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三號。

既是傅家老宅的家宴日，也是立春時節。

老一輩講究，早前傅老爺子就打了招呼，讓傅琮凜提前回來，因著第二日就是小年，漸近年關。

往常老宅這邊的常食多是依著老爺子的口味，如今也一樣，只老爺子遵照傳統習俗，立春這一日的餐食就顯得清淡了許多。

早餐有春餅午餐有蘿卜藥膳，五花八門卻是淡如白水，不甚滋味。

段素華向來是不折騰這些，礙于老爺子發了話，也不得不遵從，從一大早，臉就見不得有多好。

還被嚴令止了不讓上醫院看傅明月，免得沾了晦氣。

也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年味是越來越淡，傅琮凜從公寓離開前問時綰要不要回家，自然是指張燕那邊的家。

時綰自己拿不準，給了一個棱模兩可的回答：“回不回其實都差不多。”

傅琮凜說：“你跟我回老宅吧。”

時綰當即就笑了，這笑容很是古怪，“那我可能是真的有病。”

傅琮凜深深看了一眼，沒再說話，只角抿起來。

男人生氣時總是這樣，顯得深邃的五更為鋒利淡漠。

時綰催他趕走，那語氣頗為不耐煩。

結果等傅琮凜離開后，時綰坐在沙發上，就有些悵然若失了。

文也問了同樣的問題，聽出的糾結，便道：“要不然你到我家來吧？反正我爸媽都很喜歡你。”

時綰長吁短嘆，“算了，我還是適合一個人待。”

好像自從爸爸離世后，對過年過節那種期盼，就不高了。

想了想，還是決定回家。

去看看爸爸。

……

傅琮凜是下午五點左右抵達的老宅。

段素華憋悶了一上午的氣，這會兒見到他就消散了許多，正想迎上去問候兩句，想到什麼，臉又一變，垮著臉一聲不吭的坐在沙發上。

傅琮凜只當沒看見的不愉快，上前恭恭敬敬的打個招呼，“媽。”

“嗯。”段素華頭也不抬，也不看他。

擺明了是不想搭理他。

傅琮凜問：“爸呢？”

“出去打高爾夫了。”

傅琮凜頷首，便不再多問。

徑直朝樓上走去。

段素華臨了又住他，“你現在還跟那個時綰在一起？”

傅琮凜沒否認，“嗯。”

段素華心里來氣，扭過頭不再多問一句。

傅琮凜到了書房見老爺子。

有一段時間沒見，老爺子氣神看著還好，稍顯枯瘦的手拿著筆正在宣紙上寫字。

傅老爺子戎馬一生，就算是上了年紀，這字仍舊是氣回腸的，筆鋒銳利。

聽見靜，眼皮子一抬，“來了。”

傅琮凜走進來，“爺爺。”

爺孫倆便不再流，老爺子洋洋灑灑，傅琮凜在一旁研磨。

空氣里都是一筆墨的氣息，著的涼。

時間在靜悄悄的流逝。

半晌，老爺子放下筆，手背在后，看著滿紙筆墨，矍鑠的眼流出一抹欣賞，“臨東的項目被人截胡了？”

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直擊要點。

傅琮凜作一頓，沒瞞，“是。”

這種事也瞞不住的。

界稍有異，便是一傳十，十傳百。

老爺子哼笑，擲地有聲：“昏庸無度。”

什麼意思，爺孫倆都心知肚明。

傅琮凜神平靜：“跟沒關系。”

老爺子擺手，顯然不便聽他多解釋。

沉寂良久，傅琮凜忽而問：“爺爺，您當初為什麼會同意我和時綰結婚？”

這個疑問，從始至終，傅琮凜都不清楚。

他子冷傲，不屑詢問。

老爺子捻著手中的佛珠，平聲：“沒有為什麼。”

閉著眼半晌，睜眼時還見傅琮凜站在原地，老爺子嗤哼，眉眼有著同傅琮凜一般，或更甚的冷漠，“你不會想知道。”

“我有這個權利。”

他是婚姻風暴中的當事人，理應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時境過遷，回首細探，發現許許多多的困和不得其解。

男人的背得筆直，目沉著冷肅。

不多時，傅老爺子了臉皮，呼吸卻是平緩，閉上眼讓傅琮凜去書架上找出了份文件。

久不見拆封，文件上堆積了厚厚的灰塵。

“想好了再打開。”

意味深長的話語帶著抹警告。

傅琮凜充耳不聞，手法利落的將文件拆開，從里拿出一疊資料。

率先目的是一張時綰的照片，覆著大學時的簡介。

像傅家這樣的家族，對一個人做背調輕而易舉。

照片上的時綰相比現在，格外的青。

傅琮凜順著白紙黑字看下去。

沒有什麼奇怪特殊的地方。

直到他翻到最后一頁。

手指攥著紙頁的手猛地僵住，男人沉靜的臉霎時間被打破，眸眼像是襲了海平面上翻涌的波濤，久久無法平靜。

……

小年過后，傅琮凜去了一趟醫院看傅明月，一同前往的還有段素華。

以往就算傅明月再怎麼任，的丈夫都是極其容忍退讓的，這次不同以往，當段素華知道這段時間都是護工陪著，丈夫鮮來醫院時，氣得破口大罵。

“他反了天了！我以前是不是跟你說過，他一個沒錢沒背景的小白臉哪能配得上你，你非要跟他結婚，如今他日子是好了，飛上枝頭了，也不看看自己靠的是誰！”

傅明月哭哭啼啼的，紅著眼睛掉眼淚。

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傅明月想讓傅琮凜幫忙勸勸他二姐夫，男人無于衷，看向的眼神像是覆上了一層薄冰，尤其凜冽瘆人。

“這樣也好。”

段素華：“好什麼好？你怎麼幫著外人說話。”

“他是傅家的婿，算不得是外人。”

段素華氣急，讓傅琮凜趕走，免得看著心煩。

……

傅琮凜回到公寓時，時綰已經不在了。

正在回家的飛機上。

落地時，看到傅琮凜打過來的好幾通電話，猜想這人估計又得發脾氣，連忙打了回去。

男人接電話的速度很快，“你去哪兒了？”

“回家了。”

“嗯？”

“回我媽這邊來了。”

傅琮凜頓了頓，“不是說不回去的嗎。”

時綰攔了車坐進去，松了口氣，“之前沒確定，現在就確定了。”

“走的時候怎麼不跟我說。”

時綰胡謅了個借口：“你不是忙。”

先是忘了，上了飛機后才想起，又覺得沒所謂，馬后炮這種事，也做得來。

“你在公寓？”

“沒有，在公司。”傅琮凜的聲音很低沉，還帶著些微的沙啞，聽起來很是疲倦。

“哦。”

話音落下，兩人便沉默下來。

過了片刻，兩端都只有清淺的呼吸聲，時綰清了清嗓子，正準備說話。

傅琮凜捷足登先，“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時綰近期的工作其實不太忙，基本的都推到年后去了。

“可能初十吧。”

“嗯，到時候我來接你。”

說完，就聽傅琮凜那邊有話語聲傳來。

時綰默默的切斷電話沒打擾他。

時綰回來，張燕于一種高興又不高興的狀態，總是拐彎抹角的打聽狀態，時綰不厭其煩的否認。

張燕怒其不爭。

氣什麼，氣今年過年沒有傅琮凜送過來的大禮。

哪里知道，前兩年傅琮凜送過來的東西，全數是時綰自己安排的。

傅琮凜對都不上心，又怎麼可能對的娘家妥帖。

也就張燕自以為，便承了，每回見了傅琮凜都一副諂模樣，時綰雖煩，其實也能理解，但看破不說破。

張燕本來就是一個現實的人，一如既往。

偶爾時綰想想，爸爸那麼好，怎麼就看上媽了呢。

年二八這天。

時綰下樓扔垃圾，剛下臺階，就看見路燈下站著一個人。

定睛去看，猛地愣在原地。

這邊不同于江城的氣候，不下雪，自然就沒那麼冷。

溫度倒也沒高到哪里去，傅琮凜裹著一漆黑的大，正朝著這邊看過來，夜涼燈暗，寒意凜凜，對上不可置信的視線，男人角微彎。

他指尖還夾著支縷縷白霧繚繞的香煙，冒著猩紅的影，眉眼幾分寒涼。

時綰走過去。

穿得隨，睡外披著外套，怕冷還裹著圍巾，松松垮垮的掉著，長長的一截落在的口，頭發還有些蓬。

近了，人的五更為清晰了，著憨，“你昨天不是說你出差了嗎？”

男人神淡定，“嗯。”

沒過多的作出解釋。

有風吹過，起的發擋住的視線，手想撥開，傅琮凜比作快一步，替把頭發順在耳后，能覺到他指尖的溫度，是微涼的。

“你來這里多久了？”揚起頭，下還在圍巾里埋著。

“一個多小時。”

時綰瞪了大眼睛，“你在想什麼，不怕生病？怎麼都不跟我打個電話。”

怪不得他手那麼涼。

時綰抬腳離開。

傅琮凜眼疾手快抓住的手腕，“去哪兒？”

時綰揚了揚手里的垃圾。

傅琮凜接過，“我去。”

順道把煙滅了。

等他回來時，時綰把圍巾摘了，踮起腳套他脖頸上，里念叨著，“也不知道你哪筋不對，好端端的跑這里來什麼凍。”ωＷＷ.166xs.cc

圍巾又溫熱，帶著人的香氣。

傅琮凜垂眸看作。

摘了圍巾，的整張臉出來，傅琮凜打量著，“瘦了。”

“胡說，明明胖了一斤半。”

傅琮凜失笑。

輕的臉，被時綰一掌拍開，人有些不耐煩，“別手腳的，訂酒店了嗎？”

“嗯。”

“那你先回去吧。”

傅琮凜沒，就那麼看著。

時綰移開視線，低頭。

幾秒后兜里的手機響起來。

時綰拿出來，看了一眼，又看看傅琮凜，往旁邊站了兩步接起。

是時靖康的電話，問上樓了沒有，“沒。”

“姐，那你去幫我買包煙。”

時靖康已經是年的大學生了，他不煙，時綰管不著，張燕都不說，自然也沒那麼閑心多管閑事。

“什麼煙。”

時靖康說了個牌子就要掛電話，時綰住他，“錢。”

時靖康吐槽小氣，時綰置若罔聞，等收了他的煙錢，時綰看向傅琮凜。

呼出一口氣，“走吧，我送你出小區。”

傅琮凜起初還跟保持著半個人的間隔距離。

可能是有段時間沒見面，也可能是天氣寒涼的原因，兩人顯得有些生疏。

后來傅琮凜的手就搭上了時綰的腰。

時綰僵了下，之后便也沒管。

超市距離小區門口有大約兩分鐘的路程。

時綰把傅琮凜送到門口，停下腳步。

的圍巾是淺紫的，系在傅琮凜脖頸上，同他上的著顯得不倫不類。

時綰看著有些稽想笑。

“走吧。”

男人看著，漆黑的眸子沉沉的。

傅琮凜出手牽起，指腹挲在的無名指，嚨滾了滾，開口道：“我年三十晚上的飛機。”

時綰沒說話。

他說：“跟我走嗎？”

他沒松手，時綰也沒回應。

半晌，時綰出手，低頭沒看他，“那我先上去換個服。”

時綰姍姍來遲，時靖康嘀咕：“怎麼回來的這麼慢。”

時綰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走到張燕的臥室門口敲了敲，“媽。”

半會兒張燕打開門，“什麼事兒啊大晚上的敲敲敲。”

時綰：“我朋友來這邊找我，我等下出去一趟今晚就不回來了。”

“你哪個朋友？”

“您不認識。”

張燕也只是隨口一問，并不是特別關心，“隨便你。”

時綰換了服下樓。

上了車，系安全帶的時候問傅琮凜，“你是來這邊出差的？”

“你覺得呢。”

時綰不覺得。

以為會直接回酒店的，結果傅琮凜轉了道找了家餐廳。

才知道傅琮凜沒吃東西。

陪著他解決了晚餐，才不疾不徐的回了酒店。

傅琮凜這人矜貴，也不會讓自己苦，奢華的頂層總統套房，面積寬闊，每一都彰顯著著金錢的力量。

傅琮凜去洗澡，時綰早就在家里洗過了，四走著，沒發現傅琮凜的行李，便知道這出差不過就是個幌子。

他什麼心思。

不就是像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嗎。

所以等傅琮凜從浴室出來后，時綰就迎了上去，踮起腳摟著他的脖頸，鼻間縈繞著他上的氣息，微仰頭，吻上他。

傅琮凜按著的腰，又往上送了送，嗓音低啞，“這麼主？”

時綰對著他濃黑的眼，角牽起，有些輕佻的笑了笑，“你千里迢迢出現在我家樓下，又把我帶到酒店來，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若是以往，傅琮凜聽見這話估計會冷了臉。

如今，他也僅僅只是把時綰抱了些。

隨即又松開，淡淡的目落在白皙的面頰上，很是平靜，“你能這麼想，也沒什麼不對。”

話落，就猛然將時綰一把抱起，拋向的床鋪，欺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