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中幾次醒來,又無力掙扎,終究失去意識。
牀幔低垂,燭火搖曳,屋子裡瀰漫著一濃重的藥味。
歐暖深深吸一口氣,那一場謀已經安然度過,此刻躺在牀上,那些人再無理由傷害。
王媽媽驚起來的那一刻,自己一個眼,一旁的梨香反應迅速地用花瓶猛烈地砸向的頭,自己則在衆人衝進來之前鎖上了門……這全怪王媽媽太過自信,竟將自己的後背留給了梨香……後來王媽媽不能說話是因爲被塞下了整個銅盒的藥,而那簪子……歐暖驀然一,想起那青木簪子,脣畔浮起一冷笑。爲了取信於人,不惜拔下王媽媽的簪子刺傷了自己。誰會懷疑一個倒在泊裡的弱小姐呢?誰會相信有人對自己也能狠得下心腸!
那一刻,歐暖別無選擇,原先並不知道歐浩已經死了,只有在王媽媽大聲驚的那一刻才突然恍悟,林氏要將歐浩的死栽贓在自己上!一旦所有人相信了這樣的說辭,和爵兒即將墮向死亡之淵,只有絕境逢生,反戈一擊,才能橫空斬斷林氏的謀!
垂幔外約有人影晃,李氏悉的聲音低低傳來,“暖兒可曾醒來?”
“回稟老太太,大小姐神智還未清醒。”方嬤嬤哽咽著聲音回答道。
“已經一天了……”一旁歐治的聲音憂切,“莫非傷及了心脈?”
“老爺勿憂,大夫說沒有傷到心肺,只是大小姐子弱,不能用藥過急,否則反其害。”方嬤嬤這樣說道。
外面良久無聲,只有濃郁的藥味瀰漫,歐暖勉力擡手,想要掀開簾子,卻全然沒有力氣。
只聽李氏沉沉一聲嘆息,“這個惡奴著實膽大妄爲,你那夫人也實在是不像話,衆目睽睽,大家都說王媽媽殺了浩兒又傷了暖兒,到了這個地步,還一味護著那老刁奴……”
片刻僵持沉寂,歐治冷哼道:“著實太過可惡!”也不知道說的是行兇的王媽媽,還是一味袒護王媽媽的林氏。
歐暖剛要開口,才發覺力氣微弱,聲音連自己都聽不分明,更加牽口傷,一時痛楚得說不出話。
外面的人都沒有發覺。
就在此時,外面的丫頭進來回稟道:“不好了老爺,老太君和侯府大夫人衝進來了……攔都攔不住……”
“什麼!”歐治和李氏對視一眼,同時面大變。歐暖傷的消息他們是沒有通知老太君的,然而那麼多夫人小姐都看到了,誰又不知道呢?只是他們沒想到老太君這麼快就來了!
李氏一愣,立刻整理服,快速走了出去,不多時滿臉堆笑地陪著老太君和鎮國侯夫人婆媳倆進了屋。歐治看到老太君邊的歐爵,狠狠瞪了他一眼,歐爵卻垂下眼睛,仿若沒有察覺到。
老太君也不顧歐治向自己行禮,冷哼一聲從他邊走過,親自掀開簾子,看到歐暖臉蒼白的躺著,蔥白的裡中包紮的傷口印出點點鮮,實在目驚心。頓時心中一陣揪痛,這就是自己的心肝外孫,含著怕化捧著怕摔的寶貝,猛地回頭,厲聲喝道:“你們這是怎麼照顧的!都是瞎子聾子嗎?小姐傷這樣竟然都不通知我,是打量著鎮國候府都死絕了嗎?!”這話是衝著下人們說的,然而歐治臉卻刷的一下白了。
方嬤嬤眼睛早就溼了,只是拼命忍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泣不聲道:“老太君,是老奴無能,沒有護住大小姐,實在無面對您!”
老太君的眼睛裡也含著眼淚,哀聲罵道:“我將親生兒給你照顧,你將照顧的送上了黃泉路!我的外孫你總該養好,可是你呢?害的小小年紀要吃這樣的苦頭,你當真是辜負了我的一片心啊!真是個沒良心的,挨千刀啊!”
紅玉等丫頭對視一眼,也同時跪下,一下子除了歐治和李氏,跪了大半屋子。
李氏一看況不好,生怕說出什麼來,忙道:“方嬤嬤!你是暖兒邊的老人了,做事最曉得輕重,千萬不要胡言語!”
方嬤嬤冷眼看了一眼,滿臉都是豁出去的神:“老太太說得對,老奴一手把大小姐帶大,從來見不得一委屈。這些年來,大小姐沒有親孃,還要護著大爺,的委屈實在太多,寬和仁慈,溫順,將這些全都忍耐下去,從始至終不敢和別人講,是強歡笑,不許我們任何人出口風,委曲求全,只怕辜負老太君,害您擔憂傷心!那些小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謀害,都小心避過、一力忍讓,可是這些人是想要大小姐的命啊!大夫說這一次大小姐的傷口再深半分就回天乏力了!老太君,您差點就見不著大小姐了!您要給做主啊!”說完伏地放聲大哭。
老太君然大怒,衝上來要抓住歐治的袖子:“這是怎麼回事!你說個清楚!你若解釋不清,咱們去聖上跟前辯個分明!怎麼你歐府害了我兒還不夠,還要害我的外孫,你們這是吃人的地方嗎!”
歐治嚇得躲到李氏後,臉都發白。
“老太君,您息怒!”沈氏跟著拭淚,口中苦苦勸著,歐爵也上去攙扶著老太君,生怕太過激而昏厥過去。看到姐姐傷,歐爵明明心中痛極,卻只能強忍痛苦,一言不發,他知道歐治狠毒自私,這纔去請來了老太君。
衆人驚懼地看看老太君,然而卻並不解氣,又憤恨地瞪著李氏,侯門太君的高貴和教養,早就被憤怒衝到腦後去了,激地厲聲道:“到底誰將我外孫傷這樣?”
事發突然,李氏和歐治事先並不知道鎮國侯府會突然殺過來,此時被弄了個措手不及,不由暗暗苦,李氏卻也只得強作笑,討好道:“老太君您別急,有話好好說。”
老太君吃人一般的目狠狠瞪過去,嚇得李氏一愣,前所未有的心虛忐忑。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想要完全遮掩敷衍過去是不可能的……該怎麼辦呢?李氏的心裡一個勁的打鼓。
李氏意識到,王媽媽是林氏邊的心腹,說無意傷人,誰會相信呢?這個時候,丫頭媽媽們的說辭就至關重要了。狠戾地掃了方嬤嬤、紅玉等人一眼,意思是讓們不要說話!然後陪笑道:“老太君,這一切都是那王媽媽那個惡奴……”
老太君話還沒聽完,已經是怒容滿面:“那個惡奴呢?既然是個奴才,背後總要有人指使!指使的又是什麼人!”
歐爵冷聲道:“外祖母,是娘讓姐姐去屋裡取東西,結果王媽媽趁機要殺害姐姐!”
衆人的臉都因爲這一句話變得僵,這意思分明是說,王媽媽是林氏的指使要殺了歐暖!歐治心中惱了,心道你這個小子不幫著我們遮掩還要說話,趕解釋道:“老太君,爵兒是年紀小不懂事,您千萬不要相信!事全是王媽媽一人所爲,你想想看,婉如畢竟是浩兒的母親,就算要傷害暖兒,何必連浩兒的命也耽誤了呢!”
在普通人的認知裡,歐浩畢竟是林氏的親生兒子,如果是指使王媽媽殺害歐暖,爲什麼要拉著自己兒子墊背呢?所以大家都覺得,是王媽媽被天煞孤星的煞氣克了,一時之間陷瘋癲,不但殺了小爺還要殺大小姐……雖然歐治知道這解釋也很牽強,但大家都是親眼目睹王媽媽形若瘋癲,大小姐倒在泊裡的……
老太君冷哼一聲道:“這你就要去問你的好媳婦!那惡奴呢,現在如何置的!”
歐治一愣,臉上帶了三分鬱:“婉如一直護著,我……”
“你……”老太君一時怒極攻心,幾乎昏厥過去,沈氏見狀,忙上前拉住的手,聲道:“老太君,您別急,慢慢說,您年紀大了,實在不該如此怒……”說著,和歐爵一起扶著老太君到一旁的貴妃榻上坐下歇息,梨香忙捧上一杯熱茶。
見老太君喝了茶麪纔好些了,沈氏看了一眼站在那裡面難看的歐治和李氏,聲道:“二位,今日咱們都是自家人,不妨敞開來說,若是被外人知曉堂堂一位吏部侍郎的千金被一個惡奴所傷,你們卻無法懲治,豈不是要笑掉了大牙?爲今之計,唯有請貴府嚴懲惡奴才能平息這場風波,老太太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李氏乾笑道:“大夫人說得有道理,就是這麼個道理。”接著賭咒發誓一般地道:“我們一定會嚴懲這老刁奴!”
老太君心裡頭的怒火一波一波,本無法平靜,如今看到歐家的人,當真覺得十分厭憎,實在不願意再和他們多說半句。
李氏又討好地道:“老太君,這不過是一個意外而已,暖兒聽話懂事,聰敏乖巧,不僅是你的外孫,也是我的親孫,您心疼,我就不心疼嗎?我答應你,一定替暖兒出氣!就是暖兒今日的委屈,今後我都會給補回來。我若是做不到,您再來找我算賬!”
老太君面冷地盯著李氏,盯得心裡直打突。
沈氏忙笑道:“老太君,您看老夫人都把話說到了這地步,您先消消氣,咱們慢慢商量?”
“慢慢商量?有什麼好商量的!”老太君瞪圓了眼睛,惡狠狠地道:“方嬤嬤,替小姐收拾東西!快!”
李氏一聽暗道壞了,只故作糊塗:“哎呀老太君,這是要做什麼?”
老太君冷聲道:“帶暖兒回鎮國侯府養傷!”
歐爵猶豫半晌,方低聲道:“老太君,這多有不妥,是不是和大舅舅商量了再做決定?”
老太君怒道:“怕什麼?暖兒是我的外孫,我讓去養傷算得了什麼!”又冷眼瞟著旁邊的沈氏:“這點主,我還是做得的。”
沈氏一愣,知道這是老太君在考驗自己,趕勸說道:“爵兒,你不必擔心,讓暖兒和我們回去休養一段時間也好。”
李氏臉上出吃驚的神:“老太君,暖兒這還傷著,怎麼能隨便移?”
然而沒有人理,方嬤嬤等人已經站起來收拾東西,沈氏也吩咐旁邊的人,輕手輕腳地將歐暖扶起來,當真是要離開的樣子,歐治不由急了:“老太君!暖兒畢竟是我的兒,是姓歐的,您這是做什麼?”
老太君沉著臉道:“做什麼?我這把老骨頭還活著,斷然沒有眼睜睜看著我外孫苦罪卻不管不顧的道理,我這便將人領走了。明天一早,你要將那惡奴的送到我府上謝罪,那背後的人你也想想怎麼置!否則便是鬧上金鑾殿,我也不會與你善罷甘休!”
李氏心裡頭“咯噔”一下,忙上前攔住歐治,臉上笑道:“當然!當然!”
李氏和歐治將人送到門口,看到竟然是林之染親自護送馬車,不由吃了一驚。事已至此,他們再無力阻攔,只能眼睜睜看著鎮國侯府的馬車絕塵而去,歐治茫然地回頭著李氏:“老太太,這怎麼辦?”
怎麼辦?李氏把臉一沉:“馬上將那惡奴杖斃,連夜送去給鎮國候府!”
“可是婉如……”
“哼,都是這賤人鬧得!自都難保,還想保別人!”
“是,我立刻吩咐人去辦!”歐治冷汗直流,擡眼看見自己的長子歐爵一雙幽冷的眼睛盯著自己看,那眼神彷彿要自己刺穿一般仇恨,當下惱怒道:“你這個逆子,是你把人找來的吧!”
李氏一聽他咒罵歐爵頓時急了,恨恨地道:“你管好那個賤人就行,不許罵我的孫子!”
此刻,歐爵對一切視而不見,反而轉過頭,看著鎮國侯府的馬車離開的方向,眼睛裡不知不覺的,噙滿了淚水……
吏部侍郎喜得貴子,然而這小爺卻在滿月當天被惡僕活活悶死,不僅如此,歐家大小姐更是爲了保護弟而被惡僕刺傷,命危在旦夕,鎮國侯府老太君震怒,將歐暖帶回鎮國候府養傷……這則消息在一夜之間傳遍了京都,一時衆說紛紜,有說這位小爺是天煞孤星,因爲他才引得僕從發瘋;有說小爺命太,纔會連累了才名出衆的長姐;有說歐家繼母無德,縱容惡僕行兇,意圖謀害長的……此事連大公主都驚了,不但派去了一位醫,更送去了數不清的珍稀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