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面，我屬於比較早的那一類。

小時候跟著外公和母親去聽戲，最聽《霸王別姬》，那些英雄之間的故事，每每都能把我得稀里嘩啦，罷不能。

玩過家家的時候，我就把被單床簾什麼的往上一披，假裝自己是絕代，或者是江湖俠，幻想著能夠在路上邂逅自己的真命天子，談一場轟轟烈烈、纏~綿悱惻的，時不時還矯造作地念一些詩詞，什麼「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什麼「多自古傷離別，此恨綿綿無絕期」……

不過每當這個時候，母親通常都會把我打醒，然後說哪天把我拎到戲枱子上去，公開刑。

我不懼威脅，反而求之不得。

對於戲臺我一點兒都不陌生，我親外祖母就出於梨園行，母親時就跟著外祖母到演出，娃娃的功夫到現在也沒丟，時不時還能應父親所求哼上幾句戲腔，最拿手的是《捉放曹》，據說這還是父親母親的定之作，當年在父親二十五歲生日宴上，母親一曲《捉放曹》驚艷全場，也徹底迷住了父親。

我有個小姨，是母親的師妹，喚雷燕冬，也是雷震叔叔的妹妹。

現在是名震華夏的角兒，正在全國各地的巡演，所到之戲迷萬千，堵得人仰馬翻的，經常能在報紙上領略到盛況，簡直紅半邊天。

當年父親母親被囚，能夠順利出來，冬姨在裏面使了不力氣，為此母親甚為激，冬姨卻笑道：「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話說回來，我和我們家那位頭一回見，就是在戲臺上。

人家通常喊伴都「相公」或者「老公」，甜洋氣一點的「達令」或者「親的」，接地氣一點的喚「老陳」或者「老張」什麼的。

而我習慣地喊他「那位」，對外宣稱「我們家那位」。

我們家那位姓凌，凌霄宇，聽這名字就覺是要上天的，他也如父母所期的那般上了天，了一名空軍上將，天天在天空之上耀武揚威地飛。

說起我和我們家那位的姻緣，比較曲折。

他跟我倒是有一點關係，就是我們有一個共同的舅舅，「韓曉煜」，不同的是我這邊是乾親，他那邊是表親。

他的母親是曉煜舅舅的表姐，他是曉煜舅舅的表外甥，大概就是個這麼一個關係。

不過認識他那會兒，我們彼此還不知道有這麼一層關係，所以也沒建立起任何，反而一見面就互相看不順眼，打了起來。

說起來倒是一場誤會。

那年我才十五歲，和雷震叔叔一起把曉笙送回家，在北平住了一段時日。

冬姨得知我們到了北平，便在北平安排了幾場演出，正好見見我們，那時候國形勢還是有些張，而基未穩，名氣太盛，樹大就容易招風。

演出那天，一直有人在底下鬧事，起鬨，還往臺上扔釘子，扎得冬姨滿腳是，還不得不咬牙帶傷演出。

那些人愈發猖狂，竟然直接上臺想要欺負冬姨，我早就忍不了了，和雷震叔叔上去就和那群小混混打了起來，場面一片混。

凌霄宇那個時候也在臺下聽戲，也跟著摻和了一腳，他穿的流里流氣的，頭髮也梳的流里流氣，我只當他跟那群混混是一夥的，二話不說給了他一拳。

他捂著鼻子瞪著我，毫不客氣地也給了我一拳，一點沒有因為我的別而對我憐香惜玉。

那天的混戰以我們倆鼻青臉腫、頭破流而宣告結束。

我們被帶到警局裏頭，曉煜舅舅過來了，在人群中看到了兩敗俱傷的我們，先衝到我面前查看了一下我的傷勢，虎著臉問，「誰打的你？」

「他！」我指著凌霄宇，憤憤不平，「舅舅，你一定要把他關起來，這孩子長大了也是個臭流-氓，為禍人間的貨。」

我當時心裏非常氣憤，小夥子長得倒是一表人才，可有什麼用呢，就是個禍害。

「舅舅？」

凌霄宇捂著被打腫的一隻眼，擰著眉問曉煜舅舅，「舅舅，管你『舅舅』？這孩誰啊？」

「我還沒問你是誰呢。」

我氣不打一來，「別瞎套近乎，逮誰舅舅呢，這是我舅舅！」

曉煜舅舅無語地看著打仗的我們，然後給我們做了個介紹，「這是段憶慈，我干姐姐的兒。這是凌霄宇，我表姐的孩子。」

我瞪大眼睛，「你就是凌霄宇？」

凌霄宇瞇了瞇眼，「你就是段憶慈？」

我倆互相久仰大名，然而將對方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半天，又同時得出一個結論——不過如此。

人家都是一見鍾，我們一見面就恨上了對方，憋著要對方好看。

凌霄宇那時候隨著家人遷到了北平，因為新家還在裝修，就先落腳到韓公館，我倆都在韓家做客，低頭不見抬頭見，吵的架比吃的飯還多。

我這個人蔫壞，為了報仇，使盡各種各樣的辦法捉弄他，結果都被他見招拆招，後來他出手報復，我也不懼，雖然每次雙方都搞得兩敗俱傷，但我們斗得其樂無窮，曉笙兩邊勸和，為我們碎了心，我倆卻天天折騰，最後把曉煜舅舅都折騰煩了，他當年可是北平小霸王，都沒我們那麼能鬧騰。

不過說真的，從小到大這種棋逢對手的覺還真不多。

我壞，他比我更壞；我損，他比我更損。

有一次我倆在飯桌上掐了起來，差點掀翻桌子，曉煜舅舅威脅我們，「還鬧？再鬧讓你們倆結婚了啊。」

這一句話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管用，我和凌霄宇同時停住了手裏的作，老老實實地坐正了。

「呵，還管用。」

曉煜舅舅挖苦我們，「你們倆還真應該湊一對，互相傷害總好過傷害別人，等你們長大了我去幫你們說這個，正好親上加親了。」

我立即表態，「我們倆湊一對？開什麼玩笑。就算全天下的男人死了，我也不會嫁給他的！」

凌霄宇偏要跟我唱反調，他笑得那一個壞。

「你要是這麼說，那我還真非娶你不可了。能把你娶回家，你就是我的人，我想怎麼收拾你就怎麼收拾你，要你跪著你就不敢站著，那多好玩。」

我冷冷地瞇了瞇眼睛，「敢想啊。凌霄宇，看來你是不想見到明天的太了。出去打一架？」

「打就打，怕你不。」

我倆飯都沒吃完，就約了一架，大人們攔都攔不住，索由著我們去了。

當時我還聽到凌霄宇的媽媽笑著說，「憶慈這孩子真皮實，別的孩被我們家小宇瞪一眼都哇哇直哭，就敢瞪回去，子虎得很，我喜歡。」

我干外婆道：「慈兒是我看著長大的，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其實特別聰慧、仗義，隨媽，不矯，討人喜歡。要真你兒媳婦，你就等著福吧。」

我當時就心想，大人們說話真沒譜，還點鴛鴦譜，居然想著把我和凌霄宇湊在一起，是怕我們打架打不夠？

走到了外面的草坪上，我直接把外套了下來，挽了挽袖子，擺好戰鬥模式，「來吧，今天想哪裏見，本姑娘全你。」

凌霄宇在下瞇著眼笑，無畏無懼地張開雙臂，迎接我。

我握拳頭朝他撲了過去，然而他卻不按套路出牌，握住我的手腕一把抱住了我，還二話不說地——親上了我！

這不要臉的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