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延年皺眉,霍然起,“讓管家去捋一捋,將軍府的鋪子里,有適合做掌柜的人選都列出個名單來!”
廖長生連忙領命。
景延年將他扔在花廳,大步離去。
廖長生這才松了口氣。
景延年卻是人備馬,直接騎馬去了城郊別院。
門房正要通稟,景延年卻聽到別院深傳來錚錚琴聲。
琴聲悠然,直人心。
“什麼人在彈琴?”景延年眼眸一沉。
門房覷了覷他的臉,抿不答。
一旁他派來的護院連忙上前,躬答道:“回將軍,是一位來拜訪夫人的郎君。”
“我家娘子現在已經不是將軍夫人了!”門房立時糾正道。
景延年冷冷看那門房一眼,不悅輕哼。
那門房許是遲鈍,還拱手道:“將軍稍后,小人這就去通稟。”
景延年冷笑一聲,“來看自己的夫人,沒聽說還要通稟的。”
門房疑,“我家娘子已經跟您……”
話沒說完,他就被護院上前一把捂上了。
景延年闊步向走去。
這琴聲真是人煩!
聽著叮叮咚咚的琴音,他腳步越發快。
門房被護院給困在原地,未能前往通稟。
景延年一路尋著琴聲,長驅直。
這別院景致甚好,引活水院,修有假山河道,小橋流水,庭院里擺了好些盆景奇石。
有一座竹亭坐落于假山之上,假山上的水傾瀉而下,如同天然的瀑布。
濺起白的水霧,映著日,掛著一道小小的彩虹。
幾個人影正在那假山之上的竹亭里。
聽著琴聲悠然自在。
景延年遠遠看著這形,兩只拳頭的咯咯作響。
他沒從假山一側的小路上去,反倒是從瀑布一側靠近。
瀑布的聲響遮掩了他的腳步聲。
他蹬著假山凸出的石頭,幾個凌躍,蹭蹭便翻了亭子。
亭子里的人正閉目沉浸在妙的琴音之中,似乎本沒有發現從天而降的他。
梁生正撥弄著七弦琴,魏子武站在他后閉著眼睛搖頭晃腦。
蕭玉琢坐在竹亭一側,靠著碩大的枕囊,手里著本書冊。
梅香香分立兩旁,瞇眼似乎也陶醉與琴音之中。
景延年忽而冷笑一聲,提步向梁生走去。
亭中人這才驚愕回神,睜眼便是一驚。
“郎君?”梅香愕然呼道。
琴音停下,亭中的人都詫異看著景延年。
只見景延年闊步走向落在琴架后頭的梁生。
猛然出手,帶著疾風勁力的一掌——
噼啪!
“景延年!你干什麼?!”蕭玉琢厲聲喝道。
梁生被魏子武一把拽起,縱向后帶了幾步。
可梁生面前的七弦琴,卻是被景延年一掌劈斷。
竹亭之中,先前還流水潺潺,琴音錚錚,香茗閑適,分外宜人。
一眨眼的功夫,卻劍拔弩張,氣氛冷凝到了極點。
梁生被魏子武護在后,垂眸看著地上斷兩截琴,子微微了一。
魏子武卻是眼目霎時間變紅,抬手指著景延年道:“你!你個莽夫!這是曹魏時期嵇康的古琴啊!”
嵇康的古琴!
蕭玉琢也是猛然一愣。
只覺得梁生的琴彈的極好,卻不知道他用的琴也是極品。
三國時期的嵇康,竹林七賢的神領袖啊。
他的古琴,可謂琴中珍品!當放在家里供起來,也不夸張了!
景延年卻一臉不屑之,“一把破琴而已……”
“呵!破琴?!景將軍好大口氣!”魏子武原本只是心疼那琴,聽聞此言,卻是然大怒。
他開梁生放在他肩頭的手,抬腳便踹向景延年。
景延年皺眉,沒想到魏子武膽敢跟他手。
他抬手擋開他直踹面門的一腳,并轉回踢。
“保護娘子。”梅香香兩丫鬟連忙擋在蕭玉琢跟前,唯恐他們誤傷了。
景延年立時提氣躍出涼亭。
魏子武跟著出去。
兩人在涼亭外的假山上,斗得不可開。
梁生皺眉看著兩人纏斗在一起的影,輕嘆一聲,蹲下來,看著地上斷兩半的古琴。
他心疼的著那琴弦。
小心翼翼的的神,像是著自己的孩子。
蕭玉琢站起來,眉心蹙,“對不起……”
梁生連忙抬手制止的話。
蕭玉琢很想說,我賠你個琴。
可嵇康的古琴,可遇而不可求,上哪再找到第二把賠給他?
“是我和這琴沒有緣分。”梁生嘆了口氣,卻是輕輕的笑了,他輕輕的著那斷了的琴,過之后,再不看那琴一眼,決然起,拱手對蕭玉琢道,“鋪子的事已經告訴娘子,娘子若有什麼事,但請吩咐。”
蕭玉琢連忙搖頭,“沒有了,郎君一切做的都很好,明日就可妙妙前去店中悉環境,待材料采買妥當,擇個吉日就可開業了。”
“是,沒有旁的事,小人告退。”梁生拱手道。
蕭玉琢皺眉看著地上的琴。
梁生卻并未再看那琴一眼,見不做聲,便躬退出亭子,朝假山上喚道:“子武!”
魏子武和景延年打得正歡。
他似乎了傷,口上還印著一個大腳印子。
可他卻在氣頭上,不肯服輸。
“子武!”梁生又高喊了一遍。
魏子武這才收手,退了兩步。
他停手之時,景延年也停下手來,冷眼看著他和梁生。
“我們走了。”梁生道。
景延年冷哼一聲,“這別院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蕭玉琢臉難看,提步走到竹亭外頭,“來人呀,將這不請自來的景將軍給我趕出去!”
景延年皺眉回頭,眼眸沉沉看著蕭玉琢。
兩人隔著四五步的距離,彼此都沒有說話。
從泛黃的枝葉間落下,明亮的芒涂抹在姣白妍的臉頰上。
他著,覺得離的很近,但似乎又隔得很遠。
看他的眼神,再也沒有了以往的眷和溫度。
景延年突然覺得心里一陣一陣的疼。
他皺起眉頭,俊臉越發冷沉。
別院里的護衛爬到假山上來,景延年就那麼佇立在蕭玉琢面前,不說,不。
他們并不敢真的跟景延年手。
蕭玉琢深吸了一口氣,轉過來溫厚笑對梁生和魏子武,“今日失禮,讓郎君見笑,鋪子的事有賴郎君多多心,恕不遠送了。”
梁生和魏子武拱手還禮,兩人退了兩步,靜默離開。
魏子武臨走還狠狠瞪了景延年一眼,重重的哼了一聲。
待他們走后,假山上的氣氛變得越發怪異。
梅香和香換了視線,兩個丫鬟想勸,可全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郎君和娘子都不說話,就這麼僵在這兒,可怎麼辦?
“玉玉……”景延年最終先開了口,聲音低沉。
蕭玉琢著假山上的小路,并不看他,“都退下吧。”
下人們松了一口氣,連忙退走。
梅香和香你看我,我看你,也想開溜。
蕭玉琢卻將手放在了兩人手上,“咱們也回去。”
兩丫鬟連忙扶住,往山下走。
路過景延年邊時,好似本沒有看見他。
竟然,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
景延年眉頭蹙起,口如灌了鉛般沉。
蕭玉琢直接無視了他,照著他的子,必然是拂袖就走。
可他站在假山上頭,看著被丫鬟攙扶著,漸行漸遠的背影,竟然頭一次這麼沒有骨氣的——跟了上去。
蕭玉琢聽到后故意加重的腳步聲,并沒有回頭。
慢慢騰騰的回到院,歪在人榻上,翻看著手里一直著的書冊。
那是手寫的書,卻也不是什麼書,是和陳妙妙一起研究出的適合長安人口味的各種點心方子。
景延年直接跟著進了屋里。
歪在人榻上不說話,他坐在一旁看著。
蕭玉琢翻了幾頁之后,忽覺屋里靜的有些過分。
放下書冊一看,梅香香不知何時已經悄悄退了出去。
灑滿的屋子里,只剩下和景延年兩個人。
蕭玉琢翻了個白眼,想要繼續看那點心方子。
景延年卻上前一步,握住了的手。
蕭玉琢皺眉看他,“放手。”
“你究竟想要什麼?”景延年問道。
“要你放手!”
景延年深吸了口氣,目灼灼,“為什麼又生氣?”
“你放手!”蕭玉琢一句比一句大聲。
景延年竟然依舊頗有耐心的看著。
蕭玉琢和他瞪著眼,半晌,吐了口氣,泄了力氣,“你為什麼非要跟我過不去?我已經不再招惹你了,只想好好的過我自己的日子,你為什麼非要把彼此都弄得這麼尷尬呢?”
“不要和他們來往了。”景延年輕輕著的手腕,“你想開鋪子,我給你尋掌柜,你想買田莊,我給你尋牙行。”
啪——
蕭玉琢把手中的書冊猛的摔在地上,霍然坐直,瞪眼看著景延年,“我想干什麼,跟你有什麼關系?”
景延年瞇眼看,“你說什麼關系?”
“你不識字嗎?還是忘了我們上次的約定?我已經休了你了!休了你了!我們沒有關系了!互不相干你懂不懂?”蕭玉琢呼哧呼哧的著氣。
景延年垂眸,等氣息平穩,他才緩緩開口。
“我是你孩子的父親。”
蕭玉琢皺眉,低頭看著自己尚不明顯的肚子。
臉上突然出微笑,“我孩子的父親?就因為這個?”
景延年心頭警鈴大作,“你想干什麼?”
“你不肯放過我,就是因為,你是我孩子的父親?”蕭玉琢笑著緩聲問道,“如果不是了呢?”
景延年好看了臉,霎時間慘白沒有,“蕭玉琢!”
蕭玉琢歪頭輕笑,“我在這兒,我問你,如果你不是我孩子的父親,是不是就會不再糾纏?”
“你敢傷害他,我絕不放過你!”景延年蹙眉看,瞳仁幾乎要立起來,“絕不放過!”
蕭玉琢輕嗤一聲,“你還別威脅我,你若想要孩子,最好先學學如何做個好父親!”
景延年抿,神稍緩。
“我可以不傷害他,畢竟他是我的骨。”蕭玉琢笑了笑,“可是你要是來干涉我,影響了我的心,你也知道,孕婦貴,萬一我頭痛腦熱的……”
停下話音,似笑非笑的看著景延年。
景延年皺眉瞇眼,“你想怎麼樣?”
“你退后,離我遠點兒!”蕭玉琢笑瞇瞇說道。
景延年果真退了幾步,站的離遠了些。
“站的那麼高,我仰臉說話脖子疼!”蕭玉琢又道。
景延年在地席上盤坐下,倨傲清冷的臉上卻并沒有不耐煩。
蕭玉琢忽而發現,懷孕雖然又諸多不便,香一天得叮囑十幾次。
可懷孕也有方便的時候,比如轄制景延年。
“也許上次是我沒有說清楚,我已經休夫了,既然你不想給我放妻書,仍舊想利用我們的婚姻關系,”蕭玉琢緩聲道,“我可以不你寫放妻書,但你我心里都清楚,我們已經不是夫妻了!不是!”
景延年看著冷聲道,“我沒同意。”
“你這人怎麼出爾反爾?”蕭玉琢瞪眼,“上次我祖父在這里的時候,你不是說得好好的,你答應?”
“我答應你住在別院里,不你搬回將軍府。”景延年說道,“我可沒說同意和離。”
“不是和離,是我休夫!休夫!”蕭玉琢恨不得把案幾上的茶湯都潑在他臉上。
男子漢大丈夫,不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麼?
怎麼他言而無信一點兒都不會臉紅,不好意思?
“我記得很清楚,上次我也說的很清楚,我不承認休夫書,也不同意和離。”景延年看著,字字句句說的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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