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柜心里自然不太高興，可當瞧著眼前的小姑娘時，不知怎麼回事，他又氣不起來了。

趙家姑娘年紀那麼小，看起來還那麼瘦弱，仰著臉看著他時，眼睛中只有單純的赤誠。

誰能責怪這樣一個孩子呢？

無非就是寶貝自家的東西罷了。

“泰興樓買面從來都是經我的手，”周掌柜道，“面好不好，我一眼就能瞧出來。”

趙泱道:“掌柜的不要生氣，我只是覺得這里有點暗，怕看不清我家面的好。”

周掌柜道:“我看面，不需要燈。”

說完這話，周掌柜忽然想起來，他居然忘記問，這面是從哪里來的。

不過，既然要看了，這個問題也就不重要。

趙泱聽到這話，抿了抿，像下了很大決心一樣，才將后背著的筐簍解下來，然后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陶罐。

趙元讓瞧著阿姐這般模樣，下意識地了，手護住了后的筐簍，他之前就知道這些面很貴重，現在……在阿姐一串作下，只覺得這面好像比他的命都重要。

趙泱看向周掌柜:“勞煩掌柜的拿個什，我將面盛出來些。”

小姑娘的要求一個接一個。

周掌柜本已經挽起袖子，準備直接打開陶罐去看，現在又不得不停手。

“我爹說，這是吃的東西，一定得小心，飛進去一個沙粒都不行，更不能弄臟了，尤其……”趙泱道，“這些是給貴人吃的。”

小姑娘說的讓人無法反駁。

周掌柜吩咐一旁的伙計:“去取家什來。”

片刻之后，伙計遞過一個干凈的竹碗，趙泱這才將陶罐打開，從中取出了一些面，然后遞給了周掌柜。

周掌柜仔細地看著碗中的面，用手捻了捻。

趙泱這是第一次將系統里兌換出來的東西，拿給旁人查看，要知道這些東西不屬于這個世界，懂行的人會不會察覺其中的差異？

雖然趙泱事先將兩種面摻和在了一起，但也不能確定能瞞得住周掌柜。

屋子里一時靜謐無聲，就連旁邊的王掌柜也跟著有些好奇。周掌柜說，他一眼就能辨出好壞，這可不止是一眼了，難道這面真的有什麼不一樣？

終于等到周掌柜抬起頭，王掌柜下意識就要詢問，卻聽到周掌柜急急地道:“掌燈，多拿幾盞過來。”

伙計應聲。

周掌柜眼睛中滿是驚詫，伙計送來燈時，他的眼睛依舊沒有從面上挪開。

這面不一樣，太細膩了。

周掌柜心里清楚地知曉這一點，到底怎麼不一樣，還得看得更清楚。

周掌柜此時早就忘記了，趙家小姑娘嫌棄這里太暗的時候，他還說自己不需要燈。

“不亮。”

三盞燈擺在那里，周掌柜依舊不滿意，他拿著面碗疾步走出酒樓門，站在了之下。

這次終于能看仔細了。

面不止是細膩，而且比往常他們用的更白，王掌柜將手指出的一點面放中。

小麥的香味兒在口齒間散開。

是面沒錯，沒有摻別的東西，他確定這樣的面可以收。

周掌柜轉向趙泱道:“這面是從哪里來的？”

趙泱徑直開口:“一些是家里磨的，一些是從錢家村收來的。”

周掌柜再次意外，他手里的面不是從一個地方來的，那他要如何問起？但他知道錢家村應該磨不出這般細膩的面。

“你家里磨的？”周掌柜道，“怎麼磨？”

趙泱搖頭:“我爹說，不可告訴任何人，將來我們全家都要靠它度日，您一定要問，我們全家都只能說不知曉。”

趙泱說完看向趙元讓，趙元讓下意識地點頭，阿姐說的沒錯，他們確實不知曉。

腦海中的時玖忍不住一笑，趙家全家自然都說不出面的來歷，所以即便說了真話也是假話，假話反而了真話。

這系統還真的很適合趙泱，放在別人那里，不知什麼時候就要出馬腳，而趙泱卻遮掩的毫無破綻。

時玖忽然涌出一個念頭，好似源于他從前的認知。

本來就是這樣，張就撒謊，沒有半句真話。

想到這些時，時玖口有一怒氣，片刻后，他回過神來，微微皺起眉頭，自己這思量從何而來？

周掌柜還沒說話，趙泱接著道:“您這泰興樓做的吃食，定有不做法，是不能讓人知曉的。”

周掌柜下意識地認同。

是啊，誰還沒有點，尤其是這些東西。

搬遷的人，要背井離鄉，這個更了他們安立命的依靠。

周掌柜想要泰興樓一直用這樣的面，現在看來不可能了。

不能買到磨面的方子，委實有些可惜，但也僅僅是可惜而已，因為京兆府這樣的大地方，就能買到差不多的面，只不過路途遠一些。

周掌柜道:“你要賣多？”

趙泱沒有回答反而問道:“掌柜的，您能給多錢？”

看來趙家姑娘是怕他給的價錢太低。

這小姑娘還有幾分心思，只不過太容易就表在人前，顯得十分稚。

“你家面若都是這般模樣，”周掌柜沉片刻，“一斤可以給你九十五文。”

九十五文？趙元讓知道阿姐從錢家村買的面是一斤八十文。

這樣一來，憑白一斤就賺十五文？

阿姐向錢家村買了多面？阿姐買面的時候，一直都自己背著，沒有讓別人幫忙，后來半路上頭暈，爹才接了過去，所以實趙元讓本不清楚。

就算只有十斤，他們也賺了一百五十文啊。

趙元讓覺得不對，左手倒右手就這麼賺錢？阿姐說摻了自家面進去，難不他們家真的有好面？

方才阿姐不像是在騙人，可他怎麼從來沒聽爹說過呢？

趙泱沒有立即回話，而是手算了算，半晌搖頭，仿佛在自言自語:“不行，可能不能賣，九十五文的話，我們買不起牲口。”

這煞有其事的模樣……時玖不知該說些什麼，周圍這些人不上當才怪。

“你說什麼？”周掌柜話說出來，立即明白了，這幾個孩子賣面是準備湊銀錢買牲口。

這就是為什麼王掌柜也在這里。

眼下牲口價錢貴，馬和騾子都要一百貫以上，最便宜的驢子也得四十五貫左右。搬遷這些人顯然手頭銀錢不足，這才舍得賣面。

這麼好的面，不知道背了多遠的路。

“掌柜的還能多給嗎？”趙泱道，“至得一百二十文一斤，我們才能夠。”

一百二十文？

這也有些高吧？這次連王掌柜都忍不住看了一眼趙泱，他怕這麼要價，泰興樓干脆不肯收了。

趙泱卻沒有多想，賣東西的人，誰不想賣的貴些？說高點怎麼了？萬一泰興樓另有別的打算，覺得多花點銀錢也可以呢。

價貴點還能商量，便宜了，后悔都來不及。

泰興樓的確有別的打算。

最近他們剛剛做出了新的糕點，想送到城中富貴人家中，可是今年尚好的面不好買，他們的伙計前去京兆府買面還沒回來。

如果能現在買下一些好面，就能早幾天將糕點做好。他們與德潤莊之爭，自然越早作越好。

能新的糕點打開了局面，好面也買到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周掌柜見到面時才會這樣容。

可一百二十文的確有些高了。

“要不，一百一十文？一百零八，不……不行，一百零九不能再了。”

趙泱一邊說，一邊去看周掌柜。

“掌柜的，我不多要，”趙泱道，“就一百零九吧！”

看來一百零九文，是最低的價錢了。周掌柜看了看趙泱，小姑娘眼圈都有些發紅，他邊的兩個弟弟，手臂似是都微微發抖，怔怔地著自己阿姐的，恐怕阿姐說的太低。

一百零九，他能接。

偌大的泰興樓不缺這個錢，再說，這件事順利的話，泰興樓得利豈止是這些銀錢能比的？

“就一百一十文一斤吧，”周掌柜道，“你們有多，我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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