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辦事效率高,第二日便來回稟了:“確認了,那人還未婚配。”
他道:“旁的都合公子要求的,只他有一點不合,他自己是個生,但他家是個商戶。”
凌昭要給林嘉找個讀書人,是直接打算從讀書人家里找。時人認為,至要兩代人讀書,才算是個讀書人家。三代讀書的,才可說是書香傳家。
大周朝崇尚文教,許商戶子興舉業、科考。若能考下功名來,從這一代人開始,這家人可以改換門庭了。
功名這個東西是從秀才開始算的。生還不算。
季白找的這個人還只是生,還沒有取得功名,等于一家子還都是商戶。份低了一等。
“過年的時候見過一次,印象比較深。”他道,“他姓張,今年十七還是十八。家里開著一間布莊,原是供應著咱們府里下人四季裳料子。他爹死了之后,另一家掉了,這兩年生意益發地不太行。他年前才出孝,過年的時候帶著禮登我家的門找我爹,讓我爹拒了。正巧我瞧見了他一眼,就記住了。”
“公子,公子不妨親自看看他。”
季白力薦的人,凌昭當然要看看。他讓季白安排,隔日便去見了這張生。
幾乎是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凌昭便決定就是他了。
張生生得量修長,態端正,紅齒白,修眉俊目。他夾著書本從街上走過去,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婦目都追著他。
怪不得季白只過年見他一回,便記住了。
實在是個俊俏郎君。
出有點低,但沒關系,他生著那樣一張俊俏的臉,有多短板,凌昭都可以給他拉起來。
比起他,凌昭實在更無法接旁的人,接那些看起來就是凡夫俗子的男人——哪怕是有才華的凡夫俗子也不行,凌昭實在是無法想象那些看著就普通的男人站在林嘉畔,牽的手,摟的腰。
他這樣擅丹青的人,對審的要求實在很高。
唯有張生這張臉陪襯著林嘉的容,才不會覺得那麼難以接。
以及除了商戶出這個短板之外,其他的條件也真的十分符合凌昭的要求。
這家人不僅有所求,所求還不止一樣。求錢財、求改換門第、求高門大戶的庇護……總之,正是凌昭想要的那種,能完全被他掌握住的人家。
對林嘉來說,最安全安穩的人家。
所以凌昭列舉了他的要求,季白一下子就想到了這個人。
“咳。”季白小心地說,“我就是覺得,他站在林姑娘旁的話,倒是蠻好看的……”
最后半句越說越輕,有點底氣不足。
凌昭在馬車里,修長手指挑著車窗簾子,凝視著那青年走遠。
季白那輕得聽不見的半句話落在他心口,砸得悶悶地難。
他的神也晦難明。
季白盡量往角落里,不敢看他。
許久,他收回手指,放下簾子,車廂里昏暗了起來。
“就是他了。”
林嘉大概不會知道,的婚事,牽了好幾個人。
這其中,還有凌延的新婚妻子秦佩瑩。
雖然在嫡母面前表現得一副弱姿態,還特意要了玉香。但其實,對林嘉的存在,秦佩瑩并不懼。
心里對自己想要的東西清楚得很——趕生出嫡子,未來有靠就行。至于男人要納妾,沒關系,他納一個,就再給他配一個。
妻對妻,妾對妾,通房對通房。
是不會讓自己陷這些消耗生命的事里的。要抱著嫡子,坐穩正房,只要哄好婆母,至于男人和他的妾室們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想過自在的日子,想笑就笑,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穿漂亮的、展示才藝,不必上面忌著嫡姐,下面顧著嫡妹,日日小心地看嫡母的心。
的嫁妝雖然沒有婆婆當年的多,可其實也夠一輩子吃穿不愁了。作什麼非要嫁人,只世道如此,沒辦法。
甚至婆婆比想的也要好哄得多。因這位婆婆,秦家嫡,凌府三夫人,實在是一個在銀錢上非常大方的人。
秦佩瑩把捧在手心里哄,滿足了心里被寵著的需求,就大氣揮揮手,好吃好喝好用的東西,盡往媳婦房里送。
二人真個各取所需,兩下相得。擱在別人眼里,這對姑侄婆媳親如母。
這日秦佩瑩搖著扇子與三夫人說:“十三娘又我去玩呢,真是的,還以為我還跟從前一樣,是未嫁的姑娘呢?”
三夫人笑道:“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沒事,你去找玩去。”
秦佩瑩道:“我多大,多大?又不好好讀書,我和玩不到一塊去。我陪母親調香。”
如今這些三夫人喜歡的雅事,有了同樣出自秦家的秦佩瑩陪著做,三夫人的寂寞真的解了許多。眉開眼笑地道:“好,我有塊珍藏了好久的香料,一直沒舍得用。讓你品鑒品鑒。”
婆媳倆便在婢環繞中,行起這些文雅樂事。凌延不在家,這生活也好的,其實有他沒他都行。
只秦佩瑩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對了,去年跟我們玩得好的那個林嘉娘,我怎沒見到?還在不在咱們府里?”
既早知三夫人屬意林嘉給十二郎做妾,又不懼,便迎難而上。
三夫人哼了一聲,道:“別提,敗興。”
秦佩瑩詫異:“怎麼了?”
蔡媽媽上前道:“夫人有所不知。那林嘉娘十分不識抬舉。姨母,就是杜姨娘,三月里過了。咱們夫人覺得可憐,想給說一門親。結果這林嘉娘命比紙薄心比天高,竟看不上,想自己找。咱們夫人一片好心被作了驢肝肺,實在心灰意冷,便懶得管了,任自生自滅去。”
蔡媽媽顛倒黑白,卻騙不過秦佩瑩。
秦佩瑩一聽就知道原來林嘉竟不肯給十二郎為妾。那姑娘看起來溫婉乖順,沒想到竟還有幾分骨氣。
想一想,雖是個妾的親戚,終究是讀過書的人。
秦佩瑩心里高看了一分,上卻道:“既如此,還管作甚。”
三夫人道:“不管了,不管了。”
秦佩瑩又好生安了一通。婆媳倆寄與這些雅事,好似便都把林嘉拋到了腦后。
實際秦佩瑩回到自己房里還想著這事呢,跟自己的媽媽一說,媽媽道:“早知道這樣,實不必要了玉香過來。”
秦佩瑩無所謂:“留著,遲早用得上。”
因男人的本是無法改變的。在秦家看得多了,再看凌延和林嘉的事,秦佩瑩非常明白事的子本不在林嘉上。
便沒有林嘉,也有趙嘉,孫嘉。
“命也怪苦的。”秦佩瑩道。
既對林嘉解除了把當作備選妾看的預設視角,秦佩瑩便能將只看作一個普通的姑娘了。
想到以的境況竟不肯給凌延做妾,而且明顯因此得罪了三夫人,秦佩瑩反而有點欽佩。
“既然我婆婆都沒打算再把給十二郎了。那等十二郎回府的時候,就看著點他,別讓他去糾纏別人。讓這位林姑娘好好地嫁了吧。”道。
而三房里,因秦佩瑩提這一,又讓三夫人和蔡媽媽想起來林嘉了。
“晾這麼久,竟也沒靜?”三夫人問。
蔡媽媽一拍大:“我傻了!”
道:“當時太忙,想晾著,不及拾掇別的事。都忘了,杜姨娘那個小丫頭和使喚婆子都還在那里呢。好麼,還領著米糧,吃咱的喝咱的,還使喚著咱的奴婢!小日子過得好!”
氣得直拍大。
三夫人聽得直額角:“那怎麼辦?”
蔡媽媽道:“自然是把丫頭婆子撤了。”
三夫人問:“會不會人說?”
蔡媽媽道:“是哪個臺面上的人,用得起三房的丫頭仆婦?便是那肖氏,是老太太照拂的人,都沒這待遇。這原就是杜姨娘的。杜姨娘沒了,就該撤了。是我的錯,當時六夫人的人過來問了一,當時實在太忙,我想著多一事不如一事,等以后再說,轉頭就這給忘了。”
三夫人道:“那就去跟六弟妹說一聲。”
蔡媽媽道:“這就去!”
其實小院里早在等這一日了。
待六房的人走后,王婆子道:“那,那我們收拾東西?”
小寧兒道:“我去告訴水榭去。”
王婆子老神在在地。
小寧兒年紀小,無知所以無畏。王婆子卻曉得輕重。
茹素守孝的探花郎常夜半來探,這個事讓人心里不踏實。萬一哪天事發,主子們要清理知的人,似這等底下人就要遭殃了。
王婆子想撤。
林嘉看得明白。
想了想,對小寧兒道:“也好,你去水榭與他說一聲,就說……不要再安排人過來了。”
小寧兒:“姑娘?”
小寧兒不想離開,因為從到了小院之后一直過得好的,主子脾氣都好,不擰不罵不克扣。想跟著林嘉。
林嘉的頭:“我也就快要離開這里了。”
小寧兒泄了氣。
王婆子道:“姑娘,姨娘的那些舊服,不然我幫你送出去置了?”
自蔡媽媽說都給,林嘉便杜姨娘的舊服都又拾掇了拾掇。杜姨娘的衫料子都還不錯,王婆子說的“置”是拿到外面當鋪里當掉。
不需要再拿回來了,死當即可,等于是賣給當鋪了。
三個人便回屋里收拾。林嘉猶豫了一下,道:“王媽媽,我娘也還有一些舊,沒有我姨母的好,倒不必置了。你看看,若能穿,便拿去吧。”
林嘉娘的舊裳沒什麼好料子的。但正適合王婆子穿。王婆子怎麼會嫌棄,直說:“給我我就要。”
便一起抬了箱子,把在下面的林嘉母親的那只箱子拖了出來。
這只箱子從林嘉母親去世后,就沒再過。當時杜姨娘說:“的銀子我幫你收著,其他都是舊東西,等你大些,由你來置。”
便原封不地收著。后來搬到小院來,直接在了最下面,一直也沒打開過。
林嘉翻了翻,翻出來一件母親生前常穿的裳留下做念想,道:“其他的都可以拿走。”
王婆子不吃獨食,還招呼小寧兒:“給你祖母也拿兩件。”
小寧兒眉頭一擰:“不拿,都給你。”
小寧兒的娘死了,祖母只看重孫子,加之生得相貌普通,幾次府里挑小丫頭都把篩下去了,祖母便很不待見,常罵是吃白飯的。
那就都歸王婆子了。白得許多服,王婆子眉開眼笑。
只翻著翻著,翻出個東西來。掏出來一看,一層層裹得跟個球似的,還沉。
王婆子便遞給林嘉:“姑娘。”
林嘉也不知是什麼,便想解開看看。
王婆子忙擺手:“回頭再解,等我們走了。”怕是金銀之。
老,林嘉也教,便聽了,先收到一邊。
王婆子和小寧兒便辭了林嘉,離開了小院。
林嘉一個人了,才將那個裹了球似的東西拿過來,一層層解開。
外面還是不起眼的細布,到里面,包的卻是錦。林嘉有點驚訝,解開最后一層錦,看到一個奇怪的東西。
說方塊不是方塊,說像球又不是球,是有很多的切面,也可以穩穩當當放在桌子上。比男人的拳頭大一圈,但也不是很大。
外殼上嵌滿了螺鈿,閃著珍珠澤,一看便價值不菲。
林嘉用手按了按,發現那些切面也不是整塊的,而是很多小構件組合起來的。很多部位都可以挪。
林嘉弄了一下,忽然意識到這是什麼了。
魯班鎖。
書里見過的。許多小構件組合了一個整,里面有小空間,可以藏一些小東西。可以說是一個小型的收納容,并且只有掌握了方法的人才能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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