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峰大怒，一把揪住陳景睿的脖領，眼睛裡燃燒著他從不曾見過的熊熊烈火，顯得無比的兇狠、可怕，陳景睿看著他揮右手，料想他就要掄過來狠狠打自己耳，卻並不懼怕，只是冷笑看著武國公。然而陳峰的那隻手，揚到一半卻怎麼也打不下去！他同意定遠公府的提議，一方面是站在皇長孫一邊，另一方面是這門婚事很有利用價值，原本一切都很順利，卻在最後關頭被皇帝突如其來的賜婚打斷了！蓉郡主不過是個空有名堂的稱號，沒有家族的庇護，後只有一個垂垂老矣的太后，連帶著還有說不清的麻煩……他心裡頭的惱怒絕不亞於陳景睿，可是他能怎麼樣？抗旨嗎？

“跪下！”就在這時候，陳老太君拿過桌子上的一杯水，“譁”的一下，狠狠潑在陳景睿頭上，同時冷冷呵斥。陳景睿一個冷戰，幾乎被水澆得不過氣來，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陳老太君指著他，叱罵的話象沉重的石頭，一句一句照他頭上砸過來：“你這個窩囊廢！沒眼力見識的東西！往日裡對你的教誨全都忘了嗎！遇到一點事就這麼沉不住氣，你怎麼配當陳家的子孫？”陳景睿愣住了，自己的祖母一向對他那樣溫和慈充滿期待，此刻竟然會像火山發似地破口大罵：“我告訴你，不管你怎麼想，那是郡主，再不願意你也得娶回來，還得好好供著！”

陳景睿的頭上、臉上、上都**，起初驚呆得如同木，繼而愧得滿臉通紅，到後來，臉已經恢復了平靜。他剛纔的暴怒不過是因爲想起那些人對蓉郡主暗地裡的議論，他們無數次在他面前描繪過這位郡主對明郡王獻，與皇長孫眉目傳……他無法忍娶回來這樣一個人，但這一刻，他突然清醒了。他慢慢的環視了一圈表各異的衆人，冷笑了一聲，站起來快步向後堂走去。

武國公夫人擔憂地著他，陳峰搖了搖手：“隨他去吧。”

陳景睿一路面沉地回到書房，陳景墨快步跟上來，見到他這樣的臉，頓時勸說道：“大哥，郡主也是個人兒，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陳景睿俊臉上出一冷笑，覓了張椅子坐下：“可惜行爲不檢點。”

陳景墨搖了搖頭，嘆息道：“哪兒有那麼嚴重，不過是出風頭了些。你原先要娶回家的歐暖，不一樣是名京都的大人嗎？現在換了個更漂亮的，有什麼不好？何必理會別人怎麼說？”

別人怎麼說？他親眼看到過蓉郡主的馬車停在太子府的後門，若是明正大，何必從後門進去？簡直是可笑！這樣的人，居然要嫁陳家！陳景睿這樣想著，面更加難看：“且不說我對柯蓉這樣人盡可夫的殘花敗柳毫無興趣，你以爲我娶歐暖是喜歡？”

陳景墨充滿疑的目向陳景睿，他實在不明白，大哥爲什麼對歐暖這樣執著。

對於這個愚鈍的弟弟，陳景睿咬了咬牙，像是要發作，卻又最終不得不忍了。好半晌，他驟然開口：“這件事既然籌謀不，也就罷了。只是我心裡不舒坦，也別想稱心如意！”說完，他的臉上出一冷酷的笑容，陳景墨見狀，皺起了眉頭。

就在這時候，一個護衛突然慌慌張張地衝進書房：“大爺！大爺，那兩個人……那兩個人不翼而飛了……”

陳景墨一愣，不明所以地看了陳景睿一眼，對方猛地站起來，臉越發的霾，眉頭幾乎擰在了一起，顯現出從未有過的駭人：“你說什麼！”

那侍衛跪倒在地，發抖，他也不明白，在重重守衛之下，那兩個人怎麼會突然消失了……世上竟然有這樣稀奇的事……

聽暖閣正廳。

一縷清冽的芳香自香鼎中嫋嫋而出，沁人心脾，紅玉和菖都安靜地侍立在一旁。窗外，風聲漸大，風吹未關的窗戶，嗒嗒作響。紅玉走到窗邊，小心慢慢將窗戶關，便又垂首站在一旁，安靜地陪著。

歐暖不信地著歐爵：“你是說，爹爹有外室？”

歐爵點頭，年的眼眸深得似秋夜的寒星：“姐姐，表哥的人已經將此事查清楚了，這名子出青樓，還生了一個兒，按照日子算起來，這個孩子是在太皇太后孝期時有的，爹這一次，惹了很大的麻煩。”他在說起歐治的時候，眼睛裡有一冷閃過。

歐暖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好一會兒之後，才嘆了一口氣，喃喃地低語著，連呼吸吐納中似乎都溢滿苦的味道，從中強出的每字每句，已然嘶啞，酸，冰涼：“我只是……”爲娘到惋惜，怎麼會嫁給這樣一個男人？爲什麼？這個男人，不但害的林婉清殞命，這十多年來從未庇護過和爵兒一天，這就罷了，他還要因爲自己犯下的錯誤賠上的人生！好！好！好！這樣的父親，當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父親了！好的無話可說，無言以對！

“姐姐，我聽說聖上已經去武國公府宣旨了，可能陳景睿馬上就會惱怒，他一定會拿這件事來做文章的！”歐爵面有猶豫之：“可惜表哥沒辦法查探出他究竟將人藏在哪裡，不然咱們可以先下手爲強！”

歐暖盯著他，緩緩道：“找到了也沒有用，你莫要忘了，這子曾經在青樓呆過，那裡的老鴇奴可能都見過爹爹，到時候人證證俱在，他怎樣都逃不了罪責，連帶著歐家都要到牽連。”

歐爵心頭迅速轉著念頭，開口道：“或者……咱們可以想法子請人幫忙制武國公府。”

歐暖呼吸漸重，終咬了咬牙，點頭道：“不，讓我再想想……”歐治的自私薄，一早就知道，但他如此膽大包天，是沒有想到的，更何況，要制武國公府，絕不會是簡單的事。

歐爵實在看不下去了，猛地站起，快步走上前抓住歐暖的手：“姐姐，我們離開京都好不好，不要管那個自私自利的爹，他心中本沒有我們！你何必在這裡想方設法爲他遮掩！一切都和咱們沒有關係！”

看著目晶瑩，滿臉期待的歐爵，歐暖一愣，隨即心中微微容，爵兒說得對，這樣的父親，並不值得自己殫竭慮地幫助他，就讓武國公府徹底打垮他，對他們姐弟而言，也算是徹底的解。然而，的眼前忽然閃現林婉清去世前的殷殷囑咐，忽而是蘇玉樓那張令人憎恨的臉，忽而又是林元馨的笑容，剎那之間，的腦海中竟然還浮現出肖天燁昨晚說過的話……一時心複雜難言。知道，這個提議很好很好，可是，有太多放不下的東西。最重要的是，不是不想放下，是不能放下。

所以，緩慢卻堅定地搖了搖頭，反握住歐爵的手，微笑著道：“爵兒，離開這裡，你就只是一個平凡的年，歐家的一切都要拋棄，全部都要從頭再來，你願意嗎？”

歐爵點點頭，鄭重中帶著肅然：“我願意！總比眼睜睜看著姐姐不開心要好。”

歐暖輕輕搖了搖頭：“這些你都可以不要，可是外祖母呢？鎮國侯府的親人呢？你也不要嗎？”

歐爵咬住脣，黑亮的眼睛飛快地閃過一決絕：“只要姐姐好好的，我都可以不要！”

歐暖的目微微一凜，有那麼一刻，微微地蹙起峨眉，臉上是一閃即逝的容，但隨即，冷淡又一一地浮回靨上，自然平靜得猶如靜謐的湖水：“你可以，但是我不能！方嬤嬤提起過，娘死的時候曾經說，已經做出讓老太君傷心失的事，希我過的幸福順遂，不要再重蹈覆轍。爵兒，你想想看，若是我走了，是要丟下那些真心關我們姐弟的人不管嗎？還有那些陷害咱們、得我們無路可走的仇人？與其想著逃跑，不如想想怎麼能活的更風更快活，讓咱們的仇人付出應有的代價不是更痛快？這纔是一個男子漢應該考慮的事！”

歐爵默默地聽著，脣邊帶著一抹苦笑，長久凝著眼前的姐姐，慢慢的，他的眼中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犀利彩，如劍似戟：“姐姐，不管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陪著你！”

歐暖點了點頭，剛要說話，就在這時候，小丫頭進來稟報說：“大小姐，老爺請您去書房。”

歐暖和歐爵對視一眼，歐爵迅速地道：“姐姐，我陪你一起去。”他的手指，在微微的發，但聲音卻無比的堅定，歐暖點了點頭，“好。”

歐治在書房裡走來走去，坐立不安。

歐暖站在門口看到他的神，不由得出一冷笑，等他向自己看過來，的臉上卻已經是一片恭順溫的微笑了。

歐治看見歐暖微笑著站在門口，不由得一愣。如今的歐暖形窈窕，烏髮雪，溫可人，端雅大方，長得與婉清這樣相似，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看著眼前的，他不由得有一陣的恍惚，別人都以爲婉清是破格下嫁，連他都曾經以爲看中了自己的才氣，卻沒有人知道婚後婉清對他的冷淡，那種冷淡，總是令他由心底生出一種戰慄與憎惡。

歐暖微笑著向他行禮，歐治趕虛扶一把，笑道：“起來吧。”

“謝過爹爹。”歐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很是乖巧溫順。

歐治看了一眼站在兒後的兒子，制住心頭的焦躁，對歐暖故意淡淡的問道：“你這些日子都在做些什麼？”他平日裡本不會多問多管歐暖什麼事，不過是因爲今天有重要的事需要的幫忙纔要這樣說兩句，以示親近。

歐暖笑道：“回爹爹的話。表姐請兒繡一幅屏風，這兩日正在趕工，希不會誤了太子妃的壽宴。”

聽到太子妃三個字，歐治的眼睛一亮，他忙道：“應該的，你就該多和太子府走走！”

果然進正題了，歐爵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唱做俱佳的表演，心中不由冷笑，他突然明白，姐姐不走的原因。其實留下來看這一家子上竄下跳的小丑，不也是一件可樂的事嗎？歐治之所以把歐暖到書房來，想必是聽聞了皇帝賜婚的消息，擔心武國公府將他的事牽扯出來，想要讓歐暖找皇長孫想辦法罷了，卻還要端出一副慈父的樣子，端得是可笑。他看向歐暖，卻見到臉上一派溫和冷靜的笑容，他意識到，在姐姐的心中，早已經沒有對歐治這個父親的尊重和敬，也就不存在一一毫的傷心失了，想到這裡，他的脣畔，慢慢爬上一微笑。

歐治了手，突然瞪眼向歐爵：“你還在這裡幹什麼？”

歐爵淡淡一笑：“回爹爹的話，兒子在聽暖閣陪姐姐說話，聽見爹爹有事召見，怕您有什麼吩咐，便跟著一起來了。”

歐治一愣，沒想到歐爵說起話來竟然這麼溜，讓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打發他出去，就在這時候，管家孫和快步走進來，躬道：“老爺，昨天夜裡忽然有人送了一隻大箱子來，奴才本來不敢收，可是送東西來的人卻說，這是老爺的一位好朋友特別送來的。”他一邊說著，一邊小心觀察著歐治面上的表，終是道：“夜裡太晚了，奴才就沒敢打擾您休息，堅持沒說出對方是誰之前不能收，誰知他們將箱子放在後門口就走了。奴才擔心天亮以後別人看見反而覺得奇怪，只好自作主張先擡了進來。”

“給我？”歐治的臉上出狐疑的神，隨即以爲是什麼人送來的禮，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擡進來吧。”

歐暖看著兩個健壯的僕從擡進來一個大的黑漆木箱子，兩個人累得氣吁吁，大汗淋漓，彷彿擡的要斷氣了似的。箱子上面果真寫著歐侍郎親啓幾個字，不知爲何，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種奇怪的覺……這箱子如果真的是昨夜送進來的，只怕和肖天燁有什麼關聯。

箱子沒有上鎖，卻被封條封得不風。歐治皺眉，許久才道：“這裡面是什麼？”

孫和道：“沒有您的吩咐，奴才不敢打開。”

“好了，全都下去吧。”

孫和低聲應了一聲，便和所有下人都離開了。

歐暖笑道：“爹爹，我們也先告辭了。”

歐治看著那口大箱子，隨意地點了點頭。

歐暖便和歐爵一前一後出了書房，歐爵不斷回頭張，生平第一次，他覺得好奇，這一隻箱子裡會是什麼呢？

書房裡，歐治打開了箱子。在低下頭的那一瞬間，他臉變得慘白，隨即一聲慘。

歐暖姐弟剛剛走到院子裡，聽到這一聲對視一眼，快速地回頭向書房走去，進門一看，歐治整個人癱在地上，嚇得面無人，他的全已開始不停地發抖，甚至能聽到他的牙齒在格格作響。

歐爵察覺到不對勁，走上前一步，不由得大駭。

箱子裡裝的並不是金銀珠寶，而是兩顆人頭。

一個年輕子和一個小孩的頭顱。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歐暖怔怔地站著，面上的已褪得乾乾淨淨，變得像是一張白紙……