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

大晚上的,太子在臥房里踱來踱去地發著火，好像連腳步間掠起的風都帶著火氣，弄得一眾宮人都戰戰兢兢地低著頭。

楚怡坐在羅漢床邊傻看著他,腦袋跟著他的路線晃來晃去，不知道怎麼勸他。

是因為擔心小月亮的長健康問題才追問了一下為什麼會多想,沒想到會問出這麼個結果啊！

“我就知道們趙家教不出什麼像樣的兒！”沈晰怒罵。

這話說得很重了，基本就是在明斥太子妃的不是。楚怡趕忙揮手讓宮人們都退了下去，著意給岳嬤嬤遞了個眼，勞提點好上上下下，可別讓宮人們拿這話出去嚼舌。

等到房門闔上，起走過去呼嚕沈晰口：“消消氣兒消消氣兒！”

沈晰也意識到自己方才說得過頭了,強沉口氣，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大風小說

楚怡站在一側瞧瞧他,又說：“想想怎麼解決便是了,凌也還小呢，現在掰的子也未必就轉不過來。”

話雖這麼說,但心里其實沒底。常言道三歲看小七歲看老，凌現下也三歲半了，子定沒定型那真說不準。

不過話說回來，再沒底他們當大人的也得努努力啊,凌一個小孩子，總不能一直這麼委屈下去。

楚怡于是糾結再三,雖然覺得這話自己來說不合適,又還是直說了：“換個人照顧凌吧。”

沈晰鎖著眉頭：“我也不是沒想過。”

以趙家一直以來的形式風格，他并不太擔心沈濟,但早就再擔心凌了。可同時,他也不得不顧慮太子妃。

——太子妃那樣的子,沒事都能想出好些事來。真把凌從邊帶走，不知會鬧出多有的沒的。

但是……

罷了。

沈晰兀自搖了搖頭。

兩害相權取其輕，現下孩子是首要的，太子妃的事歸結底是他們大人之間的事，沒道理一直讓一個小孩子夾在中間委屈。

沈晰便問楚怡：“那你覺得把凌給誰合適？”

楚怡一怔，認真地思量著：“我覺得……”

——在腦海里從上往下數，很快就發現這事難辦。

太子妃以下首先是這個側妃，可膝下也有兩個孩子了，其中還有一個剛出生，再扔給一個是真怕照顧不好。

往下是云詩和徐氏兩個良娣，云詩也有孩子了；徐氏那個子……還是不了吧。

再往后是三個寶林，黃氏、羅氏和史氏，黃氏和羅氏的子也實在不敢恭維，東宮嫡長若被教得刻薄可不太好；史氏又資歷太淺了，的了解也有限，不知道能不能帶好孩子。

最后就是和一起進東宮的奉儀廖氏。

單論品，楚怡其實覺得廖氏好的，雖然避世但也不太怕事，對歡宜和月恒也一向很喜歡。把凌給，或許不能變得像歡宜月恒這樣活潑，可相信也不會像太子妃那樣畏首畏尾。

但問題是廖氏的份實在太低了，嫡長給不太合適。沈晰倒是可以抬廖氏的份，但其實就算抬到寶林也還是低，一口氣抬到良娣又不合規矩。

可前前后后又思量了一遍，楚怡還是覺得就行，便直接說了：“相比之下，我覺得廖姐姐好些。你要是能抬抬的份，應該是合適的。”

沈晰也已在心底把人都點過一遍了，想法跟差不多，為難之也和想的差不多。

他便仍是鎖著眉頭，遲疑著點了點頭：“廖氏確實還可以，我再想想。”

他主要是還得跟太子妃好好說說。

太子妃那個子太要命了，不僅多想，還把事都憋在心里自己想。

眼下他倒也不怕多想別的，只是他近兩年多都只寵楚怡一個，如果太子妃覺得這事是楚怡挑唆的就不好了。

他一點也不想后宅平白起火，更不想這火燒到楚怡上。

沈晰便暫且離開了綠意閣，去宜春殿看了看兩個孩子。兩個孩子都正在廂房里寫著功課，背對著門沒察覺他進屋。

沈晰也沒出聲，立在背后看了一會兒，手就沈濟手里的筆。

筆登時手，從指間劃過的把沈濟三指都染出一道黑，沈濟啊地一聲，扭頭看他的時候臉都憋紅了。

這是練字之初都要經歷的事，筆能被人出來，說明力道還不夠。

不過三歲小孩的筆被出來也正常，畢竟力量懸殊。沈晰就沒說什麼，把筆撂到硯臺邊，笑了笑：“洗手去。”

沈濟吐吐舌頭，立刻跑了。

沈濟又走到凌后，凌一時張得連筆都不敢落，沈晰一哂：“你寫你的。”

凌這才強定住心又寫了兩個字，他手一，凌下意識地握，又下意識地往回搶。

可其實凌只是一直沒撒手而已，手都懸了起來，筆尖更是已經離開紙一大截了。

沈晰笑出聲：“這可不作數！”

凌猛地撒手，抬眼看看父親，又悶悶地低頭沒說話。

這個樣子，倒也不是怕他。不過沈晰一下子就在想，如果是月恒或者歡宜會怎樣？

這個“游戲”他跟歡宜玩過了，恰好歡宜也和凌一樣事先知道他來了，就死攥著不撒手。后來他說這樣不作數，歡宜不忿地跟他爭辯起來：“作數！我沒撒手就作數！父王的力氣比我大那麼多！”

月恒還小些，他暫時還沒這樣試過的力道。不過想來，以月恒的脾氣，可能當場就會大呼“父王討厭！父王欺負人！”吧。

只有凌，多在當真地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

沈晰把筆擱到硯臺邊，然后把凌抱起來放到上一并坐，摟著夸了夸：“我們凌練得不錯了，勁力不小，以后一定能寫出一手好字！”

凌好似微微地愣了一下，仰起頭了他半天又笑起來：“嗯！”

“凌比弟弟妹妹們寫得都好看。”沈晰笑著繼續夸，“明天許你歇一天不讀書，父王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凌喜出外，轉而卻又皺眉，“我要問問母妃……”

“父王去跟你母妃說。”沈晰邊說邊把放下，又的頭，“你接著乖乖練字，父王這就去。”

凌復又應了聲好，兩息工夫，父王就出去了。這才想起來好像該問問能不能帶阿濟一起去……不然母妃知道扔下阿濟自己去玩，肯定不太高興。

.

寢殿中，太子說來就來，讓趙瑾月稍稍慌了那麼一下。

他實在已有些日子不進的寢殿了，平常來都是看看孩子，就是二人在孩子們那里了面，和當下的氣氛也不一樣。

是以趙瑾月請他落座時都有些局促，二人分別在羅漢床兩邊坐下，又是久久都沒說話。

沈晰其實很想速戰速決，說完正事就走。可因為太子妃太容易多想，他不得不多斟酌一番那話怎麼說合適。

趙瑾月被這種沉默搞得心慌，片刻間已忐忑地看了他好幾眼。

同時，先前那種猶如兒時被搶了玩般的不忿也又涌起來。被這種涌惹得想與他親近，不想讓楚氏獨占鰲頭。

沈晰思慮再三，覺著索著的思路說為宜。

他清了清嗓子：“那個……”他邊說邊看向，“阿濟近來功課不錯，又是嫡長子，他的分量想來你也清楚。”

趙瑾月不準他的意思，猶豫不決地頷首：“是。”

“所以孤想著，該好生教他。誠然功課上有翰林院來的先生，孤也會盯著他，可回到宜春殿，你這個做母親的還是與他相最多的人。”

“……是。”趙瑾月又應了一聲。

阿濟素來是心里的重中之重，他這樣鄭重地來同議阿濟的事，不知不覺就張起來，因楚氏而生的不忿一時也顧不上了。

沈晰不聲地緩了一息，盡力做得如常：“這事孤也思量了些日子了，當下想問問你的意思——孤想讓你更全心全意地照顧阿濟，另尋個養母照顧凌，你看如何？”

“啊？”趙瑾月顯然一愣，這到底還是始料未及的。

“你不必多心，養母的事，孤會為尋好。都是孤的孩子，孤不會委屈任何一個。”

這話沈晰說得心平氣和，實則怒火中燒！

凌的事，他當真很想同太子妃大發一通火，讓知道這樣對不起孩子。但為了后宅安寧，也為了不把孩子傷得更厲害，他不得不反過來哄著趙瑾月，做得好像一切都是為了阿濟思量。

然而饒是如此，他也沒料到趙瑾月只是短暫遲疑了片刻，便點了頭：“這樣也好。”

那一瞬里，沈晰前所未有地心疼凌。

“……那便這樣定了。”他深呼吸，想了一想，又告訴太子妃，“你不要急著跟凌說，等養母定下來，孤跟說。”

他實在怕說的話再傷了凌。

說罷，他起向外走去。走出幾步卻還是不放心，便又轉了回來，索道：“孤答應了凌明日帶出去玩，今晚讓住去孤那里。”接著就又再度轉走了。

正行禮恭送的趙瑾月立在原地愣了愣，心里莫名覺得這事有點怪，可左思右想，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對。

他重視嫡長子，這是好事。而且這安排好像也沒什麼錯，阿濟肩上有重擔，確實該格外費心地教導。

.

宜春殿外，沈晰牽著凌的小手一起走在宮道上，心里越想越火大。

這算哪門子母親？

虧得楚怡心細追問了小月亮，不然不知凌還要委屈多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