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看看！”秦越人說著催促道。

一旁的周太醫臉皮，拉住他：“我說秦小天師，你能歇一歇嗎？老夫一把老骨頭經不起你們這樣的折騰！”

周太醫時年五十有四了，一路趕慢趕，連臉都白了，進了城還不待口氣，眼見秦越人就要拉人，他再也忍不住了，憋了一路的怒氣此刻全部發泄了出來。

秦越人愣了一愣，吳大人也回過神來，暗道自己太心急了，秦越人一催便忘了他們一路奔波勞累，連忙開口道歉，讓人帶兩人下去休息。

“周太醫去吧，我不必歇息！”秦越人說著看向吳大人，“我二人過去就行！”

周太醫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心覺奇怪，也不知道大天師同他說了什麼。最開始這西南的事傳到長安時，這個秦越人可是裡頭最鬧著不肯接手的。先前在長安見他這副熱乎勁還當是爲了要在大天師面前表現表現，怎麼都到了西南了，這副熱乎勁還沒過？

這人有這份善心？周太醫再次看了他一眼，不是他自誇，活到這個年紀了，也算有幾分眼力見了，這個秦越人是什麼樣的人，大家心裡都清楚。心繫百姓什麼的，這是太打西邊出來了？

秦越人也沒有理會周太醫質疑的目，和說走就走的吳大人一拍即合，兩人匆匆馬出門了。

周太醫搖了搖頭，將自己帶來的東西帶了過去，暫且過去歇息了。

吳大人安排的病人住就在山上的寺廟中，上山下山一條路，也方便差看守。其實不看守也不要，這個怪病雖說陸續有人出事，但看起來並不像接就會傳染的樣子。先前他們差誤打誤撞可接了不回，膽戰心驚了一段時間，卻發現自己好得很，什麼事也沒有。這看起來又不像時疫了，所以到底是時疫還是所謂的中邪到現在都不好說。

不過，之後或許就會有定論了。幾個差看向下馬的吳大人還有他邊那位穿著司袍的男人，這個應該就是那個擅長符醫的小天師了。

吳大人指了指半山腰的一間寺廟，對秦越人道：“就在那裡，我們上去看看吧！”

秦越人點了點頭，見吳大人拿了塊白布矇住自己的口鼻，還遞了塊白布過來，讓他也蒙上，他不由失笑，拿著白布掂了掂，看了看四周，眼見沒有旁人，便笑了：“吳大人，明人不說暗話，你們這裡的應該不是時疫，府裡的那個太醫估計用不著了。”

“這可不好說！”差嘀咕了一句，被人拿胳膊一撞猛地回過神來，吃驚的看向秦越人：“這位小天師的意思難不……”

秦越人看了他一眼，目頗有幾分意味深長：“這應該是我們的事，不過放心，很快就好了。”

看他如此竹在握的樣子，吳大人有些驚訝，不由試探著問他：“秦小天師，您可是心裡有數？”

“等著明日過來見驚喜吧！”秦越人說道，大手一揮：“所以，走吧！”

吳大人並那幾個差隨即大喜過，連忙跟了上去。

寺門微掩，秦越人走寺廟之，嗅了嗅，回頭對吳大人道：“你回去吧！這裡的事有我，明天過來接人就是了！”

這麼厲害嗎？這副竹在的態度真讓人不得不信，吳大人連忙後退一步，鄭重的向他俯首施禮，道：“秦小天師此番功德，我西南百姓銘記在心。”

“好說好說！”秦越人揮揮手，道，“你回去吧！”

吳大人再次施了一禮，待寺門被秦越人關上之後才轉離開。

……

寺廟裡連半點藥味都沒有，因爲那些大夫著實不知道怎麼開藥，藥可不能吃，吃錯了是要送命的。

人就這麼放在寺廟裡，到現在還撐著沒有死人也是一件奇事了。秦越人心道，而後開口喊了一聲“來人”。

閉合的殿門微微拉開一條，兩個僕婦從殿中出來向他走了過來。

“我是司的秦越人。”秦越人說著將腰牌拿到們面前晃了晃，而後鬆了鬆上揹著的竹箱，道，“來給你們治病的，帶我過去吧！”

兩個僕婦嗯了一聲，帶他去往殿。

生病的病人都安置在大殿中了。

一進門，線一暗，他本能的閉了閉眼，而後忍不住皺眉，手到鼻間扇了扇，揚聲道：“開窗！一子汗臭味！”

兩個僕婦應聲走到窗邊將窗支了起來。

待適應了殿的線，又有窗外月灑，也讓他稍稍看清了殿的狀況。

鋪的大通鋪，一個個病人就這麼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甚有的。

這“怪病”不痛不，只是面差，沒神。

屋裡那兩個僕婦穿著麻布白袍不聲不響的坐在一旁，目呆淺無神。

秦越人才鬆懈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他也說不出哪裡不對勁，只覺得這一殿的人看起來怪怪的。站著的那兩個僕婦倒是沒什麼事，只是半聲不吭，讓做甚就做甚，如提線木偶一般。

那十幾個排排躺的整整齊齊的病人，除了前幾乎微不可聞的呼吸之外，一不，沒有，沒有吵鬧，就像，就像……

夜風吹殿，引得秦越人起了一的皮疙瘩，看著殿一副惻惻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他莫名冒出了一個念頭：跟義莊似的。

這念頭一出，隨即便被他自己否定了。他秦越人是什麼人？會害怕這些嗎？惻惻的大抵因爲這些病人氣缺失，殿氣太重的關係吧！

“去前頭點柱香！”秦越人指向大殿正中的位置道。

也不知是吳大人太小氣分發的蠟燭太，他們省著用，還是他們自己瞎節省。他發現這殿除了必要的燭燈，很多地方都是黑漆漆的，就算開了窗戶，有月灑卻也不能照亮整座大殿，就連大殿最正中的位置那座供奉的神像都看不清楚。

“將燭燈都點了。”秦越人不耐煩的催促那兩個僕婦，“不用省了，黑漆漆的誰看的清？”

兩個如木偶般一聲不吭的僕婦擡頭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走過去開始點香，亮燭燈。

將殿的燭燈都點亮之後，整座大殿頓時敞亮了起來。

“這樣纔像回事，”秦越人嘀咕了一聲，擡起頭來，目在看清殿的石像時不由愣了一愣，“這供奉的是哪裡的神佛？”

先前吳大人說將人安排在寺廟裡，他便本能的以爲是佛寺，而這座寺廟前也沒有什麼爐鼎之流應名正。

可現在眼前的神像看起來有些古怪。不是一座，而是一排，也不是尋常寺廟裡那些慈眉善目的神佛，反而是十幾個穿著五六的甲冑戰袍，拿著刀槍劍戟的神像。

遠遠看去，煞氣十足。

“西南戰神像。”其中一個僕婦木著聲音回答道。

“難怪看起來這麼兇！”秦越人再次看了眼，“做的倒是真！”

刀槍劍戟在燭下發出陣陣寒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各地有各地不同的習俗，曾經就聽聞西南地帶這種觀廟很多，神佛各異，他雖然沒見過，但想也是西南當地供奉的一種吧！

這就隨他們去了。

拿著竹箱走到排排而躺的病人跟前，秦越人居高臨下的去，但見他們面呈青紫，臉頰凹陷，一個個閉目不，遠遠看去，怪森的，倒同他們點煞遇到的某些邪有些相似。

將竹箱放到一旁，秦越人挑了個看起來子最爲健壯的病人，幾銀針飛快的落到了他周各大之上，而後小心翼翼的從竹箱中取出一張在路上鑽研了一路的符扔茶水中，待到茶水變淺，便擡起那人的下，將茶水灌了進去。

缺補，只能先來一記猛藥才能緩住流矢。

“噗！”躺在牀上的病人突然噴出了一口，一直木訥言的兩個僕婦這才嚇了一跳，連忙走了過來，病人睜開眼睛，雙目通紅，在兩個僕婦的攙扶下緩緩坐了起來，而後啞著聲音看向他：“謝謝小天師。”

“不客氣，還真是藥到病除！”秦越人有些吃驚，他知曉自己於符醫一道上還算有些天賦，但這麼順利還是他沒想到的。一記下去就好了？這他想的不太一樣啊！

那病人說著說著，鼻間兩管流了下來。

“許是補得太足了。”秦越人看著他皺了皺眉，轉頭對那兩個僕婦道，“給他止止。”

說完這句人便站了起來，看向四周，大殿裡躺了三十多個病人，這僅僅只是一座西南城的，據悉西南十八城每城都有人出事。這還真是怪了，這中邪也是挑著西南府的人來的嗎？

他嗤笑一聲，想這些沒什麼意義，治病纔是眼下最重要的。這般想著，便走到一旁一張無人用的桌旁，拉了張凳子坐了下來，而後小心翼翼的從竹箱中取出那本《靈治異聞集》，翻到折角的一頁，邊看邊繪符。

“回頭讓醫館的大夫開兩理氣的藥補一補，多曬曬太，白日裡出去走走就好了。”秦越人說道。

那病人啞著聲音應了一聲。

秦越人也未回頭，繼續低頭繪符。

“天地萬道，人亦如此，此消彼長，平衡纔是大道理。”

“你們這種氣流失本質上就當補氣！”

“我這帖符水下去最快了。”

……

“小天師。”

秦越人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人打斷了。

是那個病人的聲音。

“我這鼻什麼時候能停？”那病人大聲著氣說道。

秦越人“咦”了一聲走了過去，見那病人上臉上全是汗，有些奇怪，便站了起來向他走過去，還未靠近他便有熱氣撲面而來。

“怎麼回事？”秦越人奇道，抓上那病人的人手只覺得手心一燙，連忙送了開來。

“氣過剩？”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尖上黑乎乎的好似染上了什麼東西一般。

“這是……”秦越人將手放到鼻間嗅了嗅，怔了片刻之後，驀地臉大變，“不對，你們……”

驚雷閃過，照著殿秦越人的臉白如金紙……

……

……

西南一貫雨水充足，昨晚一場秋雨靜不小，生生將才睡的吳大人驚醒了，驚醒了便有些難以睡，翻來覆去的折騰到後半夜，而後在屋裡打了好一通拳，直到快天亮時才躺下。

如此一鬧騰，以至於早起時，吳大人難得的有些沒神的樣子。

相比神懨懨的吳大人，休息了一日的周太醫神顯然好了不。揹著醫箱過來尋他，見吳大人這副樣子，嚇了一跳。不由分說，抓起他的手診了診脈，確認沒什麼異樣之後，才鬆了口氣，問吳大人：“大人昨晚做什麼去了，如此沒神。”

“還好還好！”吳大人打了個哈欠，隨意的抓了桌上兩個包子往裡塞，一邊吃一邊對他說道，“周太醫，秦小天師讓我們今早去接他！”

周太醫翻了個白眼，不客氣的說道：“那秦小天師還真是厲害，以前在宮裡，我只聽過大天師如何如何了不得，可從未聽過他的事啊！”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這是秦小天師所長之事，自然要厲害不。”吳大人笑著對周太醫道，“我瞧著秦小天師竹在握的樣子，今日應當用不到您了。”

周太醫哼了一聲，抓自己的醫箱道：“符醫雖也沾上一個醫字，但與我等還是有差別的。沒有見過那些病人之前，此事恕周某不敢茍同！”

雖然不是同行，但這一回，司、太醫署爲同一事而來，有爭執也是難免的。吳大人哈哈笑了幾聲，沒有摻和進這兩人的爭執之中，只狼吞虎嚥的吞了包子，就要帶著周太醫往外走。

“我說你等未上年紀的就是如此，才吃完就騎馬縱顛，仔細出事！”周太醫嘀咕著跟了上去。

吳大人知他是好心，道了聲謝，只道下次不這樣了。

一行人趕到山腳時還不到巳時，周太醫抱著醫箱慢悠悠的爬下馬車，吳大人見周太醫這副不擅走遠路的樣子，又看了看下過雨有些溼擰的山路，想了想，對他道：“吳太醫，我等先上去看看，有什麼事下來接您！”

吳太醫將醫箱放到一旁哼了一聲：“是覺得用不到老夫了吧！你們去你們去！我倒要看看這秦越人要如何一晚上的功夫就解決了困擾我諸多醫者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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