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生了！”產房里傳來晚云的聲音。

王趕上前，恰被仆婦擋住:“掌門寬心，有常娘子在里頭，出不了岔子。”

可不見晚云出來報喜，王還是忍不住隔著門大聲往里問:“晚云，楠君如何？”

他仔細聽，沒聽見回應，又問:“晚云，你嫂嫂如何了？”

產房開了個小，晚云探出頭來，蹙眉道:“師兄別催。“

不等王問話，又把門關上。

王了角，只得留在門外，如熱鍋上的螞蟻。

四周仆人見他搔首踟躕的模樣，皆捂輕笑。

方慶和姜吾道在廡廊下看著，亦相視一笑。

不久，只見晚云打開門，碩大的汗珠布額上，了巾子了汗，笑道:“母子平安，是個男孩。”

滿院子的門人發出歡呼，紛紛朝王道賀，王長舒了一口氣，對晚云道了個謝，屋去。

晚云心滿意足地走到方慶和姜吾道的屋里，看了看不遠。神龕上，青煙裊裊，正供奉著文謙的牌位。

在銅盆里凈了手，點了柱香，在牌位前的香爐上。而后，轉走回來，看著案上的飯菜，眼睛亮亮的，坐下來大快朵頤。

“吃慢些，都是你的。”方慶將兩盤推到晚云面前，慨道，“幸好是你在，不然我等幾個男子也不好進去。”

晚云笑道:“師伯關心則。我們堂里還有諸多穩婆，都是接生的好手，有甚好擔心的？”

方慶卻蹙眉:“自己家的孩子，總要有家人在旁陪著，否則你嫂嫂也會怕。”

晚云卻暗笑，沈楠君那副淡定子，怎會害怕這個？一邊吃著一邊說:“師伯師叔怎不去看看那嬰兒？生得可漂亮了，眉清目秀。”

“又胡說。”姜吾道說，“你當我等從醫數十年是白干的？剛生出來的嬰兒臉都是皺的，哪里來的眉清目秀。”

晚云得意道:“自家孩子，當然就是不一樣。”

方慶給倒杯茶，道:“母子平安比什麼都好。你不曾見你師兄方才那著急的模樣，我等再去跟著搶著看，他非拼命不可。”

晚云笑嘻嘻。

方慶想起什麼，問道:“我前幾日聽來河西的人說，封良那場大也曾波及東都，好多富戶了洗劫，總堂的鋪子和你師父的老宅如何？”

“我起初以為必定遭殃，后來過去瞧，卻完好無損。”晚云道，“詢問之下才知道，都是周圍的街坊鄰里幫助護著，都說是百姓們治病救命的地方，一點破損也不能有。有人跟流兵拼命還負了傷，我后來著得利去問候了，人家一個勁地問，仁濟堂何時重開。”

姜吾道須:“可見仁濟堂到底結下了善緣。”

方慶道:“正是。得利當時如何回答？”

“得利讓那些街坊放心，說假以時日，仁濟堂還會開回來。”

二人皆頷首。

姜吾道似想起什麼，問方慶:“對了，那新的匾額，可做好了？”

“做好了，就等著讓你們看一看。”方慶道，“正巧遇到生孩子，就擱在了西院。”

姜吾道催促:“這有甚好耽擱，快取來看看。”

方慶于是吩咐弟子去將匾額取來。只見上面黑底金漆，寫著“文圣堂”三個大字。筆鋒俊雅而遒勁，頗有氣勢。

那是裴淵的首筆，晚云看著，不由出微笑。

關于仁濟堂的前途，眾人曾有過一番爭論。

按照文謙的意思，仁濟堂關閉各堂口，將錢財和弟子們都遷往河西，以擺皇城司的控制。

而如今，這些事都做了，仁濟堂的出路則又了新的問題。文謙還在時，仁濟堂家大業大，各分號的主事權力頗大，各一方山頭。文謙還未傳位時，州分號主事徐碧就曾帶頭挑刺，想給王一個下馬威。而前番雖然眾人都知道其中緣由，也不得不從，但主事們到底因為這個損兵折將，原本的好日子也沒了，心里多有怨氣。

王頗為坦，將所有主事召集起來，告訴他們，仁濟堂如今要改換門庭，眾人可來去自如。愿意留下的，可在重新開設的醫館里做事；想要離開的，他不但不挽留，還會按照地位名分高低，給他們分一筆錢財。

這話放出之后，徐碧等十幾個主事來請辭，而剩下的弟子，除了許因為各種原因離開，大部分都留了下來。

除了仁濟堂原有的弟子，善尚堂、回春堂也一起并，新的醫館，以文謙的名號命名，便是這文圣堂。

而仁濟堂祖傳下來那仁心濟世的匾額，仍會放在將來文圣堂的大堂上。

眾人說著話，王把孩子抱了過來。

見到王懷里的嬰兒，方慶和姜吾道一反方才那云淡風輕的模樣，臉上出笑來，紛紛圍上前去。

“這模樣果然俊俏。”姜吾道將嬰兒抱過來，端詳片刻，笑眼彎彎，“這眉目，全撿著父母那好看的地方來生，將來定是個出眾的郎君。”

晚云在一旁聽著，心里訕訕，也不知道剛才誰說胡說。

*

沈楠君生產順利，母子平安。晚云又陪護了兩日，忽而見車馬來到，是京中派來接人的。

這車馬講究得很，有侍和宮人，還有護衛。

見到他們，晚云的臉上出無奈之。

“下次再見你，可是就要你中宮了？”

收拾東西的時候，王看著，問道。

晚云的臉熱了一下，道:“我還是晚云，師兄和師伯師叔不必在乎那些虛禮。”

“那不行。”王道，“在其位謀其政，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規矩到底是要的。”

說罷，他嘆口氣:“只是宮中有宮中的規矩，你了宮，許多事便不可自如了。”

晚云卻不置可否，只道:“日后的事，總得到了日后才能知曉。”

王正要說話，只聽姜吾道的聲音從后傳來:“散漫慣了，故而總說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話，將來真到了宮里，自然有人治。”

他走進來，看了看晚云，問道:“婚事準備的如何？可看了你師父留給你的嫁妝？”

“婚事自有宮里的人持，不須我做什麼。”晚云道，“至于嫁妝，我還未去看。”

王對姜吾道說:“說起這個，我想著，那些嫁妝跟晚云一道走，如何？”

姜吾道笑了笑:“也好，反正要看也看不過來。”

晚云看著二人一臉神的樣子，不明所以。

待得出發之時，終于知道這所謂的嫁妝是什麼。

長長的車馬隊伍，排了一條街，上面滿載著貨，都是各藥材和西域珍奇。宮里派來的人手自然不夠，王還專門找了商隊來押運，隨他們一起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