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之夜，就算江城再冷，街道馬路上仍舊車流擁堵、人頭攢。

尤其是江邊有煙火盛宴，兩岸高高聳立的大廈，投放變幻出五十的燈，倒映在江面，熱鬧紛繁。

時綰坐在出租車上，看著車窗外煙火氣息十足的夜晚，不由自主地的放松了心。

手機上文不停分過來的夜景，時綰低頭看著，正打算回復的時候，一道悉的通話來電頁面突然跳出來。

指尖一頓，人怔在座椅上。

鈴聲持續的響著。

旁邊開車的司機是個熱大叔，見狀笑呵呵的沖著時綰道：“姑娘，你手機在響呢，是不是你男朋友給你打電話要跟你一起年吶！”

時綰把自己包裹得嚴實，但也能看出來年紀不大，司機這麼說顯然對這種場面習以為常。

時綰淺淺的笑了下，沒說話，只從嚨里應出一字沉沉的“嗯”。

攥了手機。

隨后指尖，接通電話，在耳畔。

不出聲。

對面也沉默了兩秒，才問道：“你在哪里？”

在聽見傅琮凜聲音的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時綰的鼻尖倏爾一酸，眨了眨眼，把帽子往下扣了扣，遮住前方刺眼的燈，“出租車上。”

“怎麼一聲招呼不打就走了，不知道我會擔心？”

時綰的一只手無意識的撥弄著羽絨服口袋上的拉鏈鎖扣，聲音悶悶的，“…我想去看煙花。”

“什麼地方。”

憋了片刻，“江邊。”

“嗯，到了跟我發個定位。”

話落，男人便干脆利落的掛斷電話。

時綰收了手機，人愈漸的悶沉，在副駕駛座上，后方還有一對，正甜甜的歡聲笑語著。

司機也十分熱的參與了他們的話題，車廂的氛圍很熱鬧。

時綰偏頭抵在車窗邊，閉上眼。

……

路上實在堵，傅琮凜降下車窗，一只手的手肘抵在窗沿，任由凜冽的寒風撲面而來的灌進。

男人微瞇起眼，看著前方的車水馬龍，有些沉不住氣。

沒過多久，手機響起。

他偏頭看了一眼，是老宅那邊的。

眉心微不可見的蹙起來。

隨后接聽。

段素華一驚一乍的聲音響徹在寂靜的車廂：“你們都去哪兒了？有這麼當父母的嗎，現在乖乖醒了，一直在哭，哄也哄不好！”

話語中還伴隨著嬰兒的哭鬧。

傅琮凜往膛里沉了一口氣，薄微微抿起來，影晃間，眉眼顯得有些鋒利，“他不是睡著了嗎，怎麼又醒了。”

段素華一愣，有點吞吞吐吐，“你們那不是都走了，我擔心他會害怕，就把他抱起來打算帶回我房間……”

結果哪里知道，小家伙還敏的，竟然一就醒了，睜開眼沒看到想見的人，立馬扯著嗓子就嚎了起來。

段素華繞是有育兒經驗，這會兒也是被嚇得手忙腳，顛抱著傅遇時哄了又哄，還是行不通。

傅琮凜：“……”

他有些疲憊的抬手了眉心，“我現在跟時綰都在外面，暫時回不去，既然是您折騰醒的，您就看著辦吧。”

段素華還沒來得及多說，電話就被掛了。

張了張，又閉上。

德！

哄就哄，這是的乖孫，流著他們傅家的脈，還不信哄不好了。

半個小時后，時綰給傅琮凜發了個地址過來。

那時傅琮凜還在路上堵著，沒空出手去回復。

抵達江邊后，人多車多，不太好停車，傅琮凜又兜了大半個圈才找到停車位。

出門前他走得急沖沖，洗過澡的頭發還沒來得及吹干，發尾漉漉的，下車后被風一吹，那抹寒意就涌了上來。

傅琮凜一邊跟著導航走，一邊去搜尋四周時綰的影。

找了片刻傅琮凜就沒了什麼耐，因為人山人海的，路邊雖然有燈，但線并不是特別亮，一切幾乎是籠罩在昏暗中的。

他向時綰發起位置共的消息。

沒幾秒，時綰進。

手機頁面轉，兩人的微信頭像就在麻麻的周邊地圖中，隔著一段距離。

傅琮凜：你站著別，等我過來。

時綰：好。

傅琮凜尋著過去，一步一步，時不時的看一下屏幕。

時綰的頭像一直沒。

他離越來越近。

兩個頭像逐漸的在靠攏。

約莫幾分鐘后。

頭像疊。

傅琮凜抬頭。

男人高長，鶴立群一般的站在人海里，目巡回著。

驀地，在某高地上，看見一個略微眼的影。

像是有所應，對方也抬起了頭看過來。

視線猛地相。

傅琮凜眸微暗，邁步沉穩的走過去。

時綰怔怔的看著他，直到他近。

傅琮凜頷首仰視，朝張開了雙手，男人的懷抱寬闊，“下來。”

時綰站在高地臺階上，比他高出許多，什麼話也沒說，不自的出了手微微彎腰，放任自己撲過去。

傅琮凜手臂有力，攬住的腰，毫不費勁的將人帶了下來。

時綰到他潤的頭發，輕聲道：“怎麼是的……”

“洗了沒來得及吹。”傅琮凜托著的，將穩穩的放下。

聞言時綰心里格外不是滋味，能想到他是為什麼沒能來得及，了，正打算說點什麼。

傅琮凜松開，神淡淡的，“不是說看煙花？”

驀然離了他的懷抱，風一吹，時綰竟然覺得冷。

垂下眼瞼：“嗯，之前已經放過了，新一還要等等。”

傅琮凜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23：57。

大概快了。

所幸，也趕上了。

“那就再等等。”

時綰覺得空氣有些仄，讓到些微的悶，不由自主地偏了偏頭，看到不遠文在跟招手，一臉開心。

也擺擺手，有些僵的扯了扯。

傅琮凜覺察到的舉，“有認識的人？”

時綰解釋：“阿和周措在。”

傅琮凜看過去，果然見到了那對穿著裝手扶腰的恩夫妻。

四周猛然哄鬧起來，不人都在往前涌。

怕被人群沖散，傅琮凜拉了下時綰的胳膊，將人往自己邊帶，高大的形擋在前面。

江邊修建了一座高聳的大本鐘，下面圍滿了人，鐘表正隨著時間流逝緩緩地轉著。

已經有人按耐不住，紛紛高呼起來。

時綰被的半靠在傅琮凜的懷里，嗅到他上悉的氣息，帶了些冬日里的冷冽寒意。

仰頭，看到他優越的下頷，男人的臉半明半昧的映在夜中，影錯，時暗時亮，襯得他有些冷漠且生人勿近。

耳邊是其他人的喧鬧，偏在一隅的安詳地。

緒來得猛烈，的心臟酸酸脹脹的，“傅琮凜。”

“嗯？”

他低下頭，視線落在上，在一片昏暗中聚會神的去打量著的臉，眉眼清冷卻潛藏了不為人知的深。

“我——”適才發出一個音節。

“十！”

人聲鼎沸，隨著大本鐘的秒針轉，幾乎是狂歡。

時綰低微的聲音被徹底掩蓋。

才驚覺，原來是到了年倒計時。

“七！”

手指被了，男人靠下來，接近的肩，視線仍然一瞬不瞬看著，“你說什麼？”

時綰心下容，反握住他的手，踮起了腳尖，“我說——”

聲音被風吹走，被外界沖散。

“五！”

搖搖頭，驀然莞爾，眼里全是笑意，泛了星星點點的淚，就這麼跟他對視。

一字一頓的張合著，說了幾個字。

腰際猛地被男人擁，力度大到生疼。

傅琮凜目的盯著，男人眸眼中全是忍。

“三！”

一道長鳴劃破天際。

“二——嘭——嘭！”

五六的煙花伴隨著倒計時璀璨的盛放在空中，接連不斷。

“一！新年快樂——！”

時綰被煙火吸引了注意力，轉過頭，邊一直漾著笑意。

文和周措不知道被人群擁到了何，但的視野里，仍然有恩的或者夫妻、滿團圓的一家人，每一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期待日歷翻新，帶著好的期許。

的臉被男人用手轉回去。

視線重新定格在他的臉上，背的角度明明看得愈加不真切，可悉他的每一寸，早就已經數不清在心底刻印了多次。

沒忍住的淚終于奪眶而出，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

這段時間的賭氣計較、委屈難過、糾結退，跟隨著淚水被沖刷出來。

人的眼淚就像是某種信號，傅琮凜的結無聲的滾了兩下。

時綰搶先他一步的抱住他，手的纏著他的腰，像現場大多數人一樣，在人的懷抱中肆意的表現出自己的緒。

傅琮凜回擁著，力氣大得就像是要將進骨子里，男人呼吸深重，膛沉沉的。

顯然冷戰讓他們兩人都不好，這是久違的擁抱，比以往的任何一個相擁都要來之不易且難得、深刻。

他們悉彼此，溫、懷抱、，這世間不會再有其他人比他們更加了解知對方，絕對的，不可分的。

男人到漉漉的面頰，溫暖的手捧著，下一秒，一個滾燙的吻落了下來。

隨著雪意與寒涼印在的上，滾燙而真實的，帶了苦和釋懷的，親且纏綿。

“沒關系。”男人低聲。

這是在回答此前的話。

這個吻極溫和耐心，此時不需要繁瑣累贅的言語，僅僅是一個吻。

他們就能理解明白彼此的心意。

所有嘈雜喧鬧似乎都遠離他們而去，他們在夜和雪景中，靜靜地又熱切的擁吻。

不知道大本鐘又走了幾圈，煙花又盛放了多久，仿佛覺察不到時間的流逝。

直到時綰幾乎呼吸困難，眼角的淚都被傅琮凜用指腹耐心的拭干凈，才了眼睫睜開眸，眼底一片水霧的彌漫，男人終于放開了。

抵著的額頭，平緩緒。

“還有。”時綰握著他的手背，“我你。”

傅琮凜閉著眼在笑，啞聲：“我知道。”

怕聽不見，再次重復了一遍：“我知道。”

對不起，還有我你。

他知道。

他都知道。

很難去定義在一段婚姻中，男人與人，到底誰更占主導地位，但似乎最先低頭的那個人更弱勢，但別以偏概全，愿意遷就和退讓，只是夫妻間的平和相狀態。

其實傅琮凜比時綰更好被哄。

如果想的話。

“謝謝。”

他吻了吻的額頭。

煙火已經平息，江邊的人流再次涌。

傅琮凜牽起時綰的手往外走，“走吧，我們回家。”

……

回到老宅，已經差不多是凌晨一點左右，廳安安靜靜的。

時綰要去廚房。

傅琮凜拉住：“做什麼？”

“熬點姜湯。”指了指他還著的頭發。

往常男人的發都是一不茍的塑了形，現在有些凌和的，讓他整個人都看起來了冷厲嚴肅，多了幾分隨心所。

“你先上去泡個澡，我煮好了就端上來。”

傅琮凜看著。

時綰避開他的視線，有些不自在的看向別，“快點去吧，不然容易冒。”

說著就要走。

傅琮凜跟在后。

時綰腳步頓了頓，“我跟你說話，你聽見了嗎？”

男人吝嗇頷首，沒，“嗯。”

皺了下眉，很不贊同的表，“那就去啊。”

他看了幾秒，驀然出手，上的臉。

時綰愣住。

傅琮凜了兩下就收回來，手抄進羽絨服的兜袋里。

“你是不是——”

他出聲，話說到一半又停下。

時綰接著問：“我怎麼了？”

男人站在跟前，垂眸，目掃過的臉，眸中過一抹揶揄的興味，面卻是一本正經的，“我看你，好像有點兒害似的？”

時綰錯愕的睜了睜眼，像是被中了心事，下意識的抿，攥了手指，嗓音發：“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

傅琮凜見一副如臨大敵的神，還張兮兮故作鎮定的模樣，男人不聲的勾了下，聲音低低徐徐的裹了點零星的笑意：“是嗎，那可能是我覺出錯，之前表白的時候膽子還大，現在該是不會扭才對。”

時綰眨了眨眼，耳有些燙，繃著臉僵的點點頭，“我去煮湯。”

撂下一句話，幾乎是落荒而逃，也不催傅琮凜洗澡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