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飯做好。

不管簡思齊怎麼說，何玲都不肯上桌，躲在廚房里領著簡振興幾個小孩子吃。

院子里擺了一大桌菜。

四個角點了蚊香，用以驅蚊。

方新亭給路總編倒了杯自己釀的甜酒：“也沒什麼好菜，將就著吃些。”

“已經很不錯了。”路總編嘗了一口菜，贊不絕口：“這手藝，真不錯。”

又喝了口方新亭倒的甜酒，眼睛一亮：“這甜酒真不錯。”

喝了一杯酒，路總編慨：“山里的日子，自然恬淡，詩意盎然，頗有種四時田園的覺。”

“晝出耘田夜績麻，村莊兒各當家。孫未解供耕織，也傍桑學種瓜。”路總編背了首范大的詩。

“初山時，覺得山里好。但若在山里呆上數年，就會苦了……”方新亭說起了沈校長，“我們縣一中的沈校長，在東山支教十幾年……”他指著東山的方向。

路總編一邊聽著方新亭的話，一邊看向東方。

東方是巍峨大山，一直向西北方向綿延，為太行山的一部分。

目間青黛一片，青林染盡，將整個常青縣城環抱。

令得常青縣城如同小小的盆地。

這座山，就是分界線。

山外，是繁華。

山里，是貧窮。

說完沈校長的事跡，方新亭也了一首范大的田園詩：“采菱辛苦廢犁鉏，指流丹鬼質枯。無力買田聊種水，近來湖面亦收租。”

路總編轉頭看向廚房里的何玲。

何玲佝僂著腰，正在喂六個月的簡振偉吃米糊。

臉上微泛菜。

應該是來方新亭家的時間有些短，子還沒養過來。

路總編看得有些難，將酒一飲而盡。

方新亭又給路總編倒了碗酒：“李白說過，蜀道難，難于上青天。每一座大山，其實都是蜀道。”

“山里的人走不出來，思想就愚昧。思想愚昧，就不肯讓家里的孩子上學。不上學，下一代繼續愚昧……”

“總編應該多報道像沈校長那樣的，在山區獻了十幾年的人。”

路總編舉著酒碗微微頜首。

他以為，方新亭會吹噓自己。

畢竟，年有名氣，難免自傲。

誰能想到，方新亭卻把機會讓給了自家的校長。

路總編思忖了一下：“有機會，我要踏遍大山，多報道扎大山的教師。”

“對！這些教師才是最可貴的。雖然他們學問低水平低，有些只能替學生盲，但他們無怨無悔的扎大山，拿著微薄的工資，做著全科教師的工作。”

“路總編，你知道民辦教師每月工資是多嗎？”方新亭輕聲問。

路總編斂下眉眼：“我知道！不超過十五塊錢。”

“我們這里八塊錢，他們要上語文，數學，思想品德，音樂……”方新亭舉起酒碗一飲而盡。

“民辦教師的工資是由鄉里和鎮上發的，不一定能夠按時發放。”

這個話題有些沉重了。

倆人說完后，誰也沒有往下接，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甜酒。

酒雖甜，卻醉人。

早上起來后，路總編還是微醺，頭有些痛。

方新亭卻是早早起來了，已經做好早飯：“今天要不要去我們縣一中看看？”

“好啊。”路總編喝了一口方新亭做的醒酒湯，贊不絕口，“這個湯真不錯。”

“這個湯，就是蛋花湯，多放些醋。”

吃完早飯，方新亭開著卡車，帶著路總編去學校。

因為有陌生人來，而在樹上躲了一夜的小空，這才晃晃悠悠的下來。

它壞了，跑到廚房找吃的。

何玲將一黃瓜遞給它：“小空，吃吧。”

小空都不看，只是乖乖地坐在板凳上等著。

不一會，江彩云進了廚房。

小空吱吱了兩聲。

江彩云把黃瓜遞給小空。

小空這才手接過，咔嚓咔嚓吃了起來。

小空不吃遞的食，何玲有些委屈。

……

到了學校，天只是蒙蒙亮。

路總編連打了好幾個哈欠：“我以為我媳婦上班就夠早的了，你比還早。”

“學生們要做早和早自習，我這個班主任必須得早起。”方新亭一邊跑一邊和路總編說話，“關老師現在還做班主任嗎？”

“早就不做班主任了，有風，不了。”

路總編跟著學生們跑了幾圈，覺越跑越累。

方新亭不讓路總編休息，拉著路總編一路慢跑回辦公室：“跑完不能立刻休息，慢跑回去，要不然不了。”

“我聽說有種藥，治風還是不錯的，而且便宜。獨一味！是個藏藥，你找醫生打聽一下，看關大姐能不能吃。”

路總編急忙把藥名記下：“這藥名有些怪。”

“獨一味常生于海拔3900-5100米的石質高山草甸、河灘地或強度風化的碎石灘上，中原地區不生長的。一般人接不到，肯定不知道有這種藥。”

回到辦公室，方新亭把自己寫的數學真題冊拿出來給路總編看。

“我要去上第一堂課了，先不陪你。”

路總編一拿到真題冊就看迷了，揮手：“你去吧。”

在桌子上面找了紙筆，開始演算。

剛一演算，卻發現下面接著有答案，氣得低罵：“應該先把答案遮住，看答案還有什麼樂趣？”

找個本子正準備遮答案的時候，看到里面麻麻的記錄著學生們的績和興趣好。

路總編又隨便翻了翻方新亭桌子上的本子，沒有一本是空白的。

到都是題。

不是語文就是數學。

心生慨。

突然間，他看到了滿篇字母。

側過頭瞧了一眼，面上帶了驚訝：“這不是俄文？”

路總編也算得上博學多才了。

看了好大一會，眼中帶了驚奇之：“這是英語？”

這個時代，懂英語的能寫英語的，麟角。

他怎麼也沒想到，在這個小縣城里，竟然能有人用英語流利的書寫？

如果方新亭懂英語，那可稱得上是大才。

在這麼一個小縣城里，實在太可惜了。

路總編坐不下去了，給分社的人打電話讓他們馬上過來接自己。

拿著真題冊，去方新亭的課堂。

“……方才我講的，要是聽明白了，大家舉個手。我繼續下一道題的講解……”

路總編貓下腰，從后門走進去。

學生們沉浸在課堂中，本沒發現后門又進來一個人。

正在旁聽的羅剛和黎肖等人友好的點了點頭，把課桌讓出來一半。

竟然有三個老師來旁聽？路總編愣了一下。

他很快收斂了緒，聽方新亭講課。

這一聽，他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