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夏錦瑟倒睡的不是很踏實。

畢竟是第一次宿在宮中，各種不習慣。盧公公給安排的住是紫宸殿隔壁的偏殿，雖然比不上元慶帝的寢宮，但也遠超相府的房間。

整個偏殿只有一張大床，還好罩著帷幔，大殿角落擺著兩隻仙鶴鎏金宮燈，一架瑪瑙屏風隔斷，其餘就是幾張小幾，花瓶等擺設，再無別的東西。

即便是盛夏也涼颼颼的啊……空曠、寬敞、風，四周還有冰盆。夜晚帷幔晃，猶如鬼的白長袖……夏錦瑟翻來覆去一夜，總會想起那些宮廷聞。

什麼死去的妃嬪半夜哭魂，嬰兒的哭聲，黑貓等等，總覺得忽然會有什麼鑽出來。好在想起追雲就在隔壁，在床上滾了半天，好容易快到天亮了才睡著了。

第二日醒來，夏錦瑟頂著兩個熊貓眼，發誓以後再也不想宿在宮裏了。

問了盧公公，元慶帝也沒代什麼事，吃了早飯就帶著追雲匆匆出宮了。

等到元慶帝下朝，又回到紫宸殿，就見藍北辰抄手站在門口。

「咦，老九，你怎麼來了？」元慶帝一邊說一邊走了進來。

他剛個懶腰想換常服，忽的一轉頭，瞄到藍北辰神不對，半瞇著眼睛盯著他看，眼神冷颼颼的，彷彿鋼針一樣。

「怎麼老九，你這眼神……怪怪的啊？」元慶帝覺得有點不對了。

他這九弟，平時辦事倒是利落，就是冷言語，有時候他都看著心虛。特別是他做錯事、懶散的時候，藍北辰私下更是直言不諱，言辭犀利，說的他有時候頭都抬不起來。

元慶帝偶爾懷疑，他們到底誰才是皇上，誰是臣子？

「聽說昨晚，皇上和放天燈了？」藍北辰淡淡道。

？哦，那丫頭啊！

原來是這事，元慶帝心裏一松，笑道：「是啊，朕昨天心煩，召那丫頭進宮，就給朕出了個主意，弄了一大堆天燈來放，還教朕在天燈上寫詩句。」

提起昨晚，他也有種玩的不亦樂乎的覺，彷彿都年輕了幾歲。想到明妃一定看見了那些天燈，還有天燈上面的詩句，或許明白了他的心意，他心裏就激起來。

「什麼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還有還有，那丫頭還寫了一句，『此可待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寫的真是絕妙啊！」

「所以，皇上就一時興起，讓留宿宮中，還就住在紫宸殿隔壁？」聽到這些類似詩的句子，藍北辰臉更黑了。

「是啊，若不是天已晚，朕還想和……」

驀的，一道影快速近，冷森森的語氣響起：「皇上還想什麼？還想什麼！！！還想年芳妙齡，正當待嫁，所以皇上就意了，想將收在邊當解語花，最後再封個什麼妃子是嗎？」

藍北辰冷道：「皇上，你這是在跟本王搶人嗎？！」

宛如一道炸雷劈下，元慶帝呆若木，直愣愣的看著臉鐵青的藍北辰，話都不會說了：老、老九，你、你誤會了，朕怎麼會、會和你……」

「那皇上什麼意思？」

藍北辰又近一步，直視元慶帝的一張臉，咄咄人道，「本王已經表現的這麼明顯了，皇上還不知道夏錦瑟是本王的人？皇上半夜讓夏錦瑟留宿宮中，就是跟本王搶人！皇上什麼意思，不顧兄弟之了？」

盧公公才是聽得心都要跳出來了，他聽到了什麼驚天大聞喲！

萬年冰山冷王爺，竟然說夏家大小姐是他的人，還跟皇上吃醋？若是傳出去，只怕所有人都要驚掉下！

難怪，上次他看到九王爺和夏大小姐私下拉拉扯扯，還說什麼曖昧不明的話，原來他們早就有一……不，是早就有苗頭了啊！他居然眼瞎，後面就沒懷疑了，只怕錯過了好多好戲！

元慶帝直接被藍北辰的氣勢嚇蒙了，他這個從來對人沒興趣的九弟，居然……

居然喜歡夏錦瑟！？

「你、你是說，夏錦瑟是你的人？難道你們都……」

「那又如何？」藍北辰冷著臉反問。

元慶帝忽然歡喜起來，一拍大喜不自勝道：「那可太好了！哈哈哈哈，九弟，你總算有喜歡的人了，這麼多年，朕一直以為你喜歡男……」

話音戛然而止，他一臉尷尬，隨即又笑了起來，「好，太好了，這下太後知道了，總算不會擔心你的婚事了，我皇家大喜啊！」

他盯著藍北辰笑的都合不攏了，著手道：「九弟，昨晚的事，算皇兄考慮不周，給你賠不是了。既然你喜歡夏錦瑟那丫頭，要不要皇兄給你賜婚啊？」

話音剛落，藍北辰從袖袋中出一，遞過去道：「我已經準備好了，皇兄加蓋印璽即可！」

元慶帝一看，這東西怎麼有些似曾相識？

展開一看，上面寫著：「奉天承運，皇帝制曰，茲有相府嫡夏錦瑟，品貌出眾、嫻淑溫良，待字閨中。與九王爺藍北辰堪稱天造地設，佳偶天。特將夏錦瑟許配給九王爺為正妃，一切禮儀由禮部辦，則良辰完婚……」

這不是他幾年前賜給軍神夏博元的空白婚書，允許夏家嫡挑一位皇子親嗎？

「這早就寫好了啊？」元慶帝驚訝起來，彷彿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婚書在你手上，朕說呢，怎麼夏相一直不提這事，是看上九弟做乘龍快婿？」

「夏延修看上誰跟本王無關，反正本王只要夏錦瑟，皇上儘快加蓋印璽即可，趕送去相府。若出了岔子……」藍北辰面無表道。

「行行行！難得九弟你想親了，朕馬上……盧公公，朕的印璽呢？快拿來！」

……

夏錦瑟一回到相府，就覺得氣氛不對。

進門時，門房雖然對客客氣氣的，可那笑容說不出的怪異，甚至帶著一種討好。還有那些丫頭下人也是忙不迭行禮，比平時見了還殷勤十倍，到底怎麼回事？

一進正廳，就看到夏延修和趙氏坐在那兒，彷彿等很久了。

「錦瑟，你終於回來了？」夏延修語氣溫和，臉皮子還了。

「父親，可有事嗎？」夏錦瑟福了福。

怎麼連夏延修也怪怪的？平時回來，他都不給好臉的，不質問就不錯了，怎麼今天還多了點關心的口氣？

夏延修很想表現的溫和點，可臉皮僵，只出來一個乾笑：「呃……為父是有話想問你，這……你昨晚留宿宮中，可是皇上和你……那個，所以才……」

他甚至想問，是不是昨晚已經被元慶帝臨幸了，但這種事怎麼好當面問？可若是真的，夏家就要出個妃子了，這也算意外之喜啊。

夏錦瑟一聽他口氣，越發覺得不對勁：「我和皇上什麼？昨日皇上不適，我給皇上看了看，耽誤了時間，不得已才留宿宮中。」

趙氏一聽不對勁，追問道：「可昨晚有公公來說，你留在宮中和皇上放天燈了？」

難道誤會和皇上怎麼了？

夏錦瑟反應過來，這些人就是心思齷齪，什麼都能聯想，淡淡道：「母親誤會了，放天燈是有特殊原因，但這是皇上的私事，我不好給母親說。」

「那你和皇上沒什麼吧？」夏延修索直接問了。

「當然沒什麼，父親想到哪裏去了？」夏錦瑟臉一冷：「兒有些累，要回去休息，就不和父親多說了。」

說完，帶著追雲就走了。

難得沒有在意夏錦瑟的態度，趙氏鬆了一口氣，撇撇道：「看吧，老爺，我就說嘛，皇上怎麼可能看上？就那副尊榮，別說皇上，只要是個男人就不會喜歡。還妄想攀上枝頭呢，真是好笑。」

夏延修也舒了口氣，卻又有幾分失，沉聲道：「行了，沒這事就行！你還是回去盯著如雪，別讓老哭了，還有夢瑤，這會可是關鍵時候，可別讓又鬧出什麼來。」

穿過中堂，繞過迴廊，夏錦瑟臉才漸漸恢復。

追雲低聲道：「小姐，老爺和夫人也太過分了，竟然誤會小姐和皇上……」

「有些人滿肚子大糞，看什麼都是髒的，若跟他們計較，早就氣死了。」夏錦瑟已經習慣了，並沒有太在意，還是趕回去睡個回籠覺好，還有些困呢。

忽然，追雲像是發現了什麼：「小姐，你看那邊……」

順著方向看去，遠正是風荷園的側門，兩個人鬼鬼祟祟的走了出來，東張西像是怕被人發現。前面一人雖然穿了丫頭的服，但那走路的姿勢，就算看不清容，也能猜出的份。

「夏如雪……怎麼穿這樣，要去哪裏？」夏錦瑟有些驚訝。

這二妹妹不是被勒令在家閉門思過嗎，看這樣子，分明是要溜出去！可夏如雪一貫注意言行，講究份舉止，怎麼今天不當千金小姐，反而假扮起丫頭來了？

追雲狐疑道：「老爺說了，不許二小姐外出，就怕生出事端，可現在……小姐，要不要跟去看看？」

當然要！

這個關鍵時候，夏如雪神兮兮的舉，定然有深意。

夏錦瑟也不困了，當即就和追雲跟在夏如雪主僕後面，一路尾隨來到相府的後門。

巷子口已經停好了一頂轎子，夏如雪上了轎，兩個轎夫走的飛快。跟在轎子外面的人竟然是衛嬤嬤，不時回過頭來張，生怕有人跟著。

終於，轎子在一個宅院的後門停了下來，門開了，夏如雪沒有下轎，直接被抬了進去。

門又關上了，夏錦瑟飛快的上了臺階，過門朝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