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局一下就是一個時辰。

父親這幾年開始琢磨起圍棋來，這個好是在被囚的時候培養出來的，自由被限制之後，為了不悶死在牢籠里，也只能努力「歲月靜好」了。

凌霄宇的棋藝我也不知道是誰教他的，總之在北平的時候他經常去參加一個棋社活，在學校也是棋社的社長。

來之前他向我打聽父親的喜好，我告訴他父親如今最喜歡圍棋，他一笑，有點正中下懷那意思。

我有點擔心他，畢竟婿跟老丈人對戰贏也不是輸也不是，贏了父親老臉掛不住，輸了就容易被瞧不起，難吶。

「人家兩個人下棋，你們在這兒演什麼『隔牆有耳』？」

母親過來拍我和易恩，不讓我們聽，把我們拉到廚房幹活去了。

一到廚房，看著琳瑯滿目的食材我就驚呆了，「天吶，怎麼準備了這麼多？這是要搞滿漢全席嗎？」

母親睨我一眼，「隆重點不好嗎？終於有人要收你這個魔了，我們求之不得，當然得伺候好了這位準婿，萬一人家後悔了怎麼辦？」

我石化當場，差點大不敬地沖母親翻一對白眼。

蓮姨在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笑，然後道：「說起來時間過得真是快，小姐您出嫁那天的景象彷彿還歷歷在目呢，一轉眼慈兒都快要嫁人了。」

「哎哎哎，我還沒到嫁人的時候呢，話別說的那麼早。」

我撲過去捂住蓮姨的，「談個而已，未來是不是他還不一定呢，萬一我能找到更好的呢。」

易恩在旁邊「啊」了一聲，「姐，你這不是騎驢找馬嗎？」

我瞪他，「怎麼，不可以嗎？」

「那我得趕告訴宇哥一聲，讓他別太當真，我姐還不是那麼堅定地想嫁給他呢。」

易恩這小子說著就要往外跑，被我眼疾手快地拎著耳朵揪回來，氣得想他，「段易恩！你到底是誰的弟弟？怎麼胳膊肘朝外拐呢？」

「啊……疼疼疼，姐你鬆開！」易恩捂著耳朵，疼得齜牙咧，跟母親求救，「媽，您管管！」

我和小弟從小打到大，母親從來都不管，只是淡淡道：「你可想清楚了，如果沒看中我們就不做那麼多菜了，做了多浪費啊，不然等下次再說？」

跟缺心眼的小弟一比，母親段位才是真的高，一句話說的我立刻慫了，鬆開了易恩的耳朵，貓一樣的湊到母親邊靠在了上。

「哎呀，媽……我要是真沒看中，就不會帶他回來了。」

「那你個什麼勁。」

母親早就看穿了我的虛張聲勢，也不慣我病，反而教育我道：「對待要認真一點，不是隨隨便便想談就談，不想談就不談的。咱們家從來不需要你通過聯姻去達到什麼目的，我和你爸最大的願就是你能夠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而他也喜歡你，肯對你的一生負責的男人。談就認真談，沖著一輩子去。」

我靠在母親的肩上，聆聽著的教誨，認真地點了點頭，「媽，我知道。就像您和父親一樣麼，互相支持，互相就，彼此信任，白頭到老。」

「行了，你也別給我們戴高帽，小詞兒還一套一套的。」

母親臉緩和了些，又道：「霄宇這孩子好的，你曉煜舅舅跟我說過他這個外甥。凌家家庭分有些複雜，霄宇雖是凌家的嫡子，但攤上一個寵妾滅妻的偏心爹，從小到大在家的日子並不好過，可他並沒有長歪，反而很端莊持重，年老，長得也是一表人才的，說實話，我對他還是滿意的。」

我聽到這番話，張不安的心頓時鬆了一大塊，畢竟母親的眼高得很，當年那麼多人追求，卻在人堆里只看中了父親，足見的眼有多高。

但聽到這番話后，我不免也生出幾分驕傲，為的兒，我的眼也不賴啊。

心裏是這麼想的，但臉上還是要表現得矜持一點。

「就他還端莊持重？我怎麼沒看出來呢。」

我逮著機會跟母親告狀，「我跟你說，他經常欺負我，一點兒也不讓我，今天您可得好好點點他，讓他有點數，以後夾著尾做人！」

豈料母親聽后竟然一點也不幫我，「你這縱的子是被你爸寵壞了，就得有個人能收一收，他欺負你不要，能保護你不被別人欺負就行。」

我很嫌棄地看著母親。

「您是親媽嗎？我都要懷疑我是撿來的了。」

易恩在一旁舉手，「我是親生的。媽媽疼我一個就夠了。」

我一腳踹過去，「你給我滾！」

哪都有他！

我們把飯都做得差不多了，父親出來了，背著手進了廚房，臉齁沉，看上去心並不是很好，我心不由一。

這是贏了還是輸了？

「爸……」我巍巍地喚了他一聲，從未有過的張。

父親看了我一眼，眉眼間儘是我看不懂的緒，那時候的我沉浸在小生的中，本會不到一位老父親的心是怎麼樣的。

我不懂，可母親懂。

母親上前，抓住父親的大手，的手在父親的後背上挲了幾下，「了吧？馬上開飯了。」

說話間，凌霄宇也走了進來，客氣地問，「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母親溫和道：「中午的時候多吃一點，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後來母親跟我說，當時看到父親的表，就知道這樁姻緣可以了，因為他的眉眼裏沒有生氣，只有滿滿的不舍。

那頓飯吃的賓主盡歡，凌霄宇還陪父親喝了幾杯酒，父親明明酒量不錯，那天沒喝幾杯居然就醉了。

我送凌霄宇出門的時候，問他那盤棋到底誰輸誰贏。

凌霄宇好笑地看著我，「你說呢？跟老丈人對戰下棋，我敢贏嗎？」

「那你是輸了？」

我故意鄙視地看著他，「難怪老爺子臉那麼難看，肯定覺得：哼，這小子下棋這麼臭，還不如我呢。」

凌霄宇半點脾氣也沒有，摟著我笑道：「老爺子棋藝不錯，看得出年輕時在戰場上殺伐決絕的樣子，威風霸氣得很。」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爸爸。」

我這人不誇，別人誇什麼我都信，而且容易上綱上線，誇我們家任何一個人，我都覺得與有榮焉。

我一直以為他們翁婿大戰的第一回合是父親贏了，後來隔了很多年後，才在母親那裏聽到了另一個版本。

那天凌霄宇走後，母親把喝醉的父親弄回房間，也好奇地問他，「怎麼樣，誰贏了？」

父親冷哼一聲，「臭小子，棋下得還真不賴。」

「這麼說，是他贏了？」

父親抿了抿，頗有些鬱悶道：「贏是我贏了，我能覺到他在讓我，關鍵是……我愣是沒看出來，他在哪兒讓的我。」

棋品看人品，父親對母親說，「凌家這小子我派阿力去調查過，經歷跟我小時候還像，攤上了風.流的父親，又自小在嚴苛的環境下長大，心中的冷清和孤傲一點不，但他比我好的一點是，他識時務，知進退，也彎得下腰。這小子城府極深，未來能長什麼樣誰也不知道，但勢必不會一個簡單的人。」

母親跟父親有著同樣的看法，「我跟曉煜聊過凌霄宇這孩子，他母親格弱，為人沒有半點主張，其實跟乾媽糯的格像的，可沒有乾媽那樣的好命，有一個有本事又專一深的丈夫。凌行長也是個人，我和他曾經有過接，這人在大是大非上並不糊塗，但私生活了些，家裏姨太太多，又不好好管束，後院裏整日爭風吃醋的，各種算計。霄宇也是被迫長，他如果沒有半點算計，那他和凌夫人本無法在凌家立足，估計早就被生吞活剝了。」

「是啊。」父親深深嘆一口氣，「所以我說這孩子，能夠長今天這般模樣，也不容易的。」

母親笑道：「好的，咱們家慈兒是個縱任的主兒，大大咧咧的，有霄宇著的心，我們以後也能跟著點心，你說呢。」

父親不不願地點了點頭，至此，翁婿第一次會面才算是圓滿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