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去一趟小甜水巷。”李桑將那捲旨意抄本放到鋪子裡，出來示意黑馬和金。

小甜水巷離們鋪子不算遠，三個人一邊走一邊逛，離小甜水巷還有一之地，李桑示意兩人，“分開走。”

李桑腳步不變，黑馬和金一左一右，放慢腳步，仔細打量起了街兩邊的鋪子。

看著李桑走了二三十步，黑馬往前跟上，等李桑拐進了小甜水巷，金也跟了上去。

往小甜水巷裡走沒多遠，李桑就看到了潘定邦說的那隻清雅的燈籠。

走到燈籠下，李桑擡頭，仔仔細細的看著燈籠上的那叢墨竹。

這哪是什麼墨竹，明明是大紅的！

嗯，燈籠亮起來的時候，就看不出紅，了墨竹了，就雅起來了。

李桑掀簾進去。

剛剛午後，這間小花樓裡還一片安靜，幫閒正哼著小調，給幾盆蘭草澆水。

聽到靜，幫閒擡頭看到李桑，嘿了一聲，放下水壺，胳膊微張，一幅往外趕的樣子。

“這位姑娘，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這可不是……”

不等他把話說完，李桑出一小塊碎銀子，拋起再接住，扔給了幫閒。

“這位姑！”幫閒一把接住碎銀子，頓時從裡往外笑出來，“姑您貴腳踏賤地，姑您這是要……”

“聽說你家小姐小曲兒唱的不錯，過來聽聽。”李桑揹著手，徑直往裡。

“小翠！快去告訴媽媽，有貴人要聽小曲兒！”幫閒揚聲喊了句，幾步繞到李桑前面，點頭哈腰，帶著李桑進了裡面一間廳堂。

“姑您先請坐，媽媽這就來！這會兒有點兒早，還請姑見諒。”幫閒一句一哈腰，讓著李桑坐下。

李桑坐在正中，曲一條，腳踏在椅面上，轉著頭，細細打量這間廳堂。

紗簾掛的到都是，上面繡滿了梅蘭竹，山水流雲，看樣子，是把所有清雅的東西都繡上了。

角角落落全是滿的，擺著一盆盆的蘭草，靠著牆角，有一大盆紫竹，不管是蘭草還是紫竹，都茂盛到麻麻。

整間廳堂，看的李桑有點兒爲難。

唉，爲了清雅，努力到努盡了吃的勁兒，這讓李桑不知道是該多看幾眼，還是看幾眼。

多看有點兒殘忍，看吧，人家都這麼努力了。

“這位……”媽媽人沒到，聲音先進來，不過只喊出兩個字，就卡住了，回頭訓斥幫閒，“你昏頭了，這是……”

“這是姑，要聽小曲兒，姑，您說是吧。”幫閒趕接話。

“嗯。”李桑嗯了一聲，從袖筒裡了足有二兩的一塊銀子，啪的拍到了桌子上。

“您瞧！您瞧見了吧！這是位姑！”幫閒的聲音立刻揚上去了。

“還真是，姑，您要聽什麼曲兒？”媽媽一個箭步，上前抓住銀子，笑的見牙不見眼。

“有個……”李桑手指敲著太，“什麼的來，你們家有幾位小姐？你說說名兒，我只要聽到，就知道是哪個！”

“我家有四位小姐呢，個個花容月貌，一把好嗓子！”媽媽一邊說話，一邊從幫閒手裡接過茶，捧到李桑面前。“春豔，夏，秋麗，冬。”

“不是！”李桑堅定搖頭，“肯定不是春夏秋冬，看來我找錯地方了。”李桑說著，撐著椅子扶手就要站起來。

“只怕是竹韻姑娘！”幫閒趕接腔。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兒！說小曲兒唱的最好，那什麼幽思十八轉。把出來。”李桑拍著椅子扶手道。

“竹韻姑娘……”媽媽看起來有點兒急了，一句話沒說完，被外面一聲吼打斷：“有人沒人哪！”

“來了來了！”幫閒趕往外跑。

“竹韻小姐怎麼啦？病了？”李桑看著媽媽，笑瞇瞇問道。

“那倒不是。”媽媽陪著一臉乾笑，“竹韻姑娘這幾天有點兒累著了，您……”媽媽話沒說完，瞄著李桑拍在高幾上的銀票子，頓時打從心底笑出來，“唉喲姑，您是真貴人。”

媽媽瞄著銀票子上的數目字兒，手去拉，卻沒拉。

李桑按著銀票子，看著媽媽笑道：“這是聽曲兒的錢。”

“姑您等一等！”媽媽每一個字裡都著笑，走出去兩步，一個轉，“瞧我這糊塗勁兒，要不，請姑移步，咱們到竹韻姑娘屋裡聽曲兒，竹韻姑娘屋裡可比這兒清雅。”

“嗯。”李桑站起來，手裡著那張銀票子，眼角瞄見黑馬跟著幫閒進來了，跟著媽媽往裡進去。

出了廳堂，轉了三四個彎，進了一幢小小的兩層樓。

李桑站在樓門口往廳堂看，從這樓門口到廳堂，也不過十來步，生生拗出來三四個彎，堆了兩座假山，可真是正宗的螺螄殼裡做道場。

看起來，這間小花樓，雖然進了這條小甜水巷，也就是剛剛進來而已。

“媽媽！”從樓上下來的小丫頭蹙眉看著媽媽，聲調中著不滿。

在小丫頭說出別的話之前，媽媽一個箭步，衝到小丫頭旁邊，俯耳低低說了幾句，“快去！跟竹韻姑娘說，姑要聽唱小曲兒，這可耽誤不得。”

小丫頭蹙起的眉頭舒展開，看了李桑兩三眼，脆脆答應一聲，提著子小跑上樓。

“姑見諒，我們竹韻姑娘這一陣子確實勞累著了，也就是姑這樣的貴人，我們竹韻姑娘就算累著了，也不敢拂了姑的意兒。”媽媽連說帶笑。

“嗯。”李桑似是而非的嗯嗯著，轉著頭打量四周。

這間小樓是真小，不過確實清雅，是真清雅。

小丫頭上去下來的極快，“這位姑，我們小姐請您上去。”

李桑擡腳上樓，媽媽站在樓下，仰著頭喊，“好好侍候姑！”

竹韻迎在門口，看到李桑，驚訝的沒能掩飾住。

李桑站在面前兩步，仔細打量：確實婉，怯怯。

李桑過竹韻，進了屋，站在屋子中間，轉圈看了一遍，坐到了看起來最舒服的那張人榻上。

“我這裡，頭一回招待姑娘這樣的貴人。”竹韻跟進來，看著自自在在坐在榻上的李桑，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看起來很不自在。

“是頭一回招待人吧。”李桑從塌幾上拿過裝著各樣餞果子的盒子，挑了隻金梅扔進裡。“你放心，我只聽小曲兒，別的，沒興趣。

給你家小姐把那把琵琶拿過來，唱那什麼來，就是你唱的最出名的那支曲子。”李桑點著牆上的那把琵琶。

竹韻明顯鬆了口氣，從小丫頭手裡接過琵琶，調了調絃，試了兩個音，彈撥起來。

李桑往後靠在厚的靠墊裡，瞇著眼，手指點著拍子，看起來聽的十分投。

竹韻一曲終了，李桑站起來，長長吐了口氣，“果然不錯，好聽！”

說著話，將那張一百兩的銀票子拍到桌子上，站起來往外走。

小丫頭一溜小跑送到樓下，看著李桑揹著手，頭也不回的走了，嘀咕了句：“真是什麼人都有！”

李桑徑直回了炒米巷，剛進院子，黑馬和金前後腳也回來了。

李桑坐到廊下，打火鐮子點著引火絨，再上碎木柴點明炭。

金從屋裡拎了一袋子明炭出來，拿火鉗子夾進炭盆。黑馬去廚房捅開火燒水準備沏茶。

炭盆很快就燒的一盆紅旺，黑馬沏了一大壺茶拎過來，三個人一人一杯。

“怎麼樣？”李桑先問黑馬。

“一間小花樓，總共才四個小姐，大的十七，小的那個，才十四，說姐姐和媽媽都待們好，我往領袖子裡瞧了，細皮的，沒捱打。”黑馬的總結簡明扼要。

“姐姐是誰？”李桑問。

“說是竹韻姐姐。”黑馬看著李桑臉上的笑，“老大去聽竹韻唱小曲兒了？們那地方太小，裡面唱曲兒，外面聽的一清二楚。”

“嗯，你那邊呢？”李桑看向金。

“說是從前在宜男橋那邊，去年才搬到小甜水巷的，說是們搭上貴人了，剛搭上的，好像還沒得手。”金沒進去，在外面打聽了一圈兒。

“差不多了。”李桑愉快的喝了杯中茶，“黑馬去把那隻瓦罐洗洗，晚上咱們燉紅燒。”

“好！”黑馬一躍而起，奔著廚房直衝進去。

“我去剝蔥洗！”金也一步兩跳衝向廚房。

老大燉的瓦罐紅燒，天下第一！

李桑站起來，從酒罈子裡舀了一斤多玉魄酒出來，拎進廚房，將五花切大塊，瓦罐底上碼上兩層大蔥，放上薑片，一層層碼上五花，倒了一碗醬油一碗冰糖，再將一斤多玉魄酒倒進去，細布打溼蒙好瓦罐口，蓋嚴，放到似明似暗的炭火上。

李桑悶好五花，剛要洗手，如意的聲音從院門外傳進來。

“我去我去！”黑馬跑的飛快。

李桑手還沒洗好，如意就跟著黑馬進來了。

“我們世子爺說，要是李姑娘得空兒，世子爺請李姑娘到宜城樓吃飯。”如意見了禮，直接說正事兒。

“好。”李桑雖然很想嘆氣，還是爽快答應。

那份聖旨今天剛頒出來，他今天不找，明後天，也要去找他，或是文先生。

“燉到大常回來就差不多好了。”李桑和黑馬待了句，拿了件鼠皮長襖，和如意一起出門，往宜城樓過去。

宜城樓也十分寬敞，顧晞定下的那間雅間，四下一片安靜。

顧晞正站在院子裡一棵濃豔的紅梅樹下，見李桑進來，笑著示意，“梅花已經開了。”

“真好看。”李桑仰頭看著那一樹梅花，真的非常好看。

“春芳梢，點綴萬枝紅玉。”顧晞深吸了口清冽幽香，“據說這首詞就是爲這株紅梅而寫，確實切。”

“嗯，寫得真好。”李桑點頭。

顧晞噗的笑起來，“算了，咱們不說紅梅了。

宜城樓的八寶鴨子名氣很大，一會兒咱們嚐嚐，還有這茶，就是用這紅梅窨的，你嚐嚐。他家用鮮棗泡的酒，也很不錯。”

“先嚐嘗酒吧。”李桑愉快的笑道。

最不喜歡窨的茶，茶香已經足夠了，不管用什麼窨，都是多餘。

酒就不一樣了，喜歡喝青梅酒櫻桃酒鮮棗酒等等各種酒。

桌子上已經擺好了涼碟，如意斟了酒，垂手退到門口。

“你讓大常去兵部報備線路了，怎麼只報了往無爲的這一條線？旨意你看過了吧？怎麼不多報幾條？”看著李桑抿了半杯酒，顧晞說起了正事兒。

“除了我，還有別家去報線路嗎？”李桑沒答顧晞的問話，反問了一句。

“嗯，還有兩家。無爲府這條線，其它兩家都報了，已經報滿了三家。”顧晞臉不怎麼好看。

“第一，報了線路就要按月銀子，我本錢有限，做不了花錢佔線路這種大手筆的事兒。

第二，現在已經有兩家了，誰知道後面還有多家，得看看這兩家和其它家，會怎麼做，做什麼樣兒，得等看清楚再說。”

李桑說著話，喝完了半杯酒，自己給自己又倒了一杯。

“一條線路只限三家，萬一……”顧晞皺著眉，“銀子我有點兒了，要不……”

“不用。”李桑打斷了顧晞的話，“先看看再說，經商如打戰，打仗最忌兩眼一抹黑對不對？

這酒不錯，這是我第二回喝棗酒，上一回喝的後味有點兒苦，這個好，後味清甜。”

“好吧，我不多問了。大哥說不用擔心你，我是怕你子太強，吃了虧。”顧晞端起杯子。

“放心，坑都挖好了。”李桑一口一口喝著酒。

“什麼？”顧晞覺得自己聽錯了。

“沒什麼，八寶鴨子來了！”李桑指著一路飛奔而來的小廝。

“坑都挖好了？給那兩家？你挖了什麼坑？”顧晞瞪著李桑。

“八寶鴨子來了！先吃菜，要尊重飯菜，尊重這鴨子。”李桑提著筷子，等著如意把八寶鴨子端上來。

顧晞往後靠進椅背裡，斜著李桑。

大哥讓他不要擔心，還說他應該替跟進來的那幾家擔心。

果然，這裡，坑都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