聿也齊齊將目投向謝綸，等著他的回應。

謝綸神沒多變化，慢慢抬起眼看向兒:“你想探他，我不反對，但現在還不是時候，過些日子吧……”

稍頓了頓，他補充:“初六或者初七，我和你一起去。”

謝青頤本來還想說“初六初七”會不會有點太晚了，一聽爸爸要和自己一起去，頓時把時間拋在腦后，驚詫出聲:“爸爸，你也一起去啊？”

“這麼驚訝做什麼？”

謝綸淡淡瞥:“怎麼說，我和他也是舊。”

謝青頤把合上，眼睫輕眨:“那就聽爸爸的。”

“你和william現在只是男朋友，還沒結婚，蔣家的事有william張羅就夠了，至于你，安安心心在家過年。”

謝綸深深看了兒一眼，語重心長:“我想william也希你能過個好年，不被他的事影響。”

話說到這份上，謝青頤心里也有數。

點頭:“爸，我知道的。”

反正過幾天就能去京市，這些天就老老實實在家待著。

***

京市，私立醫院。

相較于冷的南方，京市的冬天干燥冷冽。

病房里暖氣開得很足，窗外是兩排常青樹，在午后的冬日下郁郁蔥蔥，生機盎然。

病床上，蔣越闔眸靜躺，憔悴蒼白的臉龐是一種厭世的漠然。

直到病房門推開，沉穩的腳步聲靠近，蔣越才睜開疲憊的眼。

看到來人，他眼底劃過一抹晦。

人雖然搶救過來，但四肢還麻木著，彈不得，也不能吞咽任何食，唯一慶幸的是他癥狀還算面，沒有口歪鼻斜，大腦也清醒著。

“先生，您可算醒了。”管家眼眶有些紅，在蔣家伺候這麼多年，他對主家深有。

蔣越半掀著眼皮掃過管家，再看他旁站著的年輕男人，黑眸瞇起，流些不滿的緒。

他已把這個兒子當做個棄子，決意與他斷絕關系，現在人又出現在他面前，多礙眼。

蔣驍也看了父親投來的那一眼，線條分明的臉龐蒙上一層翳。

他扭臉對管家道:“你先出去。”

管家見他們父子倆要獨，彎腰應了聲是。

他轉離去，順便將病房門帶上。

很快，病房就剩下父子倆人，空氣中是消毒水的氣息。

“你不必這樣看我。”

蔣驍彎腰，給蔣越掖了掖被角，在床邊椅子坐下。

熬了一夜，從蘇城趕到京市，他深邃的眼里都泛著紅:“如果可以，我也不愿出現在你面前。但在法律上，我是你的直系家屬，醫院下病危通知，需要我在場。”

蔣越尚且不能開口說話，作為回應，只意味不明地扯了下角。

像是在譏笑。

蔣驍不再看他，垂下眸，慢聲道:“在接到電話之前，我和月亮在蘇城謝家過年，謝爺爺和謝都是很和藹的長輩，我和他們一起守歲，互道新年好……直到昨天，我才知道過年原來是這樣一件好的、幸福的事。”

他掀起一抹淺淡的笑意:“怪不得那麼多人盼著過年。”

似是被這話勾起一些回憶，蔣越臉上的淡漠散了幾分，漆黑眼底浮現一若有似無的郁。

蔣驍繼續道:“正如你所想的那樣，謝伯父和謝伯母知道我的世后，都不贊同我和月亮在一起。”

他轉臉看向蔣越，不想錯過他任何表反饋般:“但是最后，他們還是同意了。我知道，不是我有多優秀，或者我做了什麼讓他們的事，是他們對月亮的，讓他們不忍心為難……”

“同樣是父母，有的父母用大家長的權威去迫子，有的父母卻用去全子。”

他似在自言自語，又是自我開導，那雙幽綠的眸子無波無瀾，無悲無喜，更沒有憎恨與厭惡:“爸，直到現在，我也并不恨你。”

蔣越黑眸輕瞇，銳利直勾勾盯著他，像是要看穿他的心思。

蔣驍坦然迎上他的審視:“你本來……就沒必要對我付出多余的，不是嗎？”

蔣越角微抿，沒發出一個音。

“是我母親一廂愿的，將我帶到這世上，你替養育我、培養我，我是激你的。”

蔣驍自顧自倒了一杯水，捧在掌中，沒喝，只那杯壁發散的暖意。

借著這個父子倆難得可“平靜”相的契機，他說出那些從未啟齒的話。

“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母親愚蠢，泛濫，不夠理智，甚至為了所謂的付出自己的生命……”

蔣驍看到蔣越眼神平靜，是對這評價的肯定。

大概是早已看父親涼薄的本，蔣驍緒沒有毫波，繼續道:“但在這點，我大概是繼承了我母親的愚蠢。爸，你失了。”

蔣越神依舊很淡，如果此刻可開口說話，他應該會說，早就知道是這樣。

那種愚蠢人生下的孩子，他能指有多明？

“我對月亮的，也是這樣，愚蠢、泛濫，哪怕一廂愿，也愿為之獻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蔣驍朝他出個自嘲的笑:“所以，你阻攔不了我，就算你打我、罵我，都沒用。”

除非他真能殘忍冷酷到，一槍崩了他。

這半句話他沒說出口，但蔣越足夠聰明，也能猜到他話里未盡之言。

一陣長久的靜默之后，蔣越沉沉盯著他，嚨努力發著音:“gun……”

滾。

他不想看到他，礙眼。

“爸，你別急，醫生說了你要保持緒穩定，不能怒。”

蔣驍慢條斯理按著他的肩，蔣越頓時彈不得，“我不會在你面前久待，在你恢復語言行之前，我會留在京市替你穩住公司……”

見蔣越皺眉，蔣驍嗓音不冷不淡:“你放心，翎的份和資產我不會沾染半分。我幫你，只是不想讓你一輩子的心毀于一旦，你就當我回報你的養育之恩，畢竟——”

他停了兩秒，以一種冷靜又憐憫的眼神凝視著眼前這位不復昔年銳氣的男人:“你這輩子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人，唯有的也就翎集團了。”

蔣越一怔，而后像是被中心底痛，蒼白的臉頰迅速漲紅，里發出斷斷續續的音節:“ni……n……”

蔣驍靜靜看他三秒，站起:“爸，我不想變你這樣的人。”

如果沒有遇到月亮，或許他會按照父親的想法，變第二個蔣越。

但他比父親幸運，遇到了他的人。

“行了，我不打擾你靜養。”

蔣驍稍鞠了個躬，轉離去。

聽到那腳步聲漸漸遠去，病床上的蔣越閉上眼，無聲消化著那無力的憤怒。

待這強烈的緒平息，他盯著明晃晃的天花板，心底驀得泛起一陣荒蕪的悲涼。

***

雖然蔣驍和家里人都謝青頤安心過年，但蔣家出了那樣大的變故，謝青頤完全安心不了。

尤其是視頻時，看到蔣驍為翎集團和eternity的事務忙得整個人眼可見的憔悴與疲累，心疼的不得了。

“我和我爸訂了明天上午的機票，中午就到京市了。”

夜深人靜，謝青頤靠坐在床上，手捧著手機:“我們應該會直接去醫院看蔣叔叔，晚上我爸約了個老朋友吃飯，我不去，去公司陪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