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重重。
楚凌霜說顧雲聽頭一次進深宮,非要帶領略一番什麼做「宮深似海」。
所以兩人領著一個丫鬟,從第一扇宮門開始往裏徒步行走,等走到儀宮時,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以後的事了。
「……我覺得你的玲瓏牡丹鮓可能已經涼徹了。」
顧雲聽著巍峨的儀宮,幽幽地道。
「再熱一熱就是了,反正也不會吃幾口的。」
楚凌霜滿不在乎地從婢手中接過盛著鮓魚的食盒,拉著顧雲聽一腳過了宮門,直奔皇后的寢殿。
雖是客,但顧雲聽是跟著楚凌霜來的,所以也不用怎樣正式的儀式,反倒像是小孩子去見自己朋友的家長一般,除了些許若有似無的拘謹外,一切都很平常。
主座上的人釵環華貴富麗,衫上綉著巧奪天工的金凰,份一目了然。分明只是尋常的打扮,就是旁人無法企及的肅穆端莊,一顰一笑、一舉一都不刻意,卻無一不彰顯著國母的份。
顧雲聽依禮跪拜,因來的路上提前回憶了一遍禮節,故而並不怎麼生疏,不卑不。
皇后頗為滿意地打量了兩眼,賜了座。
「昨日霜兒自哥哥府上回來就一直同本宮念叨你,又說你像鶴,又說你像海東青的。這丫頭從小乖張怪戾,有人能得了的眼,本宮覺得稀奇,就想見見你,姑娘能諒。」
皇后邊存著淡雅的微笑。
「娘娘客氣了,五公主率真坦,雲聽能與相識,也是幸事。」
顧雲聽斟酌著道。
「雖然知道你是難得在恭維我,不過這『率真坦』四個字,我就卻之不恭了。」楚凌霜笑得眉眼如月牙兒一般,態度親昵,倒是讓皇後娘娘有幾分訝異。
是楚凌霜的親生母親,又從小看著長大,當然知道這種親昵有多難得。
顧雲聽看著端莊之下的,不有些怔忡。
面前坐著的這個人,是全大祁最尊貴的那一位,可看向楚凌霜時,卻又只是偌大人間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娘親,眼裏是幾乎要化為實質都不自知的溫。
在這樣的人面前,就是自在如顧雲聽,也不由自主地收斂了平日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態,寒暄時也將態度放得端正起來。
不過這種狀況並沒有持續太久。
皇后執掌六宮,雖然每日都會忙裏閒,空陪陪楚凌霜,但畢竟後宮事務繁多,也不可能總待在邊。
「我以為只有我在母後面前才不敢囂張,沒想到連你也慫得那樣。」
出了寢宮,楚凌霜立刻變得生龍活虎起來,全然不見方才在皇後面前的乖巧。
「這怎麼算慫?」顧雲聽淡淡地道,「不過這世上有一種人,會把遇見的所有事都看得很認真,面對這樣的人,我囂張不起來。」
「那你覺得這種人好是不好?」
顧雲聽垂眸,眉間若蹙:「不知道,但是我很喜歡。」
雖說過猶不及,但如果有人願意以至誠相待,想來應該沒有誰真的能夠拒絕。
「你怎麼了?」
楚凌霜難得細心一回,敏銳地察覺到了顧雲聽眼中有的緒。
「什麼怎麼了?」顧雲聽自己尚未察覺,反倒是被問得一臉莫名其妙。
「我總覺得你今天不大對勁,別是昨天在太子哥哥府里落水,病了?」
「……不是,我只是很見到母子深。」顧雲聽自我總結。
世人都道天家無,可生平第一次對父母子之間關係的深刻會,竟正是在這樣薄涼又無的深宮之中。
未免太過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