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通錢莊沒有被圍攻麼?”問。
崔璟搖頭:“沒有。”頓了頓,他似乎有些遲疑,道,“錢莊同一般的生意不太一樣。”
衛瑤卿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聽懂了沒。
倒是葉修遠連忙招呼他坐了下來。
“不過,佰草堂和陸記米莊停手,至證明大商還是顧惜自己的百年基業的。”衛瑤卿唏噓道,“幾代人的努力啊,就這麼沒了多可惜!”
“有句話作同行相忌。”裴宗之在邊坐了下來,看向崔璟,“他來是趁打劫的。”
“慈心堂就是他家的。”衛瑤卿看著裴宗之道,“商場無,也能理解。”
裴宗之看了片刻之後,轉頭看向崔璟:“你是來佔佰草堂便宜的嗎?”
這話說的,好像崔璟是個小人一樣,葉修遠滿臉尷尬,看向另外三人,裴先生在認真詢問,大天師在看熱鬧,崔璟倒是神自若的說道:“我只是來督辦佰草堂賬目不明一事的。”
“原來崔家佔便宜就不佔便宜,督辦啊!”裴宗之慨了一聲,看了崔璟一眼,道,“你不要介意,我只是隨意慨一下。”
崔璟看了他片刻,道:“原來實際寺的人罵人就不罵了,慨,璟倒是看明白了。”
葉修遠難得機靈一回,察覺到事不太對勁,看向衛瑤卿想要讓出面喝止一下,結果那廂的孩子正看的哈哈大笑,樂不可吱。
一場見面似乎不歡而散。
葉修遠看了眼陪在裴宗之邊的衛瑤卿,連忙跟上了孤零零一個人出去的崔璟。
一路小跑的走出了好長一段路,直到確定屋裡那兩個耳聰目明的當真聽不到了之後,崔璟忽然停了下來,回頭看他:“我知道你想問什麼,衛家六小姐曾與我有過婚約。”
敵嗎?葉修遠錯愕不已。
卻見崔璟又搖了搖頭,道:“不過應該不是一個人。”跟他有婚約的應該不是現在這個。
“他看我膈應的很。”崔璟又道。
葉修遠回過神來,忍不住問道:“您該不會也喜歡大天師吧?”
要真是這樣,那就麻煩了啊!葉修遠暗暗心驚。
“沒有。”崔璟瞥了他一眼,回答的沒有半點遲疑,頓了頓卻又道,“不過能被人膈應也是一種本事。”
葉修遠聽的怔怔的耳畔崔璟的聲音響起:“所以,你下回不想看熱鬧就儘量讓我與這個人面。”
話都這麼說了,他若是再這樣安排,豈不是坐實了他想“看熱鬧”這個事實嗎?崔家的熱鬧那是能隨便看的?對上崔璟清冷的目,葉修遠使勁的點了點頭。
……
“哈哈哈,你是不是故意的?”待到崔璟走後,衛瑤卿手拉了拉裴宗之的頭髮,笑的前仰後合,“崔璟怎麼得罪你了?”語氣中頗有幾分不可思議,“不喜歡崔璟的人真的很,就連我都覺得與這樣的人合作是件快事!”
裴宗之皺了皺眉,似乎想說什麼,話到邊卻又換了,他道:“還不如那個王栩來。”
……
在京城街上走的王栩猛地打了個“噴嚏”。
“小王大人!”幾個同僚喊了他一聲,而後看向他上一夏日的袍道,“秋了,秋寒重,可不比夏日涼爽了。”
王栩點了點頭,道:“昨夜又熬夜理案子了。哎,崔璟那廝倒好,提前告了年假跑了,將吏部的事全堆到我的上……”話說到這裡,聲音中明顯多了幾分憤懣,“我也想出京去濟南看看的。”可是祖父不讓,讓他留在京城,蔣忠澤故去之後暫代吏部尚書一位的寧大人年歲很大了,不過幾年就要告老還鄉了,到時候必要從侍郎中挑選上任,侍郎一位就空出來了。王栩當然明白王老太爺的意思,只是心中頗有幾分憤懣罷了。
那幾個同僚也笑了起來,對於崔王兩家的事他們也清楚,聞言只勸道:“小崔大人是去濟南理佰草堂的事了,畢竟那件事還牽扯到了慈心堂,小王大人也莫不高興了,我長安景難道比不過濟南?”
“各有各的好。”王栩說著,目閃爍。只是濟南有個人,有那個人在的地方,定然會發生什麼事,但這次祖父說什麼都不讓他離開長安。只能通過各地呈上來的書信知曉進展,但書信再快到底不比親眼所見來得快的。他說著擡起頭來,目微微一凝,“今日可不能同諸位飲酒了,我家裡好似有些事。”
兩輛馬車向著他們的方向疾馳而來,車的人掀開車簾正在四張,目在落到他們上的那一刻,不由鬆了口氣,招呼了一聲車伕,馬車便在他們邊停了下來。
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人從馬車上下來,疾步走到王栩面前施了一禮:“公子!”
王栩對一旁的同僚說了一句:“這是我家錢莊的管事。”
恆通錢莊的管事啊!幾個員站到一旁,刻意拉開了幾步距離讓他們說話。
那管事施禮之後,起道:“公子,九號私庫的鑰匙可是在您這裡?錢莊需要開庫。”
王栩點了點頭,手去袖袋中的鑰匙,口中解釋道:“昨兒開庫拿了套祖父珍藏的茶放到茶室去了,還未來得及送回去。”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出的鑰匙遞給那管事,看著他這副急切的樣子,心中好奇道:“錢莊怎麼突然開起了私庫?是要查賬麼?”
管事搖頭,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是取銀。”
王栩詫異道:“取銀兩做什麼?”
管事擡了擡手,道:“還不是大通錢莊……”
王栩更驚訝了,就連原本退到一旁的幾個員聞言也忍不住走了過來:“大通錢莊的事不是停了麼?”
“是停了。”管事略一衡量,便沒有瞞著衆人,他說道,“但是公子可知道大通錢莊以三倍利收銀持續了多久?”
“我記得有七八天的樣子。”一旁一個員接話,“可是出大事了?”
“可大可小。”那管事說道,“七天足夠讓信任大通錢莊這家百年老店的百姓將手頭的真金白銀存進去了。”
“存進去又如何?”員更是不解道,“能去存的手頭必有幾個閒錢,應當還不至於出什麼事吧!”
管事嘆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事倒是還未發生,只是這幾日跑前跑後的都是來拿票取銀的。”
“我恆通錢莊也是老字號了,難道還信不過恆通錢莊的票據?”王栩皺眉不解,“怎麼回事?”
“是西南那邊出事了!”管事語氣有些無奈。
西南?又是西南?幾個員對視了一眼,心裡也警醒了起來。
幾家大商的事最先鬧開的是佰草堂和陸記米莊,眼下這兩家倒是消停了,錢莊又出事了?
“西南那邊這幾日不斷有人拿了票據去兌真金白銀,有些甚至不惜毀了十年的利也要取錢。”管事說到這裡,便忍不住一陣搖頭,“我恆通錢莊自然不能拒絕。”
“西南府各城恆通庫房已盡空虛,這幾日都是臨近州府調過去的。”
這樣大的銀錢調不是小作,庫房錢財調早惹得不急躁的人坐不住了,開始取銀。
瑯琊王氏家大業大財大氣還扛得住,一些小一些的錢莊都快撐不住了,說到底是因爲西南府先起來了。
“牽一髮而全,一個地方一,其他都要跟著了。”在一旁聽的員慨道,“原本以爲錢莊是最安穩的,說停手就停手,現在看起來,這個纔是最麻煩的。”
王栩沒有接這個話,而是又問管事:“因爲停手,佰草堂和陸記米莊在西南幾城的分店甚至總店都遭到過百姓打砸搶燒,大通錢莊一直沒事?”
管事點頭:“沒事。錢莊不比賣藥草賣米的,他做的是銀錢生意,只要錢鎖起來,賬冊存的好,就是店面砸了都沒事。”所以大通錢莊沒有遭遇陸記米莊和佰草堂的這些麻煩也能說得過去。
“聽起來怎的像是一羣刁民?”同袍員忍不住唏噓了起來,“先前聽說西南府在陳善治下,民生富足,可現在打砸搶燒這種事都做出來了……這……這不是刁民是什麼?”
王栩沉默了片刻之後,緩緩搖頭:“也許刁民、良民,他們只是對人而已。”等等……他好像抓到什麼被忽略的東西了,在前方捷報頻傳時被忽略的東西。
“我去趟戶部!”留了這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還不待衆人反應過來,王栩便已大步而去。
……
……
“又丟了兩座城!”營帳裡響起了一陣噼裡啪啦砸東西的聲音。
陳禮著手指著後的輿圖罵道:“除了西南府之外,還剩幾座了?”
“又不是你打下來的?心疼也不到你心疼啊!”有個江湖士一邊摳著鼻子一邊說著。
這話傷人,確實大實話。陳禮臉由青轉白,雙脣了,終於還是閉上了,默默地坐了下來。
那幾個江湖中人也不理會他,只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
陳禮坐了好一會兒之後,終於擡頭,看向坐在角落裡那個年紀最大的老者,道:“你……安排安排吧!我想見一見你說的那位高人。”
容易老先生點了點頭,耳畔隨即聽到了一陣此起彼伏的舒氣聲,這些人能在這軍營裡呆那麼久,著實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說到底還是骨子裡的熱勝過了素日的我行我素與胡鬧吧!
……
“大天師,你們要去哪裡啊?”葉修遠一進來便口而出。
說完這句話,自己也愣住了。
沒有誰說要走,屋裡的兩個人正相對而坐著吃飯,桌上一如每日清晨的那麼盛,裴先生手邊一碟餞,吃的一鼓一鼓的。
可不知道爲什麼,這句話他口而出。
“一會兒出去一趟。”孩子認真的吃著飯回頭看了他一眼,問,“你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吃?”
“下吃過了。”葉修遠說道。
孩子哦了一聲繼續低頭吃飯。
葉修遠在一旁坐了下來,目落到了他們的上。這才注意到兩人都換上了方便出行的勁裝。大概是因爲這個緣故,他才覺得他們要要出門?葉修遠爲自己尋了個理由。
待到最後一口包子啃完,孩子放下了手裡的碗筷,向他看了過來。
“葉大人,你找我們什麼事?”
沒事葉修遠不會隨便跑到他們面前來,尤其自從崔璟來了之後,這舉愈發明顯了。
葉修遠哦了一聲,出懷中的信放到了桌上,而後說道:“京城來的信,讓我給你看的。”
“應該是有什麼難事了。”衛瑤卿笑著瞟了他一眼,接過信看了起來,看的速度很快,不過幾息的功夫便將信收了起來,而後還給了他,卻沒有說信裡寫了什麼,只是對他道,“記得幫我向王栩道一聲謝,他真是有心了。”
“大天師,有什麼要我做的嗎?”葉修遠收了信問,“您有什麼要做的,吩咐一聲就好了。”
“暫時沒有,我們出去不在的話,你有什麼不懂的,問崔璟就好了。”衛瑤卿道,“你這個人讀書行,腦袋瓜卻沒那麼靈,不過有仁心這一個優點蓋過了你所有的缺點,所以還算有救。”
“做父母的,怎能沒有仁心?”孩子似乎有些慨。
是在提點他嗎?葉修遠認真的點了點頭。而後看著他們兩個人站了起來,孩子笑著對他說道:“你家夫人回長安的事還是我來做吧,不要總去麻煩王大將軍了!等我辦完這件事回來,就帶你家夫人回長安,”頓了頓,對上葉修遠激的神,孩子忽地又道,“也許還能將你一起帶回去。”
葉修遠忙擺手道:“世道還在,下爲濟南府尹不能跑。等世道安穩下來了,再告假回長安向岳父賠罪就是。”
衛瑤卿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而後手拽過走到邊的裴宗之,回頭朝他擺了擺手:“我們出去一趟,包袱還留在你這裡,你可莫要看丟了。”
“這倒不會。”葉修遠口而出,“我濟南城民風樸實,府衙裡還從不曾丟過什麼東西。”
“那就好。”孩子笑看著他,想了想,又道,“天師祠堂我瞧著快完工了,你定要盯好了,不能有半點差池!”
今天不知怎麼的,眼裡有些發熱,葉修遠重重的點著頭,眨了眨眼睛,走到風口上吹著風道:“那是自然,大天師放心。”
那兩人說話間已經向前走了幾步,孩子卻又突然停了下來,回頭張口喊了句“葉大人。”
葉修遠下意識的擡頭看向。
孩子朝他笑了笑,下笑容有些刺眼。
“做個好啊!”說。
葉修遠一怔,眼淚不知道怎麼的就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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