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氤氳著淡淡的茉莉花茶的香氣,把花廳里的花香都襯托的淡了一些。
夜昭面對著賴生的一番說辭,既沒有表現的驚慌失措,也沒有表現的十分欣喜。
明月的眉此時已經皺了兩個疙瘩,眼中滿是不信任。
明月甚至懷疑,眼前的這個賴生是一個居心叵測的傢伙。
夜昭定了定神,笑問:「老先生,你見過我娘嗎?」
賴生點頭:「當然見過。你娘是一個冷艷的大人,跟公主有幾分神似。」
夜昭又問:「若你剛才所言非虛,為何你之前不曾對我說過。」
「唉——」賴生長嘆一聲:「往事不堪回首,公子知道的越早,煩惱的也就越早,我現在如此毫無保留的說出來,主要還是因為看到了小姐。」賴生說著,轉頭看向明月。
定了定神,賴生繼續說道:「我日日都盼著小姐能夠與我見上一面。」
明月表面沒有言語,心裏卻冷笑:見了面又如何呢?聽你為自己洗白嗎?
賴生指了指一旁聽候差遣的趙月,對明月解釋說:「他們本是一對雙生子,是我從人牙子手裏買回來的,之所以給他們起名趙明和趙月,也是為了懷念小姐啊!」
明月面無表的聽著,心裏沒有一。
夜昭溫聲問:「那麼,微生雲呢?你可知道他是生是死?」
明月心裏對夜昭突然油然而生一種激之,不是夜昭提醒恐怕忘了,是啊是啊,來南昱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尋溯源啊!
賴生捋了捋鬍鬚看了看天,皺著眉搖了搖頭:「此事說來奇怪啊!當初家主讓我作為棋子茍活於世的計劃,家主說他並沒有告訴小主子微生雲。但是小主子從小就聰明絕頂,保不齊他後來猜不到啊!然而這許多年過去了,小主子一直也沒來找過我。」
明月狐疑:「會不會……」
「不會!」賴生非常篤定:「我在小主子邊多年,深知他的為人。可謂是深不可測——」
「呵……」明月冷笑:「真若深不可測,為男人,又怎麼會將妻兒置於險地?」
可不是,原主跟傅恆回府以後,雖然頂著個正妻的名號,但最終的結局還不是生下孩子以後就撒手人寰了嗎?
而原主呢,從小到大幾乎沒過過幾天舒心日子!
按照明月的現代思維,原主的況雖然可憐,但真真是生不如死。不如早死早超生的好,反倒是乾淨。
明月在一旁心思百轉,夜昭和賴生都從冷言冷語中聽出了一二,賴生雖然想替曾經的小主子辯解可又不知從何說起,於是只能幹著急,揮手示意趙月給明月更換熱茶,裏還尷尬的笑道:「喝茶,喝茶,小姐來了這半日,怎能不口?想必是茶水涼了,或者味道不喜歡。小姐喜歡什麼口味可要直接跟老奴說啊!」
明月不想搭理這種奉茶倒水的客套,一來沒必要,二來不喜歡,於是也就真沒搭理。
夜昭了明月的背,聲勸:「強大之人亦有難言之,又何苦苛責,徒增煩惱罷了。」
「呵呵……」明月冷哼一聲,一閃往旁邊橫一步,剛好躲開了夜昭的手:「我可沒你那麼大的度量!」說完,甩給夜昭一個大大的白眼。
夜昭先是一愣,而後收回了出去的手,搖了搖頭,無奈的笑了笑。
賴生把這一幕看在眼裏,彷彿回到了十幾年前,須臾,老淚縱橫之間咧輕笑:「呵呵呵,若是小主子和公主知道了,一定會到欣的。」
明月瞇了瞇眼,心道:這賴生,該不會是傻了吧?自己又沒幹什麼,他做什麼又哭又笑的?
賴生一口氣喝了茶盞,對著夜昭一挑大拇指:「公子才思敏捷,宅心仁厚,不枉老夫當初為了公子搭進去的這雙啊!」
什麼?
明月震驚的看向夜昭。
賴生得,竟是為了夜昭斷掉的嗎?
可夜昭之前並沒向自己提起過此事。
是不知道,還是故意瞞?!
夜昭微微一笑,難得的對著賴生抱了抱拳:「老先生的付出,夜昭銘五。」
原來他知道!明月覺得,自己不知道的事實在是太多了。
這是明月自打認識夜昭以來,唯一一次看到他給別人行個客套禮。
雖然只是抱了抱拳,但明月知道,夜昭這個人平時可是任的很。
在百姓的傳聞中,這個天縱英才的傢伙從稷聖學宮回來以後幾乎沒有正經上過朝。理由也很簡單:有病!
明月越想越覺得蹊蹺,索直接問出了口:「夜昭,你的娘親是不是公主的那個婢啊?」
問之前,明月心裏已經有了八的把握,之所以問出來也是為了驗證一下。
誰知戲劇的一幕出現了,還沒等夜昭說話,賴生就急匆匆解釋:「只不過是婢出,但早就不是婢了。而且賜了國姓『夜』。夜無煙的貌並不比公主夜凝汐差,只不過子更冷罷了。」
明月聽著解釋,暗暗朝夜昭掃了一眼,以後又輕輕了自己的臉,心道:常言都說「兒子大多像娘,兒大多像父親」,真若如此,那麼原主的生父和夜昭的生母果真都是的不像話的兩個人。只是,原主已死去多時,只怕到死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是傅家的兒吧?嘖嘖嘖……造化弄人,莫過於此!
夜昭見明月陷沉思,時而點頭時而搖頭,面部表極為富,於是悄無聲息的走到明月旁,手拍向明月的肩膀:「你又胡思想些什麼呢!?」
誰知就是這輕輕一拍,明月突然原地跳起,落地後向旁邊大一步,應激反應一般拉開了攻擊的架勢。
待看清楚況以後,明月心裏長出一口氣,上卻不饒人,指著夜昭的鼻子斥道:「你要嚇死我嗎?人嚇人嚇死人啦!知不知道?!」
夜昭雖滿腹委屈,但臉上依舊帶著微笑,手輕輕捉住指向自己鼻子的手,秀眉一挑:「嚇死你?我哪裏捨得啊!」
一句話,使得明月的心突然狂跳,臉也燒的火辣辣,不知道也看不見,此時早已有兩朵紅雲飛上了臉頰。那含嗔怪的模樣,真真比這花廳里的百花還要艷!
夜昭自忽視了明月的杏眼圓睜,輕輕把拉到旁,彷彿怕飛了似的。
賴生溫聲道:「國破家王之後,夜無煙為了掩護公主逃離,易容了公主夜凝汐的模樣,這才落到了叛軍的手裏。後來叛軍首領南宮逸建國,迷上了夜無煙的貌,這才有了公子啊!」
賴生頓了頓,長嘆一聲:「只可惜,我那時雖然已經開始積累財富,但卻本無力營救夜無煙。故人相見不相識,喜怒哀樂各自嘗。唉——罷了!罷了!」
見賴生陷悲戚,夜昭便主上前安:「老先生何必自責,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那時時局混死傷無數,不由己的人何止一個兩個?往事既已都過去了,就讓它們過去吧!」
明月卻並不會安人,從前世開始,就始終覺得:安人這種事嘛,想的開的人一時失意,不用安;想不開的人,安了也是白安。
但夜昭的話好像很管用,賴生對著夜昭一抱拳:「多謝公子恤,老奴如今上了年紀,愈發的婆婆媽媽了。」
明月顧自皺起了眉頭,溫聲問:「不是應該稱呼王爺嗎?為什麼要公子?我聽了這半日,若除卻南昱皇族的份,夜昭應該算是晚輩吧?」
聞聽此言,賴生的臉上立刻顯現出了怒氣,其中還夾雜了些許不屑。他「啪」的把茶盞重重放到桌子上,嘲道:「哼!什麼南昱皇族?都是一群臣賊子!他們食前朝俸祿卻狠心推翻了前朝,枉為人臣!」
明月目瞪口呆:咋?這南昱的首富稱南昱國主是臣賊子,心裏還滿心惦記著前朝?
夜昭笑而不語,整個人顯得溫潤如玉,彷彿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賴生對著明月一抱拳,算是行了禮,而後朗聲說道:「如今四下無人,便不必虛以委蛇的偽裝自己。王爺是南昱的王爺,但南昱國主並非名正言順的君主,何以有資格冊封王爺?所以便稱『公子』,以示尊重。至於輩分嘛,老奴是前朝的奴才,而夜無煙早就被先帝認作了乾兒,所以,也算做公主了,既然是公主的孩子,自然不用論什麼輩份了。」
「公主的孩子?」明月嗤笑:「那我呢?」
是啊,如果夜昭這個名義上的公主的孩子都能得到如此尊重,那嫡親公主的兒又怎麼算呢?
聽明月這一問,賴生的神立刻恭敬起來,眼神里滿是誠心,聲音也極盡懇切:「小姐,老奴這條命從前是微生家的,如今也是微生家的。更何況小姐的生母是公主夜凝汐,如今,小姐其實就是這個世上最尊貴的人。老奴雖然無能,但苦心經營多年好歹也積了點銀兩和人脈,老奴只不過是替小姐看管一時,這些東西原本就該是微生家的。如今既然跟小姐見了面,小姐隨時可以拿走屬於的一切,包括老奴這條命!」
賴生說的信誓旦旦,毫找不出撒謊的跡象。
明月注意到,說道激,這賴生得眼裏居然閃現出了淚花。
據從前的識人經驗,這賴生說的話十有八九是真的。若不是,那這賴生便可以當奧斯卡影帝了!
只不過,雖然憑空多出了這一大筆的可繼承財產和一個忠心的奴才,明月的心裏反倒毫也高興不起來了。
還記得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從破棺木中醒來,打破棺材後面對的是一副營養不良的軀,缺食的境況讓明月迫切的想要敲詐一筆錢財。
正巧,張員外上了釘子!
後來,明月時刻想著存錢,因為有了錢才能過舒心日子。
可如今,貧致富就在眼前,明月的心裏卻暗暗敲起了退堂鼓。
不是突然轉變得不喜歡錢了,而是,明月下意識的從中嗅到了危機。
至於危機是什麼,現在也並不知道。
須臾,面對著表忠心的賴生,明月終於長吁一口氣,嘆道:「老先生無需如此,我眼下還有許多事要做,請老先生保重,今日就談到這裏吧。」
說著,轉就要往外走。
夜昭一把拉住明月:「不吃了飯再走嗎?這裏的廚子很不錯的。」
明月一愣,想起了王府里的那兩個做飯像打仗一樣的廚娘,自然而然的停住了腳步。
賴生趕忙招呼,「小姐莫要急著走,午飯已經備好,若是老奴招待不周,來日有何面目去見微生家的列祖列宗啊!」
明月終於忍不住嗤笑出聲:「好啦好啦,那我就嘗嘗貴府的廚子燒菜有多好吃?竟讓平日裏對吃不怎麼興趣的『公子』都念念不忘。」
「不敢不敢,老奴府里的廚子只是比較膽大心細罷了。他們原來都是府中侍衛,後來由於比較貪吃上常有一子油煙味兒。老奴想著,因勢利導才能盡其用,這才出了盤纏讓他們去學廚藝,回來以後就把后廚給了他們打理,不想竟做的十分好,比原來的廚娘還要好。」賴生說完,對著趙月一揮手,吩咐道:「林兒把飯就擺在花廳,這裏花香四溢,吃的更香些。」
趙月領了指示,轉出了花廳。
明月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怡然自得的走到了桌前,端起了剛剛自己沒喝的那盞茶,剛要喝,就聽見賴生一聲驚呼,像是踩了電門,使得明月生生放下了茶碗。
「別喝!別喝!」賴生推著椅靠近明月。
來到近前,賴生趕忙勸阻:「這茶已經涼了,小姐份尊貴,怎麼能喝呢?」
話落,手就要去拿茶碗,卻被明月搶先一步端了起來。
賴生定定看著明月,囁喏道:「小,小姐,您幹嘛?讓老奴給您重新換一盞新茶。」
明月對著賴生勾一笑:「我就要喝這個。」
「不可啊不可!萬萬不可!」賴生驚恐萬狀的出一隻手,苦苦哀求:「請小姐讓老奴去給您更換一盞熱茶。」
明月把茶盞舉高一些,剛好讓坐在椅上的賴生夠不著。
對於眼前這一幕,明月既覺得好笑又有些看不懂,要喝的只不過是一碗涼茶,又不是毒藥,至於這樣嗎?或者,他從前的主子只喝熱茶?又或者,這個賴生自己講究,所以在他眼裏尊貴無雙的「明月」也得跟著一起講究?
難道微生家的人都是一群只喝熱茶的矯傢伙嗎?
呵呵,明月心裡冷笑:不管因為什麼,都有必要讓賴生明白,此時此刻的自己並非那個從前的明月!
更何況,在明月心裏,尊貴不尊貴與喝不喝涼茶本就是沒有聯繫的兩件事!
所有人,都有必要認識一個全新的微生明月。
至於他們接不接,那就不在明月的考慮範疇了。
如此想著,明月端起茶碗將涼茶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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