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一滯,形下意識要退開,不料那虛握著手的大掌卻陡然收,顧忌著,頓時停了作。
低頭去看,原本已快要止住的傷口頓時就又滲出些鮮,擰眉輕掙。
“你先松開……”
夜聽瀾順從地松了手,掌心落下時,又帶起一陣無力的虛咳。
晚抿,看著他這滿的傷,心底倏地升騰起一怒火。
“為何不早些告訴我?”
他一直避著,從不肯在面前表,若非是在月國皇宮里亓玄道出實,還不知他會傷得如此重。
還有那生蠱和往生蠱,他總是將不好的那一面留給自己,卻又半點都不肯在人前示弱。
真想看看,他是不是到死的時候都是的。
夜聽瀾聞言一怔,目是有的閃躲,“你都知道了?”
他一直藏著,從未宣之于口,若知道,恐怕也是方才郁澈趁自己昏過去后悄悄告訴的。
事實也的確如此,只不過郁澈的話要刺耳得多。
晚低低“嗯”了一聲,沉默著不再說話,只抬手為他拭起上的漬。
知這是在等自己開口,夜聽瀾頓了頓,大掌又輕包裹住的指尖。
“我做錯過太多事,后來才發現,并非是所有的過錯都可以用別的‘對’來彌補,曾經我以為,我死后你會釋懷一切,更加開心。”
他確是這般想的,也的的確確這般做了。
只是世事無常,造化弄人,人算終究比不過天算罷了。
在得知那鐲子會帶走的那一刻,在得知謹宸是自己與的兒子的那一刻,他想他或許是深刻地懂得了,為何會如此痛恨瞞。
在他希平安無虞之時,又何嘗不想要他順遂一生呢。
掌心下那溫的指尖卻收得更了。
晚眼眶不可抑制地變紅,“我何時想過要你死!你就未曾想過,若你死了,我也死了,宸宸又該如何!”
平靜已久的心似乎是被某種洶涌的愫所填滿了,近是失控地道出這句,手上也失了分寸,力道倏地加重。
夜聽瀾齒間溢出聲悶哼,握著的手卻更了。
“是我不好,是我錯了,我以命起誓,日后絕不會再對你有所瞞。”
他無措又極是耐心的輕哄,掌心里那一抹溫卻不住地往外去。
抬眸對上眼底那一抹脆弱暈染著的微紅,他心尖一陣鈍痛,妥協般松了手。
晚轉過,稍稍平復了緒,又面對著他道:“我也有錯。”
知道的,這樣的局面絕非是夜聽瀾一人造的。
而世間之事,本就不是非要爭個對錯,孰是孰非,又哪里比得上人長久重要呢。
外頭一縷夜風拂著窗檻吹進來,屋的氣氛卻更是靜謐且人安寧了。
晚仔細理好他上的傷口,又抬頭問道:“今日你們到底是因何事回京?”
亓玄明顯是有話沒說的,白日里不好追問,現下倒是可以問上一問了。
夜聽瀾聞言一怔,便見用一種“你說了不瞞”的眼神看向自己,頓了頓,只好如實道。
“父皇過世了。”
前日夜里傳來的消息,皇帝殯天,急需辦喪。
這樣大的事,夜聽云原本是想等他回去后一同理的,但晚遲遲未能醒來,夜聽瀾放心不下,便就又多留了兩日。
而今日上已是第三日,他不得不離開了。
晚沒想到竟是為了這等事,聞言有片刻的怔住,“我是不是不該去尋你……”
若未曾追過去,夜聽瀾現下應該已經回宮,以攝政王的份主持起喪儀,而非是滿傷口的躺在這里。
看出的思慮,夜聽瀾握住的手在心口,嗓音無比認真道。
“若為攝政王,我理應回去,可夜聽瀾卻想跟你回玄門,他說,愿意之至。”
指尖下的如明焰般灼人,晚似是被那一分灼熱燙到,下意識想回手,可錮著的大掌卻悄然握,帶著灼灼的堅定不移之意。
垂眼躲避,心中竟也生出幾分慌。
眼神錯了錯,卻又聽他帶著幾分愴然道:“或許父皇也并不愿見我,有聽云在邊,他已足夠高興了。”
晚聞言呼吸一滯,掌心翻轉過去,更為用力地反握住他的手。
“夜聽瀾,你沒錯。”
若一個人存心是對你不滿,任你做得再好,他又如何會知足呢?
錯的從來都不是忍讓之人,而是寬于待己,卻嚴以待人的那一方。
他們自私自利,固執己見,從不會為他人著想,甚至盲目自大,以自己的偏見為圣諭。
這樣的人,又如何不會走向滅亡呢?
而當他死去時,他曾經引以為傲的子民卻并不會緬懷他,更不會為他奏響哀歌。
夜是漆沉的,燭火是黯淡的,可夜聽瀾卻覺這一刻,面前的這雙眼眸如星辰般熠熠璀璨,照亮所有的昏暗,照進他心最深的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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